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封鎖之地
之后過去了很多年。
“我們是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你的，對么？”
蘇站在夜風(fēng)中，肩上披了一條褪色的毛毯，詢問眺望遠方的兒子。
“盡管切斷了這里與外界的通訊，但在你父親決定將聚集地擴張為城市的時候我就知道——過去終有一天會追上我們。黑都提出的意見是什么？”
那個在夜空下沉寂的三十多歲的男人回答：“重啟研究項目，我將接管一切?！?p> “你父親不會同意的。”
“他別無選擇，這片大地被侵蝕得越來越嚴重，從這兒望出去，您可還看得到半分過去的景象么？母親，時代變了，屬于我童年的聚集地不會再回來了，我們現(xiàn)在需要守護的是白山城，這里有幾千個人要生活，我們需要黑都的幫助?！?p> “黑都的給予從來都伴隨著‘麻煩’?！?p> “哪怕是‘災(zāi)難’！我們也必須承受下去！”男人擲地有聲地說，“如果不是黑都的人恢復(fù)了通訊，白山城將永遠是一座孤島，我們會在文明之外的世界悄無聲息地隕落！”
蘇抿著嘴唇看了一手帶大的兒子許久，從那雙同樣冰寒的藍色眼眸中，她看到與自己年輕時相仿的堅定。
“你終究要回到那個我和你父親一生想逃離的地方，那個帶來死亡與戰(zhàn)火的地方?！?p> “黑都是人類最后的庇護所，因為軍隊，當初的我們才能幸存下來?！?p> “不。”蘇堅定有力地否認，“我們能夠活下來，是因為有那么多把救人與殺人的‘手術(shù)刀’。政治是政治，戰(zhàn)爭是戰(zhàn)爭，軍隊是軍隊，而我們是我們?！?p> “母親，你會幫助我么？”男人向她伸出手，眼神里除了期盼，還有迷茫無助。
“噢，孩子?！彼哌^去拉下毛毯，環(huán)繞男人的肩膀裹住，“你是我與你父親的珍寶，你的孩子們也是。我愿意為你們做任何事。”
“那么首先，我們需要將所有不服管制的人清除出去。他們不配再以白山城的居民自稱，就和那些在荒野上流浪的人一起，淪為暴民吧。”
“當和平與希望拋棄了這片土地；
當人們失去了自由意志；
當驕傲的狼像狗一樣被奴役，
當戰(zhàn)爭成為權(quán)力者獲取利益的必然手段；
當曾經(jīng)的英雄埋沒于陳舊的歷史之后，當我們也成為掠奪者、入侵者——
我們是將文明帶向繁榮昌盛，抑或是毀滅的邊緣？
上帝啊……我們今年屠殺了六百五十四個無辜的居民?！?p> 伊瑟將日記翻到最后一頁，最后一行記載著蘇·塞爾維森痛苦的懺悔：
“愿戰(zhàn)爭永不再臨?！?p> 戰(zhàn)爭還在繼續(xù)。他默默想道，將日記本放回它原本處于的位置，那具斜靠在躺椅上的干尸懷中，“但生命的旅程已經(jīng)結(jié)束，罪孽不該被帶往死后的世界，安息吧。”
干尸身上穿著老舊的軍裝襯衫，很明顯是位男性，聯(lián)系他如此珍愛懷里的日記本，到死都不松手，這應(yīng)該就是揚·塞爾維森的遺骨。
伊瑟的目光落到一旁空著的衣架上，他問海澤，“你的衣服就是從這里拿走的？”
“拿走的時候，爺爺，活著?！焙砂粗梢蔚姆鍪致紫聛?，把臉頰貼近干尸的手臂，“大門，封鎖，秘密，永存?！?p> “他守在密道入口，是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從這兒出去。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伊瑟環(huán)顧四周。
MH－１１的地下設(shè)施搭建得相當完善，堅固而高大的屋頂足夠讓大型設(shè)備進出，即使過去這么多年了，墻上的應(yīng)急照明燈還在工作，幽暗的紅光讓這里看起來還保留著變故到來前的一幕。
打開封鎖通道的艙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霉菌與灰塵的味道，通道中坐倒著許多尸體，因為空氣干燥的緣故，大多都沒有腐爛，以干尸的形態(tài)維持著生命最后一刻的摸樣。
“研究失敗，爸爸要殺掉所有人，包括我?！被璋档墓饩€里，海澤閉上眼睛，安靜地伏在祖父身邊。
“為了不被問責(zé)么？”伊瑟看了看她，選擇獨自深入探索。在右眼的輔助下，他不需要特別亮的光線也能看清周圍的一切。
整座設(shè)施大致呈“井”字形，四條主要通道貫穿山體，護欄裝配有堅固的防護玻璃，沿途分布著許多室內(nèi)盆栽，都因為無人照料只剩下枯枝，或是長出了扭曲的爬藤植物。
“井”字中央是設(shè)備停放坪，原本露天的頂端被封閉起來，下方整個平臺沉入地底，沒有照明，伊瑟也看不清平臺上有什么。
他稍微在四條主要通道上轉(zhuǎn)了轉(zhuǎn)，大致摸清了基地構(gòu)造。這里的確有水循環(huán)系統(tǒng)，而且還在備用電源的支持下小范圍運作，設(shè)施每個月都從直達地底的管道中抽出新鮮水源。
當伊瑟發(fā)現(xiàn)水源儲備顯示還有十五噸時，他忽然覺得費心費力為白山城建造工程的自己簡直是傻瓜。
十五噸水，按照現(xiàn)在時代的標準，足夠養(yǎng)活整座白山城的人了。以那對“手術(shù)刀”夫婦的心性，怎么會舍得讓這么好的資源斷絕在大山里。
想想也奇怪，既然山上有研究所，山下的人生活這么多年居然無人知曉，難道他們從未對外公開過嗎？
電源開關(guān)不在這一層，看來要向下深入了。
伊瑟蹲在破碎的護欄上向下觀望。一路上看到的尸體越來越少，大多數(shù)都死在艙門后的那條通道里，并且看得出是餓死的。
那么其他沒到達那里的人又去哪里了？
他從護欄邊緣跳了下去，在反重力的幫助下緩緩降落到下一樓層，一落地，腳下傳來咯吱一聲，一地碎玻璃在黑暗中發(fā)出刺耳的抗議聲。
玻璃？從外面打破的？
他探出腦袋探查一番，發(fā)現(xiàn)附近只有這面玻璃是碎裂的，就好像有什么東西順著外墻爬上來，侵入到了通道中。
變異生物？
“啊……愚蠢的我?！?p> 這里以前研究過人造希萊因的項目，在無人照料這么多年后如果還殘存病毒樣品，理論上是有可能泄露的，那這里會出現(xiàn)變異生物又有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