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刀王三
第二天，蘇赫的精神恢復(fù)得很好。
阿南很高興。
跟在蘇赫身旁去往馬廄的時候，她蹦蹦跳跳，腳步都是輕快的。
“蘇兄，請留步?！?p> 蘇赫腳步一停，眉鋒蹙起，他想不到在這里居然有人會招呼他。
他回身，便看到幾個人自馬廄門外轉(zhuǎn)身進來，當(dāng)先兩位衣著光鮮，顧盼生輝，頗有些氣宇軒昂之意。
“不才，京城燕十三?！毖嗍屃俗屔碜?，“這位是佟小滄……”頓了頓，見蘇赫聽聞這兩個名號好似沒什么反應(yīng)，燕十三便尷笑兩聲，“見過蘇兄，我兄弟二人，有一事冒昧打攪?！?p> 蘇赫不明白他們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名姓，低頭望一眼阿南，“昨兒出去了？”
“嗯?！卑⒛媳愕拖铝祟^。
蘇赫蹲下身來，捏一捏她挎著的小布袋，卻是空的，便伸手替阿南理了理衣襟，“又送給別人了？你怎么不再買些喜歡吃的裝滿它？”
“沒碎銀子了?！卑⒛蠐u搖頭，“你睡著，我就沒拿銀票?！?p> 蘇赫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腦袋，“那就不忙走，先去集市里把你的寶貝袋子裝滿吧。不過下次，咱們還是一起去，好不好？”
阿南便拽緊了他的手，開心的笑了。
燕十三瞅著阿南，沖蘇赫笑道，“令妹真是乖巧。昨兒下午遇著她，正在給街上討吃食的野孩子分果子……菩薩心腸啊。見她一個人，便與她閑聊了幾句，蘇兄莫怪?！?p> 阿南聽著就有些不高興，于是板著臉，抬頭看著燕十三，一本正經(jīng)的更正道，“我不是他妹妹，他也不是我哥哥?！?p> 燕十三眉鋒一挑，“哦？”
“我是他……”
未等她把話講完，蘇赫便將她團身抱在馬上，轉(zhuǎn)身道，“兩位，有事請講吧?！?p> 燕十三也未深究這小姑娘話里的意思，便只盯著眼前雄赳赳的兩匹寶馬，“蘇兄的這兩匹馬，實在是了不得！”
蘇赫點點頭，“還好?！?p> 阿南從未有過什么心計，聽著說自己的馬便頗有些得意的言道，“這是我的嘶風(fēng)獸，那一匹是他的火龍駒，都是馬王呢?！?p> “嘶風(fēng)獸……火龍駒……端的是好名字！”佟冬聞聽之下，不由得的大聲贊道。
“嗨！拐彎抹角的倒顯得假，蘇兄，這么著，若是兄弟我問得唐突了，您也莫怪?！毖嗍龥_蘇赫一抱拳，“不知這兩匹馬，能否割愛？”
蘇赫尚未答話，阿南卻已聽明白了，她當(dāng)即便道，“不賣?！?p> 燕十三只看著蘇赫，“不知蘇兄意下……”
蘇赫便沖著阿南抬了抬手，那意思，阿南已經(jīng)說明白了。
燕十三身后的祥慶一步探出身來，“你只要開出個價碼，銀子都不是個事兒，要緊是這兩匹馬對了我們公子的眼，有錢難買個喜歡，知道不？”
看著蘇赫轉(zhuǎn)身自顧自的拾掇著馬鞍，一副不樂意再談的模樣，祥慶便冷笑一聲，“面子咱們公子是給足你了，別給臉不要……”
佟冬一把將祥慶扯去身后，只看著蘇赫道，“看著蘇兄弟這一身裝束應(yīng)該是狄人吧。想必兄弟這一趟是初涉江湖……懷璧其罪的道理，不知蘇老弟可曉得。”
蘇赫緩緩的轉(zhuǎn)過身來，“我是狄人沒錯。佟兄這話里是怎么個意思？”
“沒什么意思，只是好意提個醒。這一路之上，趕奔劍閣，赴這英雄會的江湖人士頗多，卻不是個個都像我與燕兄這般好相與的。如今各處亂起，四下里都不安生……蘇老弟不要最后落個人財兩空，為這兩匹馬，反倒有性命之憂，就不劃算了?！?p> 蘇赫點點頭，“多謝佟兄提醒，只是這馬……”他看看阿南，“阿南說不賣，便不能賣?！?p> 阿南緊緊抱著嘶風(fēng)獸的脖頸，使勁的搖著腦袋。
“哈哈?！毖嗍Φ?，“好說，我兄弟二人只是這一問，當(dāng)然不能奪人所好?！?p> “倒想請教，這劍閣的英雄會是怎么檔子事？”蘇赫隨口問了句。
燕十三與佟冬對視一眼，頗為倨傲的言道，“卻也不是什么秘事，此事已然是天下皆知。值此亂世，社稷堪憂，民不聊生，自有劍閣鐵肩擔(dān)道義，匯聚各地英雄共商大事。便在這月二十七?！?p> “哦……”蘇赫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知道了。那兩位英雄就此別過?！?p> “后會有期?！?p> ……
片刻之后，一個仆從腳步匆匆的來到佟冬的馬前，“少爺，是往南去了。”
佟冬向燕十三使個眼色，“走，咱們也動身，抄近道?！?p> 燕十三一帶韁繩，嘿嘿笑道，“這就是所謂敬酒不吃吃罰酒，怨不得爺們了?！?p> ……
正午時分，陰云密布，天色有些晦暗。
已快到江南的梅雨季，便已難得一見晴朗的天。
壽縣南四十里的野豬林里到底有沒有野豬……想必是有的，大道兩旁樹木繁茂，密林幽暗，一陣風(fēng)過去便悉悉索索的，不知是什么野物在林中激躥。
蘇赫環(huán)顧四周，刻意將馬速放的很慢，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阿南說著話。
“他們是壞人吧……”阿南問蘇赫。
“也不算是很壞的那種?！?p> “很壞的，是哪種？”阿南又問。
“好像從前我的黑風(fēng)盜?！碧K赫解釋道，“他們至少是真心想買的?！?p> “那咱們也不能賣。嘶風(fēng)獸可聽話?！卑⒛限哿宿鬯伙L(fēng)獸的鬃毛，嘶風(fēng)獸便重重的打了一個響鼻。
聽到蘇赫說從前的黑風(fēng)盜，她便很有興趣知道，“黑風(fēng)盜很壞么？”
蘇赫笑了笑，打馬湊在阿南身旁，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緩坡，“要是黑風(fēng)盜，見著好東西我們就不真心買。瞧見那兒了？我們就派人埋伏在那里，等人過去，跳出來就是一頓亂刀?！?p> 阿南一把拽住蘇赫的衣袖，頗有些擔(dān)憂的望著他，“能不能……不要那么壞……”
“阿南也算是久在軍中，見慣了死人的，還會害怕么？”
“不怕的。爺爺是大祭司，家里總是有好些死人的……死人不可怕，殺人就不好……不想蘇赫變壞?！?p> “唔……”蘇赫便伸過手去揉了揉她的腦袋。
阿南前后望了望，“為什么會在那里？是因為那里高，這里低，我們看不到他們，他們看得到我們么？”
蘇赫將她從嘶風(fēng)獸上抱到自己懷里，一手?jǐn)堉难?，一手指著前方，“看到他們沒？”
阿南略一遲疑之下，前方坡頂處一棵參天大樹便應(yīng)聲而倒，泛起漫天煙塵。隨即便在他們身后又倒一棵……便將這條道封的嚴(yán)嚴(yán)實實。
阿南的白瞳眨了眨，身子當(dāng)即就是一僵，蘇赫輕撫著她的肩頭，“人都在眼前了，還招金子干啥。”
她應(yīng)了一聲，便掙開了蘇赫的手臂，身子輕飄飄的，抬腿落腳就已躍回了嘶風(fēng)獸背上。
阿南抽出了鞍橋處的那把點鋒刀。
蘇赫當(dāng)即就笑了，“能有什么陣仗，需要咱們阿南出手。”
阿南卻極為認(rèn)真的板著小臉，“我可以的……“她轉(zhuǎn)瞬瞪大了眼睛，”呀！你又笑的好難看……”
蘇赫的嘴角便落了下來，“有么？阿南，還記得咱們之前怎么說來著？”
“阿南不能死在蘇赫前面?！?p> “嗯！阿南最乖了！”蘇赫滿意的笑了笑。
……
大刀王三。
雖是這一帶漕幫分舵的香堂護法，卻又隸屬于漕幫總堂朱寺庵的兵部。
他的身手即便在兵部，也算是排的上號的高手。
滄州佟殿英，一人獨霸滄州地界那是好大名聲，只他大刀王三卻還夠不上與佟殿英論交情二字。不過是往日里行走直隸，曾經(jīng)專程去拜會過一兩次。是以這一回佟殿英之子佟冬竟然在他的地頭上有事相求，大刀王三不敢怠慢。
王三很江湖，既然是答應(yīng)了，只在壽縣地頭上就沒有他做不下來的事。但他做人做事，有著人所不知的細致，佟冬人稱佟小滄，雖是靠了他老父的名頭，可這京畿周遭的人物那是一貫多大的場面，居然能有東西能入了他的法眼？
王三親身踩了點，待他一探佟冬所圖的物件……
王三驚詫之下便當(dāng)即有了別樣的心思。
這兩匹寶馬可還了得！
王三算是相不得馬，但只他偷眼一看之下，也都驚得心里咚咚亂跳。
這還哪里是馬……分明是兩頭龍種異獸！
這馬如若得了手，獻給幫主，那他王三便再也不用窩屈在壽縣這么個彈丸之地，至少一個分舵舵主的位置那是穩(wěn)穩(wěn)的，直升朱寺庵做個主事也不是不可能！
是以這事一旦要做，便斷不能有絲毫差池。
只一夜間，王三便邀來了左近州縣的好手十來位。
他不知道這蘇赫是誰。
只聽著佟冬大致說了幾句。
王三心里話，這京畿一帶的公子哥，懂個屁的江湖。
只這兩頭龍種，且不論是不是這位蘇赫的，即便他只是販馬運馬的，可還有好相與的？！
手底下沒有兩把刷子，這蘇赫能自域外來到這江南地界？
所以王三自坡頂一現(xiàn)身，便亮出了手中的那一柄板門大刀。
既然是大刀王三，刀就小不了！
拖刀在地，身子晃一晃，王三蒙著面便來到這大道中央，面巾上的雙目就牢牢盯住了馬上那條黑衣漢子。
“下馬?！蓖跞檬贮c指蘇赫，低喝一聲。
蘇赫身在馬上，提了幾口氣，卻還是搖搖頭，他實在是沒心思也實在是懶得與這些人說那許多廢話。
“可以。不過你得想清楚了。我下了馬，腳落了地，你就得掉了腦袋。”
阿南急匆匆提馬上前一步，“真的，你們快走吧，別惹他，他這一路上心里都不痛快?！?p> 王三轉(zhuǎn)眼盯著銀鬃馬上的這個小妮子……他也算是見多識廣，卻還從未見過如此這般一眼白瞳的小可愛……
身后湊過一位矮個弟兄，笑聲中便有了幾分淫邪之意，“三哥！這添頭不錯嘿！”
“只是瘦小了些……”
另一位搭話道，“就這美人胚子配上這白眼仁子，玩上兩年，等養(yǎng)大了，那真是絕了！”
“三哥，龍種寶馬咱兄弟是無福消受……這小妮子，干脆留條命在，收了吧！”
王三大手一揮，“辦事就是辦事，忌諱節(jié)外生枝?！彼@才沖蘇赫一抬手，“這位兄弟，今兒只能對不住了。到了此刻，咱們也沒那么多規(guī)矩好講。弟兄們擺下這陣仗，只為那兩匹馬?！?p> 沖著自蘇赫身后圍上來的幾位幫里兄弟招了招手，王三又道，“馬，你得留下。命，實在是給你保不住。亮家伙吧，今日你趟得過去，算是咱們栽了。趟不過去，你與這妹子的身后事，算我的。管殺管埋，也就只能幫你這么多了?！?p> 蘇赫沖阿南道，“看到?jīng)]，我怎么說來著，他們是不是還不算太壞？”
阿南側(cè)過臉來，問他，“黑風(fēng)盜，管埋么？”
蘇赫搖搖頭，“一般會把身上衣服什么的都拔干凈了，狼吃起來也方便?！毖粤T，蘇赫將不情不愿的金蠶子自懷里捏了出來，放在阿南的手心里，“你就馬上坐穩(wěn)當(dāng)，有它在，沒事的，你不用怕?！?p> 金蠶子隨即繞著阿南飛了兩圈，斂翅站在嘶風(fēng)獸的額際，小不點大的身子耀武揚威的沖四下?lián)]舞著幾對腹爪，示意自己是很兇惡的。
“嗯，我不怕，你去吧?！?p> 蘇赫便下了馬。
“別拔他們衣服哦……我不想看的。”阿南又囑咐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