等到良淑陽和善荏母子洗漱完畢,更換了新的衣裳前來拜見主人。
穿著一身淡青色右荏束腰上衣,和白色長裙的良淑陽自是令人眼前一亮。
十三歲嫁人,十四歲生子,二十五歲的良淑陽身形纖秀、眉目婉麗。
哪里還有之前刻意拘樓、滿面臟污的模樣。
想想也是,若不是她有意掩飾自己的容貌,一路逃荒乞討,免不了被心懷歹意的人記掛。
被侮辱都是小事兒,很有可能被人綁到大戶人家為奴為婢,隨意打罵欺凌。
更加不堪的是被發(fā)賣到妓院,到死都別想再恢復(fù)清白身、自由人了。
至于善荏則是一身典型的書童裝扮,十二歲的瘦弱少年頭上扎的是最常見的丸子頭,莫名增加了一份喜感。
天翊搖了搖手中的賣身契,說:“你們母子的心意我知道了。但是,我不會接受你們的賣身契?!毖劭粗际珀柡蜕栖竽缸又钡赜止蛄讼氯?,天翊說:“你們先站起來聽我把話說完。”
“我們既然能夠在一起生活,就是一種緣分。所以,你們在我這里不僅僅是幫傭和書童,還會是我的朋友和家人。既然是朋友和家人,我何須要用一張賣身契約來限定你們對我的忠誠呢。我問了一下董縣尉,他說目前大戶人家的幫傭每個月也就是一百文的月例,書童一般有二三十文。”
“大人,我們母子不要月例,只求一份溫飽……”
“良嫂你聽我說完。我認為,我們就按照董縣尉說的這個薪俸水平走,以后良嫂拿一百文月例,善荏你拿三十文,另外適季的生活用品和鞋襪衣帽也都由我這個主家出?!?p> “大人恩德,容民婦做牛馬相報?!?p> “用不著你們做牛做馬,以后你們母子辛苦一些把夫人和小兒照顧好,我就會很滿意。最后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們有了要去的地方,便可以隨時離開,到那時候我和夫人只會為你們母子高興?!?p> 說著,天翊把良淑陽和善荏在董彪誘導(dǎo)下寫的賣身契撕成了碎片。
怎么可能不動容呢?母子二人早已是淚流滿面。就算是抱著荊棘端坐一旁的唐真真,都深受感動了。
天翊扭頭看到唐真真?zhèn)饶槻亮讼卵劬?,心想,也許是家人這兩個字打動了她內(nèi)心里最脆弱的那一份哀傷。
到了要吃晚飯的時候,董彪帶著一個黃臉中年人再次求見。
“縣尊大人,這位大人就是澤州衛(wèi)所駐防安武百戶所的張若望百戶。”
那張若望見了董彪,聽董彪說是新來的知縣大人召喚,本不計劃來的。等到董彪直接曬出新任知縣大人的深厚背景,且一個人殺了臥牛山36馬匪的硬實力后,便恨不能生出雙翅,立刻飛到知縣大人身邊聽從教誨了。
身為武人,最敬佩的就是比自己武力高超的人了,更何況那個人還有可能成為自己的求上進的貴人呢。
再不積極,那就是真的傻逼了。
這張百戶年約四旬,身高大約有一米七五往上,瘦長的一張臉,顴骨高聳。頜下短髯濃密,目光沉毅中帶著一份熱切。
張若望一雙手很大,骨結(jié)突出,雙手作揖的時候格外夸張。
張若望臉上堆疊著笑容:“大人日理萬機,不知道召喚下官有什么教誨?!?p> “張百戶好,張百戶是本官到安武后所見縣尉外的第二個同僚,所以,請張白戶不用客氣。俗話說,來的好不如來的巧,我這里正要用晚餐,就請張百戶和縣尉陪我一起吃一杯酒。”
“大人客氣了,是下官的榮幸?!睆埲敉投胂嘁曇谎?,不約而同地說道。
安武知縣為七品下,百戶軍職六品,張若望能自稱下官著實是將自己的身份放的很低了。
天翊的寬大腸胃再一次令人驚嘆。
不只是作為陪客的張若望和董彪,還有伺候在一旁的喜迎客掌柜祖年和兩個侍女,同樣也包括了在古溪驛站就知道天翊食量驚人的縣令夫人唐真真。
本來心情不佳沒有胃口的唐真真都在天翊的感染下,也吃了半碗米飯。
董彪疑惑中又感嘆不已啊,難怪知縣大人憑借一己之力就能干掉黑風(fēng)山一眾馬匪,就沖著這份食量十個自己都不是大人的對手啊。
轉(zhuǎn)頭又免不了誹腹,看來知縣老爺對自己女兒的感情相比夫人的話還是要淺的多。
這算是客氣的揣測了,你想想,換了誰家閨女死了,當?shù)目梢园咽藘蓽?,滿滿一整桌的菜、飯、湯都干掉還意猶未盡的?
動物喪子都會哀痛三日呢。
本以為大人要在餐桌上說什么重要的事情呢,結(jié)果一坐下,除了互相敬了兩杯酒水,便再無言語。
看著縣令大人不失斯文,卻饕餮一般地將餐桌一掃而空,董彪和張若望更是摸不著頭腦了。
安排的飯菜不夠新來的縣令老爺吃的,你說說這算不算失職,就算是你表哥是縣丞又怎么樣,你可以對平頭百姓橫,你給知縣大人橫一個看看。
祖年滿頭大汗擦都擦不干凈:“大人,要不小人再安排一桌?”
天翊喝了碗中的湯,放下碗筷,看著目瞪口呆的董彪呵張若望:“張百戶和縣尉可吃好了?”
“好了好了,大人真是好飯量?!?p> 啪,真想扇自己一巴掌,你是在變相說大人能吃、是豬嗎?
天翊也不在乎,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自幼神力,飯量便比常人多了一些。后來家里養(yǎng)……”天翊楞了一下,這他么的是吃飽了肚子,大腦就停擺了嗎?若是只有唐真真一人的話,你編這個養(yǎng)不起的故事還好。可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陳觀陳士元,是當朝左相陳徽庶出的兒子,你再怎么不受歡迎也不能缺少了吃食不是。
幸好某人恰當?shù)丶m正了自己的失誤:“家里養(yǎng)了各地的拳術(shù)高手來教我,這么些年下來,書讀的不怎么樣,倒是練了一身的硬功夫。有機會,我們可以切磋一下。”
“下官不敢。呵呵,大人的功夫,屬下是敬佩不已的。澤州衛(wèi)所也曾經(jīng)出動大批人馬幾次圍剿黑風(fēng)山,都無功而返,不料那些亡命之徒竟不是大人的一合之敵。”
天翊這時候才扭頭對身后的祖年說:“祖掌柜有心了,張百戶和縣尉吃好了,我也剛剛好?!?p> 唐真真早就抱了荊棘回里面臥室去了,想來她也沒吃飽。
等到祖年帶著兩個侍女離開后,善荏進來給三人倒了茶水。
天翊說:“本官讓縣尉請張百戶來,其實也正是為了那黑風(fēng)山的事情?!?p> “那黑風(fēng)山的大當家麻子已經(jīng)斃于我的刀刃下,想來黑風(fēng)山此刻群匪無首,正是亂成一團。我聽縣尉說張百戶手下有幾十匹戰(zhàn)馬,便想請張百戶配合本官夜襲黑風(fēng)山?!?p> “夜襲黑風(fēng)山?”
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們千戶所全部人馬出動,三次都沒能靠近黑風(fēng)山的山寨大門吶。
您是殺了麻子和他的一眾手下,可在驛站里殺人,和要沖破一座據(jù)險而守的匪寨可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兒啊。
“本官知道張百戶的疑惑,我請張百戶來,并不是要讓你們來替我去沖擊匪寨。要的是你的人可以隨同我一夜之間來回,還不為人知。到了黑風(fēng)山我自有辦法進入匪寨,等我解決了對方的防衛(wèi)發(fā)出信號,你們再行進入?yún)f(xié)同本官抓人。那黑風(fēng)山馬匪盤踞本地多年,想來積攢的好東西也不少,到時候俘獲的兩成歸張百戶和你的兄弟們。如果你的手下產(chǎn)生了傷亡,死一個人我給五十兩現(xiàn)銀?!?p> 天翊說的斬釘截鐵,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實際上能不能進入匪寨,完全是基于自己推斷黑風(fēng)山一定會發(fā)生變故的基礎(chǔ)上。到時候如果推斷落空,就只有持槍強行殺進去了。
“還有一點,如果什么俘獲都沒有,張百戶都有100兩銀子的辛苦錢,你的手下每人10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