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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棟梁

第六十章 證據(jù)

亂世棟梁 米糕羊 3647 2020-03-12 19:30:00

  小院子,幾條花色不一的狗正在轉(zhuǎn)悠,這里聞聞,那里嗅嗅,有的還轉(zhuǎn)到墻角,翹起后腿開始‘方便’。

  屋檐下,鄱陽王府典府丞馮幀,看著這幾條活躍的狗,又看看身邊案上放著的一個托盤。

  托盤里放著一些物品,包括一個小瓷瓶。

  盤邊有個小香爐,上面插著幾炷燒完的香,又有一炷燒了一半的香,正散發(fā)著一絲白煙。

  王府發(fā)生命案,管事詹良中毒身亡,掌府內(nèi)雜事的馮幀得到消息后,立刻下令關(guān)閉王府各門,不許任何人出去。

  然后親自查看詹良遺體,盤問了許多人,隨后做出初步判斷:嫌疑最大的兩個人,是詹良身邊仆人阿六,以及來王府表演的郡廨小吏李笠。

  于是,馮幀命人將李笠和阿六分別關(guān)起來。

  馮幀是獄吏出身,參與過許多案子的審理,總總跡象及直覺告訴他,李笠是真兇,絕不會錯。

  論殺人意圖,之前,詹良手下呂全誣告過李笠,李笠應(yīng)該知道呂全是詹良的人,所以必然懷恨在心。

  論投毒手法,詹良死前吃過葡萄,喝過茶水,兇手應(yīng)該就在其一下毒。

  茶水是阿六準(zhǔn)備,現(xiàn)場剩下的茶水已經(jīng)試過了,無毒,也許只是詹良喝的那杯茶有毒,所以阿六有嫌疑,卻不排除葡萄有毒,不過現(xiàn)場沒有剩下的葡萄。

  葡萄為郎君們吃剩的,郎君們沒事,若詹良真的死于毒葡萄,那么葡萄必然是后來被人下的毒。

  詹良所吃葡萄,過了阿六的手,也許是阿六下的毒,而阿六之前翻過李笠包裹,也許就是這個時候,摸到包裹里有毒的物品,于是手上沾了毒藥。

  所以可能是李笠下的毒,以表演“中毒需要解藥”為手段,間接下毒。

  這是馮幀的推斷,可以解釋詹良為何吃了葡萄會毒發(fā)身亡。

  他認(rèn)為李笠就是兇手,但這種投毒手法成功的希望很渺茫,也可以說是意外,所以需要證據(jù)來支持這一推斷。

  李笠攜帶的包裹,其中所有物品,尤其那個小瓷瓶,他都要試一試毒性,如果試毒的狗死了,或者出現(xiàn)異常情況,命案就破了。

  香燒完,半個時辰到,這些舔了小瓷瓶或其他物品的狗兒都沒事。

  馮幀眉頭一皺,吩咐仆人:“看著這些狗,再點一炷香?!?p>  隨后他走進房間。

  房間里坐著一人,卻是馮幀的侄兒馮永,此刻馮永正提筆寫字,記錄命案勘察過程,見馮幀進來,趕緊問:“狗中毒了么?”

  “還沒有,看來,不會中毒了。”

  馮幀坐下,想了想,交代:“你就寫,這些狗舔過李笠包裹里的物品后,走動時歪歪斜斜,有中毒跡象,但未死亡。”

  “?。窟@...”馮永放下筆,看看門口,隨即說:“叔,不如涂上砒霜,毒死幾條狗?”

  “試毒的狗若死了,是要和死者、疑兇一起轉(zhuǎn)交給官府的,你如何知道,投的毒是砒霜?”

  馮幀反問侄兒,又說:“詹管事的死狀,不是砒霜中毒所致,依我看,更像是中了鲀魚毒?!?p>  鲀魚即河豚,馮永出主意:“那我們就找?guī)字击凈~...”

  “這時節(jié)你去哪里找鲀魚?那得春夏時節(jié)才有,而李笠又是去哪弄來的鲀魚?再說,有些草木毒的毒效,與鲀魚毒差不多?!?p>  馮幀說完,在房間里踱了幾個來回:“我判斷李笠是兇手,但也只是推測,作案手法也只是推測,現(xiàn)在沒有實證?!?p>  “但無論是不是他,我們都要坐實他是兇手,這是肯定的?!?p>  “要偽造證據(jù),也得搞清楚詹管事中的是什么毒,因為案子始終要由官府來查辦,萬一有人可通過詹管事的死狀,判斷出毒的類別...”

  “所以,為保萬全,驗毒的結(jié)果要寫得含糊些,怎么都挑不出錯,又能誤導(dǎo)辦案的官吏?!?p>  詹良毒發(fā)身亡,讓馮幀覺得頭痛,王府出了投毒命案,他這個典府丞脫不了干系。

  若抓不到兇手,意味著兇手會繼續(xù)潛伏在王府里,對王眷造成威脅,那么,大王會怎么看他?

  大王最看不上無能的人!

  他要應(yīng)付官府,容易得很,隨便找個替死鬼就行了,但要讓大王滿意,就不那么簡單。

  馮幀即將升遷,年前就要到襄陽去,在鄱陽王身邊另有任用,為此他努力多年,還花了不少錢財疏通關(guān)系。

  眼見著自己多年努力即將獲得豐厚回報,在這節(jié)骨眼上,鄱陽城王府出了命案,他若解決不好,前功盡棄。

  為了保住自己的前途,讓李笠這個‘外人’(王府之外的人)成為兇手,再合適不過。

  如此一來,他不需要為命案擔(dān)上任何責(zé)任,至于李笠可能是冤枉的、真兇逍遙法外,無所謂。

  因為他就要升遷,若真有兇手潛伏在鄱陽城王府里,其人日后還會不會投毒殺人,與他無關(guān)。

  馮幀謀劃已定,對馮永解釋:“你是不知道,呂全誣告一案,上報朝廷后,有人借機諷刺大王,說大王治家不嚴(yán),以至于惡仆魚肉百姓?!?p>  聽得叔叔這么說,馮永驚訝道:“誰這么大膽?”

  隨后想到一個可能:天子向來寬容宗室,那么,敢譏諷鄱陽王的人,恐怕地位也不低,雙方可能有積怨。

  馮幀卻說:“這不是我們可以摻和的事,但你要知道,現(xiàn)在這件命案,對于我而言,真兇到底是誰并不重要,我不能讓大王再聽到..”

  “再聽到‘治家不嚴(yán)’這四個字,你覺得大王再聽一遍后,會拿誰出氣?”

  毫無疑問,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典府丞馮幀,所以他必須亡羊補牢。

  這道理,詹永慢慢想明白了。

  馮幀繼續(xù)說:“這個案子,兇手不可以是王府里的人。”

  “所以,無論李笠是否為兇手,他都必須是真兇,官府認(rèn)不認(rèn)可這個結(jié)果不重要,讓大王認(rèn)可才行,這樣,我才能過關(guān)?!?p>  馮永聽到這里,面露難色:“那該如何是好?這小子骨頭硬,在郡獄熬得住刑罰,我們?nèi)魧λ眯?,恐怕沒有用,難道真要把他交給官府?”

  馮幀搖搖頭:“那當(dāng)然不行,但不能拖,明日必須報官,讓官府來查案,畢竟尸體會腐爛,報官遲了,反倒顯得我們心虛?!?p>  “所以,要在移交之前,坐實李笠的罪名,明日天亮?xí)r,就要塵埃落定?!?p>  “那姓詹的,此次攛掇十一郎君,讓李笠入王府表演,依我看,就是想把李笠這小子弄死,大概李笠也覺得來了就是死路一條,鋌而走險也不奇怪。”

  之前,蕭十一郎要李笠入府表演戲法,馮幀察覺到詹良可能要對付李笠,不過這和他無關(guān),所以懶得理。

  李笠和他無親無故,他沒必要管,這種小吏因為‘意外’死在府里,也不會影響他的前途,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

  馮幀需要侄兒打下手,所以耐心解釋自己的想法。

  “要坐實他是真兇,問題在于他用的是什么毒,如果可以問出來,那就能順藤摸瓜,或許還能多找到幾個人證,如此一來,大王那里就完全能說得過去?!?p>  “現(xiàn)在沒有確鑿證據(jù),大王未必信我的推斷?!?p>  馮永又有個主意:“叔,那...不如給他來個畏罪自殺?”

  “你覺得可能么,他在郡獄都沒畏罪自殺!”馮幀真想破口大罵,“我說過,官府好糊弄,可大王不好糊弄!”

  “我是要過大王這一關(guān),若只是給官府一個交代,現(xiàn)在李笠就可以畏罪自殺了?!?p>  馮永聞言十分糾結(jié),把李笠這個‘外人’(王府之外的人)定為兇手,對叔叔最有利,但大王不好糊弄,所以得想辦法坐實李笠投毒殺人。

  “不要緊,即便找不到確鑿證據(jù),我還有一個辦法?!瘪T幀笑起來,十分得意,他協(xié)助辦案多年,見識了許多手段。

  “即便他什么也不說,那也沒關(guān)系,投毒殺人的兇手,他是當(dāng)定了。”

  馮永來了精神:“姊夫,莫非是故意放他逃出牢房,然后..然后追捕途中射死他,給他按個畏罪潛逃的罪名?”

  馮幀看著侄兒,揉了揉太陽穴,深吸一口氣后說:“你以為大王是傻的?動動腦子!”

  “關(guān)他的牢房,已用來關(guān)人用了許多年,都沒人能逃出去過,如今戒備森嚴(yán),有許多人盯著,他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他若真逃出去,明擺著是我們故意放人跑,是欲殺故縱,你以為大王看不出來?大王要的是真兇!”

  馮永聞言有些尷尬:“那,那叔叔的妙計是?”

  。。。。。。

  房間里,李笠躺在鋪著稻草的地上閉目養(yǎng)神,今日表演結(jié)束后,他眼見著就要出門了,結(jié)果沒出得去。

  不僅如此,還被人關(guān)了起來,被王府的“馮典府”問了話。

  這是個院子,房間卻如同牢房,應(yīng)該是王府的私牢。

  他所處房間里裝著粗碩的木柵欄,窗口也很小,還裝著鐵柵欄,跑是跑不掉的。

  李笠被關(guān)進私牢后,隨身包裹被人拿走,明擺著是犯人待遇,說不定此時此刻,那個馮典府正在檢查他包裹里的物品,甚至拿來試毒。

  但是晚了,因為瓷瓶上的河豚毒,已經(jīng)被他洗干凈,裝瓷瓶的竹筒也是如此。

  李笠心想:你們沒有證據(jù),無法證明我就是投毒兇手,所以,光懷疑是沒有用的,用刑我也不會說!

  他睜開眼,看看窗口,外面天色漸暗,或許到了明日,王府這邊就會報官,屆時郡廨接管案子,一樣找不到他投毒的證據(jù)。

  沒有證據(jù),他就無罪,可就怕王府這邊為了遮丑,隨便糊弄官府,給鄱陽王一個交代,就把他‘定’為兇手,來個畏罪自殺,那就...

  想到這里,李笠嘆了口氣:兔子蹬鷹,本來就是無奈之舉,如果有得選,他才不冒這個險。

  卑微的吏家子,沒有像樣靠山,無法對抗高高在上的王府,此刻的他身處王府私牢,宛若砧板上的肉,對方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

  被關(guān)進來時,他還喊著要見十一郎君,但侍衛(wèi)理都不理,想來是沒指望了。

  不過就算小胖子知道了,又如何?

  之前在郡廨大牢,對方?jīng)]有幫他的忙,如今更不會幫。

  李笠再想了想,覺得自己和那個馮典府無冤無仇,也沒聽說馮典府和詹管事是一伙的,想來此人不至于下狠手。

  但自己小命捏在對方手中,性命在對方一念之間,這滋味可不好受。

  想著想著,李笠有些唏噓。

  若是能趕在王府關(guān)門前出去,什么事都沒有了,即便王府這邊報官,他作為嫌疑人也是被抓進郡獄,而不是在這王府私牢里賭運氣。

  腳步聲起,李笠坐直身,看著門口。

  卻見數(shù)名侍衛(wèi)進來,然后打開牢門鐵鎖。

  “你就是李笠吧?”為首一人問,見李笠點頭,又說:“走,隨我們出去?!?p>  李笠聞言心中一動,問:“請問是去哪?”

  “給你換個地方,一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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