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邑西嶺位處于距蜀地一百二十三公里外,總面積約375平方公里,其內(nèi)山峰林立,曲徑通幽,婉轉(zhuǎn)起伏,引人入勝。春夏之際,杜鵑花開,姹紫嫣紅,箭竹繁茂,與人齊肩;夏秋之際,綠樹成蔭,鳥鳴蛙鼓,小橋流水;入冬以后,千樹凋零,白雪覆蓋,各種樹種,千姿百態(tài)。深處更有終年積雪的大雪山,海拔 6353米,為蜀地第一峰。
故也稱西嶺雪山。
西嶺山下,蜿蜒曲折的山路從下向上延伸至山林茂盛深處,直到視野盡頭消失無蹤,便是那常年積雪的山峰。
時值立秋,漫山紅葉。
大邑西嶺內(nèi),有一處被稱為陰陽界之地,此處既是山峰,又是兩種截然不同氣候的分水嶺。
亦是司部將之,凡俗與異種的分隔之界限所在。
一邊是晴空萬里,湛湛藍(lán)天;一邊是云蒸霧涌,朦朦朧朧,嶙嶙白云巖,銀光閃爍,山脊險峻處僅2米寬,巖壁尤如刀削斧劈。
此處既是大邑西嶺內(nèi)外山的分水嶺,又是不同氣候的分界線,往西處寒冷干燥,往東,則溫暖濕潤。
三人一貓奔襲一百多公里,已至此處。
紅色的坎肩被山風(fēng)吹拂著向后飄蕩,人立而起與人無異站于樹巔上的俠客,一只系著青色絲巾的貓爪輕輕按在草帽之上,另一只向后按住刀劍把柄,草帽之下的胡須瘋狂顫動著。
西嶺異種過多,氣味繁雜,無法分辯,老夫只能確定大致范圍。
名為俠客的貓咪,蒼老的聲音響在紅熊的腦海,略帶歉意。
青色的大褂隨風(fēng)飄揚著,將腦后的飄揚的麻花辮放到身前,紅熊一雙丹鳳眼微微瞇起,點點頭。
目光往西,向上,璀璨的太陽已落西山,黑暗將臨,只是依稀,有倔強(qiáng)的光正穿過經(jīng)年籠罩著雪山的云霧而來。
“俠客,那就讓你我來告訴它,告訴它們,我們來了,司部來了?!奔t熊的聲音平靜。
兩名屬下興奮地對視一眼,大聲回答道:“是?!?p> 林中鳥雀飛起遠(yuǎn)離此處。
雪山高處,某個幽深的洞穴內(nèi),一雙通紅的眸子睜開,望向穹頂。
“異種?呵?!?p> 麻花辮的尾端被修長的手指放入口中,隨后咬住,女性化的動作,中性化的面孔,妖嬈嫵媚?娘娘腔?
貓咪俠客按住草帽,撫須一笑,隨風(fēng)一點一點的開始消散。
紅熊閉目,身體懸浮而起,升入高空,逐漸成為渺小的一點。
風(fēng),停了一瞬。
雪山之巔繚繞不散的云霧中,有一個龐大的東西出現(xiàn)了,起初是一團(tuán)影子,似有一只貪玩的爪子試探著抓向棉花糖。
于是,可視為棉花糖的云朵,被尖利的爪子抓破,只是那么輕輕從左向右的一劃,便在天際留下四道深深的痕跡。
它仍不滿意,又在高空舉起爪子,頑皮地又一次地落下,舉起,隨著它一次次落下,撕開一層又一層紅云。
直到夕陽最后一絲余輝映照下的千里紅霞被紅色的坎肩徹底覆蓋,方才停止。
俠客按著身后刀劍,巨大的貓首低下,狂風(fēng)呼嘯向下,壓彎桂花林一片;繼而俯瞰向日月坪;相對立于高空的萬丈貓身,細(xì)長的胡須此時已是粗如山柱,只是從陰陽界上空一掃而過的動靜,漫天紅葉便被它帶起的狂風(fēng)卷起飛揚;箭竹峰更是只如它爪下的一個蛋撻,翻爪就可踩碎,碾碎成泥;連接主峰“廟基嶺”至觀云臺的2500米索道,也不過是它眼里兩根細(xì)小短細(xì)的繩子罷了。
司部紅熊,他的同伴——俠客。
于今日,俯瞰375平方公里的大邑西嶺。
雪山深處,潛藏著的異種紛紛從叢林,山澗,水塘,瀑布現(xiàn)身,仰望著天空之上的身影,怒吼不絕。
找到了!
索道之下某處隱蔽的崖間,形如蜘蛛?yún)s長著一張人臉的怪物正縮在角落中,六足而細(xì)長,渾身上下布滿形如瞳孔的花紋,舌頭舔舐著身下的幼崽,垂滴著唾液,對著如巨大如車輪般大小停留崖在崖畔注視著它的眼睛,發(fā)出嘶嘶的尖銳叫聲,是哀鳴,也是恐嚇。
俠客的頭顱硬生生的擠下懸崖,尤如伸首探看魚缸的頑皮貓咪,眼睛看著咫尺的目標(biāo)。
注視著它。
眼球轉(zhuǎn)動,就看到另一邊被鮮血染紅全身的孩子懷抱著一個女人的頭顱,蜷縮在一旁,瑟瑟顫抖,呆滯地注視著懷中母親淚痕早已干涸的臉龐,孩子用著小小的手掌,不停擦拭著她的臉頰和眉角,沾滿血污,越擦越臟,始終不肯停下。
瞳孔陡然顫動了一瞬。
這孩子已是靈魂離體的邊緣了,甚至若再不加援手阻止,更壞的情況也可能發(fā)生。
俠客巨大的貓首硬生生擠進(jìn)崖洞,擠壓著空間,碎石飛濺中,舌頭迅速一卷,無視厭獸驚懼之下的嘶吼,無視噴灑向它的腥臭毒液,只將孩子立刻帶離了此間身處的地獄。
形如蜘蛛的貪嗔異種,身軀之上,詭異的光芒自瞳孔似的花紋上一閃而逝。
來遲了,來遲了,來遲了?。?!
紅熊與俠客同時閉上眼眸。
一瞬間便跌入那黑色的記憶里。
遲到的正義還是正義么?
大雨中,渾身泥濘的紅熊拍開面前伸向他的手,一個人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手中緊握著一塊破碎的瓦片,力氣很大,鮮血淋漓,一點一滴匯聚透過手掌緩慢流下。
只有手掌刺痛的感覺提醒著年幼的他,他是如此真切的活著。
是啊,從此,只剩他一個人活著。
即便面前的男人剛剛撕碎了那些該死的怪物,為他的家人報了仇。
可是,
“為什么,為什么你不能來得早一點?。?!
那樣的話,我的爸爸,我的媽媽,我的爺爺,就都不會死了呀!?。 ?p> 聲嘶力竭的咆哮聲在雨夜里回蕩著,大聲質(zhì)問著向他伸出手的男人,拯救了他,剛剛為他報仇殺死怪物的男人。
面前的男人沉默著,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注視著這個用手用腳用牙用瓦片用盡全力在小小年紀(jì)就殺死一只異種的孩子。
微微彎著腰的他,肩膀好似更垮塌了一些,孩子那一句句的話語,像是在不停向上摞落著一個個很輕又很重的東西。
孩子的沙啞質(zhì)問聲一句一句,如壓肩頭,不堪重負(fù)。
但他無法回答。
盡全力了,這么說么。
他說不出,所以唯有沉默。
男人蹲下身,不顧孩子瘋了似的踢打在他身上拳腳,緊緊抱住了他。
許久許久
說不清是一道還是兩道哭泣聲,回響在那個永遠(yuǎn)忘不了的雨夜。
后來的后來。
孩子舍了姓氏,他只和那個男人說過原因,他的家人被那些怪物奪走了生命,連同他的姓氏也一同奪走了,他發(fā)誓,終有一天,他要沐浴著世上最后一只異種的鮮血拿回它,拿回那些怪物從他手上搶走的東西。
羅素,我會將他們拿回來的。
丹鳳眼再也不會好看的瞇起來,臉上再沒有燦爛如陽光明媚的笑容的孩子。
從此沒有了姓氏只余姓名叫作紅熊的孩子,握著拳頭如是說道。
羅素只是看著他。
他站在爛泥里,倔強(qiáng)的昂著頭,眼神中帶著挑釁和刺,憤怒,厭惡和冷漠,那樣的眼神好像在說:救救我。
俠客睜開眼。
厭獸貪嗔的幻境么,什么時候?可惜,對老夫/紅熊可沒用。
他先將孩子交給屬下,示意趕緊帶去治療。
掃視著下方的異種,也聽到了更遠(yuǎn)處山林間傳來的,那越來越近的怒吼。
俠客系緊紅色的坎肩,身形縮小,與他合為一身的紅熊握住背后的刀劍,將其緩緩撥出。
刀劍離鞘之音,冷的宛如西嶺千秋未化的雪。
“那就為你殺光它們吧?!彼南氲?。
哪怕是遲來的正義。
不,這是堂堂正正的——復(fù)仇!
遠(yuǎn)處,剛剛趕到的一個身影舉起手,示意停下,望著遠(yuǎn)處的雪山。
不遠(yuǎn)處,血色的刀光正干凈利落的肢解開厭獸貪嗔的六足。
玫瑰手上夾著一根細(xì)長的香煙,剛好見到這一幕,紅唇揚起,輕聲道:“那就擇日不如撞日,清掃一遍嘛?!?p> 身后,隨同玫瑰一起趕來支援,身形高大的萌萌姐摸了摸光頭,憨憨笑道:“好久沒和紅熊并肩作戰(zhàn)了,怪懷念的。”
“紅熊老大瘋起來,怕是會連我們一起砍的?!?p> “對呀,萌萌姐,紅熊老大的刀劍可不長眼啊。”
“又可以見到紅熊老大的刀劍錯了!”
……
“噤聲,做事。”
玫瑰將煙按熄在白晳的手掌中,碾碎,任它飄灑在山林間,一陣風(fēng)吹過,灰燼被帶向遠(yuǎn)方。
十?dāng)?shù)道身影幾乎同時收聲,默默將身上的武裝握緊,十?dāng)?shù)只貓咪虛影出現(xiàn)在身后。
靈魂共鳴。
光頭大漢萌萌姐摸了摸頭,收起憨笑。
支援向前方正迎著異種沖鋒的男人,麻花辮很娘么?爺們極了好吧。
十?dāng)?shù)道身影無聲跟隨在后。
一往無前的緊身衣光頭壯漢正面突入山林,干凈利落地鑿進(jìn)戰(zhàn)場,接連撞穿三只異種,將它們統(tǒng)統(tǒng)撞成一團(tuán)零碎,才堪堪停下,重新笑起來。
再無憨態(tài)。
只是光頭上的紅蓮愈發(fā)紅艷了。
西南蜀地司部的爺們可不止一個。
“喴~男人打架就是難看?!?p> 玫瑰再次點燃一根煙,用火紅的唇瓣叼著,雙手繞后將披肩的長發(fā)攏起,扎成馬尾,一身干凈利落的黑色西裝,西褲,身材性感,火辣依舊的她,踩著標(biāo)志性的紫色高根鞋,身形閃爍,出現(xiàn)消失在樹尖之上,一人步向那雪山最高處。
那里,雙眸通紅,身上皮毛黑白相間,雙色交錯的巨獸正徐徐步出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