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臨潰敗的時候,即使李慶億貴為新任督師,此時也和普通的民夫沒有本質(zhì)上的差別——都是逃跑者。
唯一不同的是,李慶億胯下的馬要比其他人跑得更快,逃生的幾率比普通的士卒和民夫也要大一點。
不過,正所謂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李慶億固然有更加快的馬,但同時也成為了曾勝率領的奇襲軍的重要目標。
在發(fā)動這次奇襲之前,曾勝可是仔細觀察過敵軍的,很快就將敵軍的最高指揮李慶億鎖定了。
要怪也只能怪李慶億自己太不低調(diào),一路上都沒停下過自己的指揮,畢竟是頭一次擔任王廷大軍的督師,在赴任的途中,李慶億提前便進入了狀態(tài)。
也正是因為李慶億這種大出風頭的表現(xiàn),這才讓曾勝等人快速鎖定了他,造成了現(xiàn)在狼狽而逃的結局。
發(fā)動奇襲之后,曾勝率領著數(shù)十名精銳士卒,心無旁騖,直接朝著敵軍最高將領追去,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督師,敵軍追上來了!”李慶億聽到家丁焦急地大喊,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隨即被嚇得不輕,只想著自己的馬能夠跑得更快一點。
只見數(shù)十名敵軍精銳,正披堅執(zhí)銳,沖鋒而來,在他們的兩旁,則有弓箭手和零星幾名火銃兵在進行掩護。
其實這一隊突擊的精銳人數(shù)并不多,但是這種“萬軍之中直取上將首級”的氣勢,卻著實讓護糧隊和人數(shù)眾多的民兵望風而逃。
李慶億起初還吼了幾嗓子,讓親兵傳令,要把這數(shù)十名大膽突襲的敵軍攔截住,但是一個帶頭逃跑的督師,在普通士卒心目中的威望已經(jīng)大大降低。
在這種事關每個人生死的時刻,即使李慶億還掛著督師的旗號,但其實已經(jīng)沒有太多號召力了。
只有零星的十幾人聽從了李慶億的安排,前去攔截曾勝等人,但是這些“老實人”最終還是吃了大虧——幾乎全部傷亡。
不過,這些普通士卒的犧牲,最終還是給李慶億換來了逃命的時間。當曾勝等人解決掉這十幾名殿后的士卒之后,李慶億和他最親近的家丁們已經(jīng)騎著馬跑出了一段距離。
只是不知道這些為了督師英勇犧牲的士卒們,會不會被督師李慶億給記住了,至少在歷史的書卷中,很難留下他們的名字。
雙腿本來就很難和四條腿的比,跑步追擊的曾勝等人本身就比較難追上騎著馬的李慶億等人,此時又被李慶億跑出了一段距離,追擊上就更加是一種奢望了。
無奈之下,曾勝和突襲的士兵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條大魚從自己的眼前溜走。
........
全州。
在李慶億還沒有出發(fā)趕往全州之前,李棩的信使便已經(jīng)到了全州的大營。
鄭致和硬著頭皮出來迎接王使,最近戰(zhàn)事不順,大軍久勞而無功,鄭致和自然知道李棩此時的心情已經(jīng)十分焦急了,否則也不會在最近十天內(nèi)派出了三次使者,前來全州大營。
使者也廢話不多說,開始傳達起國王李棩的意志,鄭致和已經(jīng)做好了被使者代國王臭罵一頓的準備。
自從擔任這南征軍督師以來,鄭致和受到的責備和非議遠遠超過了他過去數(shù)十年為官的總和。
鄭致和自認為是一個注重名譽的人,但是在被罵多了之后,竟然也漸漸習慣了。畢竟戰(zhàn)事不順,國王李棩心中不滿和焦急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隔空罵鄭致和能讓國王李棩郁結的心情得到一定程度上的緩解的話,鄭致和其實并不是很介意的,畢竟他和李棩保持了這么多年的默契,鄭致和自認為是了解國王的。
出乎意料的是,使者念了半天,也沒有出現(xiàn)對于鄭致和批評,其中反而是各種慰勞辛苦,勉勵和肯定的詞語。
和鄭致和一起接旨的白昊憲、金太應和申方洋等人,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也是暗暗疑惑:為什么國王好像轉(zhuǎn)性了一般,一改過去的嚴厲斥責,反而是變成了一片和風細雨?
就在白昊憲和金太應等人松氣的時候,鄭致和反倒是空前緊張起來。以他對李棩的了解,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在最后,使者公布了此行要宣布的重點——原領議政洪命夏告病還鄉(xiāng),鄭致和卸任督師,升任領議政;刑曹判書李慶億被任命為新的督師,掌管南征軍。
領議政在朝鮮相當于是首輔,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也是許多朝鮮士人夢寐以求的地位。
然而,升任了領議政的鄭致和卻高興不起來。他很清楚的意識到,這是李棩的一招明升暗降。
自從李棩執(zhí)政以來,在宋時烈卸任領議政之后,后續(xù)的幾任領議政都由那些臨近致仕的老臣擔任,平時朝政第一個發(fā)言,但是真正機密的備邊司會議卻沒有領議政的份,可以說就是一個吉祥物的角色。
此時李棩如此安排,很顯然便是將鄭致和劃入了臨近退休的老臣行列,換句話說,在李棩的心目中,鄭致和已經(jīng)被排除出核心圈以外了。
白昊憲、金太應和申方洋等武將再愚鈍,聽到這里也明白了當今王上的用意,一時間氣氛變得死寂。
按理來說,這樣的戰(zhàn)績,鄭致和以及白昊憲等主要指揮早就應該被撤職了,李棩拖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不應該感到意外。
但畢竟國王李棩和剛剛升任領議政的鄭致和,原本是一對幾乎公開了的絕佳拍檔,現(xiàn)在李棩卻直接將鄭致和排除出了核心圈之外,相當于是給這名曾經(jīng)親密無間的合作伙伴的政治生涯宣判了死緩。
這樣的變動,讓白昊憲等武將震驚之余,心中自己也很不安寧,君威難測,莫過于此。好在信使此時已經(jīng)全部念完,也就是說至少暫時李棩還沒有把武將們都拉下馬。
李棩只拿了鄭致和來開刀。
在眾人或驚訝,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神情中,鄭致和并沒有反抗國王李棩的命令,默默接受了這一事實。
接下來的幾天,鄭致和幾乎沒有出過中軍大帳,他在等待著新任督師李慶億的到來,等到把事務交接完畢之后,他便會離開全州,回到漢城去當一個有名無實的領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