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鐵青著臉、眼圈發(fā)暗的徐君蒨,正在聽家仆匯報剛打聽來的事情。
昨日,他隨湘東王在州廨處理事務(wù),結(jié)果得下人來報,說“大家”到永安寺上香,人不見了。
當時他就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派人去找,哪里還找得到,一想到佳人就此消失,說不定正被什么惡賊蹂躪,徐君蒨只覺得心如刀割,徹夜未眠。
而一大早去郡廨打聽消息的家仆,通過郡廨里的關(guān)系,知道了另一件事情:昨晚城里一處私第發(fā)生命案,戶主被賊人割了腦袋。
賊人還在案發(fā)現(xiàn)場墻壁用血寫了“淫人妻女天理不容”八個大字。
巡城兵馬,得了逃出來的私第仆人相告,立刻看管案發(fā)現(xiàn)場,并將私第里幸存者都帶走,帶到郡廨進行詢問。
按照幸存者供述,其郎主昨晚和一名美婦在一起,而這名美婦是當日從永安寺?lián)飦淼摹?p> 目前沒有人證物證指認,昨晚那個被賊人擄走的美婦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總總跡象表明,這女子就是徐君蒨的“梅兒”。
得知這個消息后,徐君蒨腦子幾乎要炸開。
梅兒和別人不同,不僅精通琴棋書畫,言談舉止格外清新脫俗,讓徐君蒨喜歡得不行,只覺難舍難分,所以平日里出游都帶在身邊。
雖然他花了百萬錢把梅兒‘請’回來,但梅兒對他來說,是無價之寶,如果可以,他愿意用數(shù)倍的價錢,把梅兒救回來。
“君子,按照口供,那死者事發(fā)時....”
仆人說到這里,瞥了一眼徐君蒨。
“說?!毙炀`從牙齒里蹦出一個字,吏員見狀,硬著頭皮說下去:“據(jù)健婦口供,當時,死者與那美婦在房中行事?!?p> “行事?嗯?”徐君蒨發(fā)問,聲音有些顫,“莫不是健婦聽錯了?”
“呃..回上官,依健婦口供,死者常指使不法之徒擄人妻女,到手當日,必然是要..”
“咔嚓”一聲,徐君蒨手中茶杯開裂,些許鮮血從他指縫滲出。
茶杯裂了,流的血不算什么,他的心也裂了,流的血才是要命,一想到自己最寵愛的美人被人玷污,徐君蒨就覺得胸悶。
如今梅兒下落不明,定是被那些不速之客帶走的,想來還會被更多人染指,一想到這里,徐君蒨就氣得不行。
他不缺女人,而且不會專寵一個,先前也有許多佳人如梅兒一般得他寵愛,但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新歡。
舊愛雖然失寵,卻依舊衣食無憂,在府里好吃好喝過日子。
對于貴公子徐君蒨來說,侍妾他可以冷落,但是,別人不能搶。
梅兒不在了,仿佛他的心也不在了。
這時,一名仆人匆匆而來,在徐君蒨耳邊低語,須臾,徐君蒨跳起來,向門外跑去:“備車,立刻備車!”
。。。。。。
尋陽一隅,某小院內(nèi)房間,李笠正和王珩說著話,李笠得王珩“作保”,通知徐君蒨來這里領(lǐng)人,算是成功把‘豪車’物歸原主。
也只有求助王珩這個‘中間人’,李笠才敢冒險。
今日一大早,李笠就去湘東王府側(cè)門外守著,花了‘意思意思’,求門童幫忙找一下“王郎”,而他運氣好,王珩就在府里,很快便出來相見。
然后兩人商量了一下,便有了“完璧歸徐”。
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李笠覺得與其自己把美人在現(xiàn)場放走,甚至帶回鄱陽,還不如利益最大化的處理:美女雖然漂亮,但沒必要因小失大。
隔壁房間,有些許啜泣聲傳來,卻是一男一女在交談。
不一會,徐君蒨從隔壁轉(zhuǎn)來,滿面春風(fēng)。
梅兒失而復(fù)得,讓這位貴公子喜形于色,兩人見狀趕緊起來,李笠行禮:“小人見過上官?!?p> “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徐君蒨熱情的按著李笠肩膀,讓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不許他自稱‘小人’。
“此次多虧三郎仗義相助,讓我的佳人失而復(fù)得?!?p> 徐君蒨是真的感激李笠,感激這個小吏把自己最喜歡的梅兒救回來,對于協(xié)助救人的王珩,也是很感激的。
但很好奇,想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梅兒哭哭啼啼的說了一些,徐君蒨卻不明白,怎么李笠就成了夜闖民宅、懲奸除惡的俠士。
李笠簡要的說了自己的幾個月經(jīng)歷,做為“引子”,當然,他和梁森在魏國的經(jīng)歷就不會說,含糊著一句話帶過,重點在于為何會有昨夜的命案。
那就是報仇,他和伙伴被那吊角眼拐賣,昨晚就是來報仇的。
然后強調(diào),此次來尋陽報仇,事前和王珩通了氣(然而并不是,王珩是他今早請來救急的)。
昨夜他倆帶著壯士潛入惡賊院子里、破門而入時,剛好撞見惡賊意圖強暴梅兒卻未遂。
劃重點,未遂,這一定是要提的,不然這次就不是‘完璧歸徐’了。
梅兒是徐君蒨的寵妾,是玉璧,若是被人污了身子再救回來,那就不是玉璧,而是瓦片。
如此,李笠就白費一番功夫。
“參軍,此次多虧了王郎,草民才能把大家送過來,不然,別人怕不要以為草民是拐子,喊打喊殺?!?p> 徐君蒨聞言看向王珩,由衷道謝:“這次,也多虧了你?!?p> “參軍說笑了,是李郎一早找到小人,把事情告知,小人才知道竟然誤打誤撞,救下了參軍的愛妾?!?p> 王珩滿是感慨的說,一臉慶幸的模樣,當然,他是配合李笠演戲,是在幫忙。
“今日一早,小人跟著李郎來這里一看,哎喲,大家拿著把剪子,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哭喊著要守節(jié)?!?p> 劃重點,守節(jié),這也是要提到的,不然前功盡棄。
“大家見著是小人來了,才信了李郎的話,才等到參軍過來?!?p> 徐參軍聽李笠和王珩這么說了,心中的疑慮才徹底消失:他的美人,沒有被人玷污。
方才他就聽梅兒哭訴昨晚的遭遇,但光聽一面之詞不行,聽李笠所說,也不可信,只能將信將疑。
只有品行端正的王珩也這么說,徐君蒨才能最終肯定,他的美人應(yīng)該沒有失身。
徐君蒨很高興,開口說:“李三郎,你救了梅兒,我很感激,必有重謝!”
李笠聞言趕緊表態(tài):“草民不敢,草民之前得參軍做主,洗去冤情,感激不盡;又得參軍推薦,入王府侍奉世子,如此大恩大德在前,豈敢言謝?”
徐君蒨聽李笠這么一說,愈發(fā)高興:“不,這是兩回事,事前我們誰都不知道,佳人在你那里?!?p> “但你卻把人送回來了,說明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甚好,甚好!”
徐君蒨接連說了幾個“甚好”,聽在李笠耳朵又變成了“腎好”,不過他一聽徐君蒨要留自己在徐府住下,等日后機會合適,再給世子做陪伴,趕緊婉拒。
理由是此次因禍得福,不僅救了發(fā)小兄弟,還結(jié)識了幾位壯士,如今要帶著伙伴們回鄱陽,想辦法賺錢養(yǎng)活大伙,所以,無法入王府侍奉世子。
“既如此..”徐君蒨沉吟著,琢磨如何感謝李笠,梅兒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必須重謝李笠。
“你是吏家子,那么我會想辦法,盡快讓鄱陽郡廨銷去你家吏籍,當然,為了避免那惡賊同黨尋仇,理由自然有別的。”
徐君蒨如是說,李笠聞言大喜:我就等你這句話呀,腎好兄!
他趕緊重申:“草民此次殺賊,賊人尚有同伙,所以為免同伙尋仇,還請參軍幫草民瞞住事情真相?!?p> “此是自然,你盡管放心!”
“草民謝參軍?!?p> 李笠連聲道謝,為自己的謀劃成功而高興,他在這里和徐君蒨‘交接’,為的就是低調(diào)行事,免得招來那吊角眼同伙的報復(fù)。
昨晚他若直接把美人放了,徐君蒨不知道是他做的好事,不會念他這個情;
送美人回去,容易惹麻煩,若把美人帶走,從此雙宿雙飛之類的,良心上過不去:徐君蒨對他算是有恩在前。
那么,想個辦法把美人‘完壁歸徐’,即還了恩情,又換得徐君蒨的回報,換得與對方有個情分,這買賣值了。
李笠還要拜謝,被徐君蒨扶?。骸澳隳腔锇榱荷?,迷途知返,我也會讓郡廨酌情處理,讓他再為官府編戶良民,且免數(shù)年稅、役。”
“草民替梁森謝參軍!”
“還有,我會備下厚禮,你且稍候一日?!?p> “參軍莫要如此,草民再受不得厚禮。”
“受不得?我的梅兒乃無價之寶,如今送你金鋌...二百兩做盤纏,有何不可?”
李笠聞言大喜,趕緊道謝:“草民謝參軍饋贈!”
三人又說了一會話,徐君蒨帶著美人回府,王珩知道不是閑聊的時候,也告辭,李笠送了一段路后轉(zhuǎn)回來,卻見“飛刀俠”韓熙在用布擦拭飛刀。
布上有血。
“怎么,有人盯梢?”李笠問,韓熙點點頭:“對,正如郎主所擔(dān)心的,果然有人跟著牛車過來了?!?p> “人呢?”
“都不會說話了?!?p> 牛車是徐君蒨的座駕,盯梢的應(yīng)該就是吊角眼的同黨,李笠點點頭,看著韓熙和幾位在外戒備的“高手”,很滿意。
人販子罪大惡極,全殺光才好,但現(xiàn)在他能做的,就只能是有仇報仇,然后不留破綻。
如今仇報了,還有意外收獲,不錯。
黃金(金鋌)二百兩,重量將近十二斤半(一斤等于十六兩),體積小,便于攜帶,至少值錢二百萬文(按一兩金等于一萬錢計,實際不止),即二千貫。
從數(shù)值上看好像不是‘巨款’,但這是黃金,有價無市,一般情況下,市面上是不會有黃金流通的。
但比起黃金,正大光明銷吏籍,這才是最大的收獲,他身上的戶籍枷鎖,終于可以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