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黃云白日曛,
北風吹雁雪紛紛。
莫愁前路無知己,
天下誰人不識君。
清晨五時,靜軒起床,用手帕用心的擦拭完寶劍,便研墨寫下幾句詩詞,算是為世子殿下送行。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靜軒十四歲了。
挽起發(fā)髻,插上早已準備好的竹簪。靜軒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便把自己五歲時進府的時間記為自己的生日。
今日要陪著王后去寶燭寺燒香,換上一套青色衣衫,披上秋襖,便出了王爺府。
府外早已備好了兩輛馬車,兩輛車輦用上好的云柳制成,而馬是大齊王朝有名的西涼駿,四肢修長,毛發(fā)深紅。如果把這兩匹馬拉去京都,每匹馬要值三千兩銀。
靜軒剛出府門,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大郎,管家李伯的獨子。
二十多歲的年紀,與靜軒關系頗為親近,每次出行回來便給靜軒帶一些當地的東西。卻不似靜軒一般安靜呆滯,是個跳脫性子,長期混入南街深巷,花天酒地。要不是李伯家教嚴厲,靜軒想大郎可能早已身體空虛了。
“靜軒,我接到去雪落城的任事,怎么樣?”,大郎見到靜軒出來,得意洋洋地向靜軒揮了揮手。
大郎經常被李伯安排到四處辦事,大郎也喜歡這份美差,尤其是喜歡去雪落城,按他的話說雪落城有人在等他,而且是日思夜想的那種。靜軒好幾次問了那個人的名字,卻總是被大郎搪塞過去。但這次卻是有機會了,便故作無辜地回了一句,“大郎哥,我也去雪落城!”
“什么?父親說的大人物敢情是你啊”
“不是我,是一位執(zhí)事大人,姓龔”
“哦,那還行。唉,不對,都一樣都一樣”
靜軒看著大郎那賤賤的笑容,不想回答,說道:“這一次可以跟我說說你的那位了吧?”
大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頭,習慣性地用手撓了撓胡須,“嘿,有啥可見的。”
“娘娘!”
靜軒正欲逼問大郎時,卻看見王后娘娘出了府門,便行禮拜見,扶著王后上了馬車,坐在旁邊的車沿上,打算在路上拷問坐在旁邊的大郎哥。
“軒兒你來里邊坐吧,外邊風寒,你身子熬不住。”
靜軒無奈,應承了是,便挑簾進去。靜軒身子已經將養(yǎng)的差不多了,但自從那次暈倒后,府里的每個人都覺得靜軒是個病秧子。車里邊位置寬敞,娘娘坐在上首,爐子上茶水剛好,靜軒安靜地給娘娘倒了一杯,聽娘娘講一埋怨老王爺送世子京都的話,年紀大了的人總愛絮叨。
寶燭寺地處偏僻,行了一刻鐘才至山下。
娘娘這次放棄了乘坐行轎的打算,被靜軒扶著登山。靜軒看著石階兩邊的景色,初雪未來得及消散,云松高聳,時不時飄來的禪香惹人迷戀,明白了三十六大乘佛寺的底蘊。行過一段長長的石階,終于踏上前寺的大殿。
佛寺前面的廣場已有佛寺住持攜僧侶前來拜見。
娘娘扶起住持一同走進了大殿,在大殿中上了三炷香,便跪在佛墊上為世子祈福,保佑世子京都一行安全。誦完佛經便與住持一同去了偏殿討教佛理,臨走前讓靜軒四處逛逛,午時再來一起用齋。
“走吧,娘娘每次來寶燭寺都與寺里的幾位高僧研誦經書,一時半刻顧不上咱們,我?guī)闼奶幑涔洌瑢殸T寺在三十六大乘佛寺排名不低,我?guī)愀惺芤幌隆!贝罄煽匆娔锬锉磺鐑悍鲞M內殿,拉起靜軒往后陵走去。
佛教立教于大商朝,一位僧人從南海而來,一路翻過西南的蠻族森林,在江南留下佛教傳承,一路北上翻過三千雪山,踏過內河平原,渡過離水,面見當世的大商皇帝。不知與大商皇帝許下什么諾言,斬了當時的雪族圣主,救了當時還在遭受雪族侵犯的萬千百姓,最后坐化于江南。
佛教之后便一直流傳下來,佛教講求因果循環(huán),不參與任何政事,避世潛修。后世佛家子弟尊第一世立教僧為佛主,每當雪族入侵便出山濟世救人。
佛教后來分化為三十六大乘佛寺和七十二小乘佛寺。大乘佛寺依舊懸壺避世,小乘佛寺逐漸與世間接觸,參與時事。
“近年來,不知道什么原因,大乘佛寺也開始漸漸出世了,在京都臥龍榜上,有好幾名都是佛家子弟,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大郎拉著靜軒走在后陵小道上,給講著靜軒早已讀過的佛家舊事,也說起佛教這幾年的怪事。
靜軒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卻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兩人走過幾處寶剎,在一處廣場上停了下來。
廣場上一群少年僧人正在練武,應該是寶燭寺里的武僧。僧侶們的年紀都不大,排著整齊的隊列打著拳法,前方有位中年僧侶懶懶散散的躺在藤椅上,右手邊放著三尺長的短棍,時不時拿起旁邊的葫蘆猛灌一口,顯得很是愜意。
靜軒沒察覺出什么,大郎卻皺著眉頭湊近聞了一下,竟指著那個和尚大聲的跟靜軒說:“那賊禿驢竟然在喝酒”。
“唰”,躺在藤椅上的僧人一下子坐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大郎;旁邊練武的僧人也停下來,眼神不善地看著兩人,大郎被盯得發(fā)毛,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連忙稱道“前輩,口誤,口誤、”
靜軒無奈地瞪了瞪大郎,在佛寺里提出這種事,這心也太大了。趕緊上前行禮,“見過前輩,晚輩兩人隨著王后娘娘前來燒香禮佛,不料誤入此地,兄長口誤,請前輩見諒”。
坐在藤椅上的和尚哼了一聲,“你小子拐彎抹角的,你就說你是王爺府的貴人不就好了”,拿起葫蘆又灌了一口,“好吧,既然你是王爺的人,也不能不給面子,但是有一個條件?!?p> 靜軒見自己的小把戲被拆穿,訕訕地笑了笑。
大郎則上前賤兮兮跟那和尚斡旋,“和尚放心,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明日里我偷偷送你一壇”。說完便給了那位中年僧侶一個你放心的眼神。
和尚握著大郎的手也跟著一起笑,卻突然變了臉色:“哼,故作聰明。老子喝酒還用偷,咱家住持來了我也照常喝。條件是在我這些徒弟中挑一個,你們打一架,不管輸了贏了都讓你走”。說完一腳便把大郎踹出去。
“前輩這?”,靜軒扶起了躺在地上的大郎,有些為難地看著那位境界高深的武僧,這分明是一個圈套。
“哼,別拿王府嚇我,我不吃那一套”,中年武僧態(tài)度堅決的揮了揮手。
靜軒和大郎對視了一眼,無奈照辦。
大郎被靜軒扶著在那些年輕和尚中轉了一圈,把目光放在前排最瘦小的一個和尚身上。
小和尚大約十一二歲的模樣,小臉紅彤彤的,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面,一雙大眼睛撲棱撲棱地,好像在躲避大郎的目光。大郎一喜,“就他了”。
小和尚木訥地看了前方僧人,等到那中年武僧點頭,便提了檀棍上前向大郎行禮,然后退到一邊準備。靜軒看著那個中年武僧擠眉弄眼地指點著小和尚,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不由得提醒大郎,“大郎哥小心點,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軒哥兒你別擔心。我也看出來了,那和尚年紀雖小,卻可能是寶燭寺培養(yǎng)的沖擊臥龍榜的少年天才,但我停留在化府境一年了,正好找個高手過過招”,大郎揮了揮手,提劍上前。
廣場上,兩人抱拳行禮。
大郎率先發(fā)難,右腳后蹬,運轉真氣,直奔小和尚而去。長劍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劍上有淡黃色光芒;小和尚提棍格擋,棍上也有金色光芒。
“化府境?”,大郎看著小和尚棍上的光芒,吃驚地喊了一聲,但還是持劍沖去。
“鏘”,小和尚退后了幾步,而大郎紋絲不動,終究是年齡相差太大,小和尚見自己吃了虧,沒有躲閃。嘴里念叨著佛文,身上環(huán)繞著淡黃色佛字,提氣前沖,大郎舉劍相迎,兩人在場上過了二十幾招,可以時不時聽見兵器碰撞的聲音。
一會兒功夫,大郎卻是率先退出,揉了揉自己的右臂。
“佛教的金剛煉體術確實了得,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練到這個地步,那我也出一劍,你若能接下,便是我輸了”
大郎說完便喝了一聲“晚云收”,舉劍后仰,原地跳起,一道淡黃色光芒離體而出,斬在小和尚的棍上,佛字與劍芒相持不下,最后還是小和尚真氣不濟,跌坐了了下來。
短暫的戰(zhàn)斗,卻是勝負已分。
“你叫什么名字?”大郎看著坐在地上有些傷心的小僧,問了一句。
“平安”
“好名字,我只是年長幾歲罷了,你這么小,以后肯定會超過我的”,大郎難得地安慰了幾句,卻看著中年武僧,囂張的說了一句,“前輩你家弟子不行啊,要不再找一個?”
靜軒看著坐在藤椅上臉色變差的武僧,連忙上前捂住大郎的嘴,向中年僧侶歉意的笑了笑,拉著大郎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