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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三時

第一章 始·前塵

午夜十三時 奐之筆 1097 2020-02-12 20: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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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漫黃沙在風(fēng)的驅(qū)使下突然擁有強大的力量,強勢盤踞著這一方天地,一眼望不到邊的土色侵占所有感官。

  人在其中,顯得柔弱又渺小,仿佛一戳就會分崩離析。

  這里是黃土沙漠,只入不出的死亡之地,所有生靈都要被沙子吞噬,連絕望的哀鳴都不能幸免。

  這樣的環(huán)境中,一個人頂著風(fēng)沙緩慢前進。

  大概是個女人吧,畢竟男人的身形不會如此纖弱,雖然戴了帷帽瞧不清五官,但握住武器的手指卻很是纖細。

  風(fēng)沙輕佻拂開帷帽一角,露出精致的下頜與寡淡的唇,隱約可見白皙的皮膚與幽深的眼眸——是個女人無疑。

  女人的劍是長劍,沒有劍鞘,劍身上布滿斑駁的不知誰的血跡,暗紅色掩沒劍的光澤,只隱隱能辨認出“拂雪”二字。

  劍光暗淡,如它的主人一般明珠蒙塵,一言不發(fā)地透露出哀莫大于心死的絕望。

  這把劍,曾是天下第一劍莊耗費數(shù)十年心血打造出的寶劍,因劍光雪白、劍身輕靈,被喚作“拂雪”,意為拈花拂雪、翩若驚鴻。

  它曾斬馘人間帝王,也斬過奸佞權(quán)臣,后來,還斬了許多貪官污吏。

  現(xiàn)在,卻如同一把普通的劍,鋒芒盡斂,沉默著伴隨它的主人。

  女人走得很慢,卻也堅定,一步一步地,朝著未知的方向靠近,她不知道自己走的這條路是否是正確的,也不愿去思考正確的路要怎么走。

  或許在路上慢慢累死或者餓死,會是她的歸宿。

  思維,仿佛也被那漫天黃沙蒙住了,不愿動彈,不愿活躍。

  只有深埋在記憶深處那些珍貴的回憶,倔強地四處沖撞,企圖給予她一點慰藉。

  她的姿容無疑上佳,稱得上一句傾國色,最初的最初,她是以容顏名冠京城的。

  “薛家那個小小姐呀,生得真是傾國傾城,可惜不常在京,不然提親的人不得把薛家門檻踏破嘍!”

  她名薛執(zhí)紼,曾喚阿芙,是京城薛家的嫡出小姐。

  因著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有兄姐頂著,不必如長兄那般需繼承家業(yè)、也不必似長姐那樣要承擔(dān)世家嫡長女的責(zé)任,家里人千嬌萬寵將她養(yǎng)大,所以慣是嬌氣肆意。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家里人總拗不過她的。

  家中人寵她,她想學(xué)習(xí)武藝,對于世家小姐而言,可謂離經(jīng)叛道,可她祖母也在幾次阻止不成之后遂了她的意。

  在祖父的推薦下,她拜了個號稱“天下第一劍”的劍客為師,成了師傅的關(guān)門弟子。

  此后數(shù)年,她便多在師門習(xí)武,回家次數(shù)并不多。

  這也是京中人總說她神秘的一大原因。興趣使然,加上她確有幾分天賦,故而在劍道上她一日千里,頗有見地。

  大哥曾笑言她若是男子,上陣殺敵也使得。

  這話被母親聽見,可叫母親憂心了好一陣子,生怕她一時興起要來個女扮男裝,真跑到戰(zhàn)場廝殺去了。

  很是旁敲側(cè)擊了一些日子,見她確實對戰(zhàn)場毫無興趣才安下心來。

  如果一直不變就好了。

  每每念及無憂無慮的那段往事,執(zhí)紼就免不了這般想。

  可是,慈祥的祖母,嚴(yán)肅的祖父,溫婉的母親,儒雅的父親,端莊的姐姐,清俊的大哥,不羈的二哥。

  可愛的小侄子,伯伯們、伯母們、嫂子們,還有自小便陪伴著她的夏至和霜降,管家伯伯……

  他們和她們,音容笑貌,如同易碎的琉璃,一碰就碎成粉塵。

  什么都留不住。

  記憶,不過是水月鏡花,歲月這顆石子毫不留情地撞進去,什么就都碎成波紋、布滿裂痕,面目全非。

  執(zhí)紼以前不明白,官場是非,為什么總能牽連全族——為什么就連幼弱稚童都不放過!

  她的小侄子尚在襁褓??!

  后來明白了,又惑于父親的愚忠。

  昏君當(dāng)政,佞臣當(dāng)?shù)溃页紤?zhàn)戰(zhàn)兢兢,諫臣噤若寒蟬,這樣的朝堂、這樣的國家,如何值得父親以全族老小性命作搏?

  她永遠忘不了當(dāng)她收到消息,日夜兼程,跑死三匹馬從師門回到京城,看見全族人在街頭血濺三尺的畫面時心中的震驚與憤怒。

  她更忘不了,大哥瞧見她卻一言不發(fā)、甚至對著她綻開一個一如既往的溫暖笑容,希望她能逃脫的那帶著一點希冀的眼神。

  正是這樣的眼神,叫她一點聲音都不敢發(fā)出來。

  她生生把吶喊咽回去,捂著嘴用盡全身力氣躲到人群里,心在滴血落淚,眼睛卻干得發(fā)疼。

  恍然間,她看到鮮紅的血液染紅了藍天,緊接著就是無邊無際的冷,以及鋪天蓋地的黑暗。

  她不敢暈,不能暈,睜大了眼睛將親人的容顏一一刻進腦海。

  此后十余年,這些容顏總是在她生死一線時出現(xiàn),叫她不敢死,只能活。

  師傅知曉她家中變故,本想帶她離開,被她拒絕。

  師兄想幫她復(fù)仇,她也拒絕了。

  薛家的血債,不該將出世多年的師門牽扯進來,只有她這個薛家的嫡系血脈,才有資格復(fù)仇。

  她潛伏十三年,背負著全族一百零三條人命,隱姓埋名、改頭換面,為逃脫追兵甚至不惜裝殘裝瞎,吃盡了過往十七年未曾吃過的苦,只為降低敵人的警惕與戒備。

  臥薪嘗膽十三載,終于一手顛覆了這個茍延殘喘的朝堂、滅了這個奄奄一息還不忘吸血的國家。

  她親手殺了禍亂朝綱的奸臣佞閹,殺了不但毫無作為還親奸遠賢、昏庸無能的當(dāng)朝皇帝和他那幾個有樣學(xué)樣的兒子,殺了所有在薛家滅門慘案中摻了一腳、妄圖謀利的小人。

  她的劍那樣鋒利,也那樣倦怠。

  曾經(jīng)她修的是匡扶天下之道,德行服人之理,可殘酷的現(xiàn)實不允許她一直天真,瞎了眼的世道裹挾著她所有的柔軟隨著她的親人們一同埋葬。

  所以她拋棄一直以來的信念,轉(zhuǎn)投殺道,以殺證道,誅佞斬邪。

  世道不公,她便要這世道給她的家人陪葬。

  可國亂起,禍百姓。一個國覆滅了,受苦最多的,依舊是身如浮萍的百姓。

  天下蒼生,不過數(shù)十日,便餓殍遍野,哀鴻遍野!

  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

  她有罪。

  她累了,不愿再動,即使她擁有登峰造極的武力,即使她觸手可及傲視群雄的財富與地位,她失去的一切,卻永遠空缺。

  她的家,永遠留在十三年前的薛家大院。

  所以她離開了,只帶著大哥贈她的也是唯一留在她身邊的親人們贈與之物的拂雪劍,頭也不回地朝著絕境而去。

  只盼望這只兇獸能將她帶去親人們的身邊,也為那些因她而流離失所死去的百姓贖罪。

  薛執(zhí)紼一直一直走啊,她的鞋磨破了,她的腳磨破了,她的血一直流,沒進黃沙,了無蹤跡。

  她的帷帽被風(fēng)沙貪墨,她的臉被風(fēng)沙刮出無數(shù)血痕,她的眼漸漸渾濁不清。

  她的世界充滿黃沙。

  風(fēng)沙起了又停。

  風(fēng)沙停了又起。

  她一直走、一直走,不曾停,越走越慢,直到一頭栽進黃沙,仿佛年幼的她笑著一頭扎進祖母溫暖的懷抱。

  那樣暖。

  那樣令人心顫。

  真好啊……

奐之筆

題外話:   1、本文為現(xiàn)代言情(雖然男主戲份靠后且不多),現(xiàn)代言情哦寶貝兒們,第一章只是主角執(zhí)紼生前的剪影~非武俠、非典型靈異、非玄幻!更不是恐怖懸疑!   2、關(guān)于書名,書名只是說明執(zhí)紼客棧的開業(yè)時間,沒有其他內(nèi)涵~   3、本文靈感來自韓劇《德魯納酒店》,可能有部分設(shè)定相似,開頭部分的意境就是來源于這部韓劇,后面都是獨立創(chuàng)作,非抄襲喲~   4、世界背景大致設(shè)定:有鬼和地府的存在,沒有神仙什么的,人類這邊相對應(yīng)有術(shù)士,實力不是特別強。會提到一些魂力、怨氣、戾氣之類的詞,術(shù)士那邊沒有等級劃分,也沒有力量分段。然后也不會出現(xiàn)養(yǎng)小鬼、下降頭這類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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