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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棟梁

第十八章 小目標(biāo)

亂世棟梁 米糕羊 3818 2020-02-20 12:30:00

  夜,湖中小島旁,李笠和武祥正在放排鉤,因為兩人以前經(jīng)常放排鉤,所以動作嫻熟,但依舊小心翼翼,防的就是排鉤纏繞,再無法解開。

  李笠之前有“奇遇”,得免當(dāng)月捕魚定額,現(xiàn)在專門捕捉鰱魚(白鰱、花鰱),但晚上不是捕捉鰱魚的時候,他自然要做“兼職”,放排鉤釣魚。

  釣的不是小鯉魚、小鯽魚,而是價值更高的“黃芽子”。

  “黃芽子”即后世所稱的黃顙魚,根據(jù)各地不同的叫法,又有嘎牙子、黃臘丁、黃骨魚、昂刺魚的別稱。

  黃顙魚類似鲇魚,體無鱗,通體黃色,其成熟個體尺寸相對小些,肉質(zhì)鮮嫩,拿來烹飪有許多做法,在魚市出售,能賣出不錯的價錢。

  但是,竹制‘魚卡子’較難釣到黃顙魚,因為這種魚是肉食性魚類,性兇猛,喜歡吃活餌,或者“葷餌”。

  所以,李笠這次用的排鉤,和往常不同,子線末端用的不是竹制的“魚卡子”,而是鐵制魚鉤。

  許多子線魚鉤排列在一起,很容易相互纏繞,李笠是將排鉤圈在籮筐里,子鉤分別鉤在籮筐邊緣。

  放線的時候要慢慢放,避免子線糾纏。

  魚鉤很常見,但用魚鉤來做排鉤,對于尋常漁民來說是一種很奢侈的行為,因為排鉤動輒用到數(shù)十、上百個鉤,而魚鉤不算便宜。

  若把魚卡子換成鐵鉤,把誘餌從谷子換成蚯蚓,成本不低。

  只有實力雄厚的魚主們,才舍得給手下配上用魚鉤做子鉤的排鉤。

  而李笠此次得免當(dāng)月捕魚定額,時間充裕了許多,所以他要抓緊時間大干一場,不惜為此下血本。

  眼下他放的排鉤,長二十余丈,子鉤四百個,光是為了買魚鉤,就花了上千文。

  簡單平均下來,一枚魚鉤的價格超過一文,還算是鐵匠給的優(yōu)惠價。

  這年頭可沒有商品化的魚鉤,尋常人想要魚鉤,得找鐵匠現(xiàn)做,而鐵匠對于這種買賣一般懶得搭理。

  因為制作魚鉤雖然簡單卻費事,人力、物料成本就擺在那里。

  若魚鉤要得少了,鐵匠寧愿不做這買賣,只有一次性“批發(fā)”夠一定數(shù)量,人家才愿意接活。

  對于武祥來說,放一個價值上千文的排鉤,不小心翼翼才怪,雖然最近這段時間他跟著李笠做事,動輒就賺“千錢”,但心態(tài)依舊沒有變。

  他漸漸長大,大概知道家中狀況,也知道自家往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積蓄,能有四千錢都不錯了。

  眼下,一副排鉤就抵他家之前小半的積蓄,哪里能不小心。

  二十丈的排鉤,分量十足,兩人放完排鉤后,把船搖到一旁岸邊,系好纜繩,就在船上過夜。

  一來是方便第二日一早就能開始干活,其次是守著這價值不菲的排鉤,不然萬一被別人扯了去,可是會心疼得滴血。

  天氣回暖,但夜里的湖面上依舊有些冷,兩人拉起布制船篷,然后各自裹著絮被,坐在船艙里。

  船頭依舊點著漁火,李笠借助飄忽不定的火光,拿著一個名為“水怪籠鉤”的鉤組,向武祥講解釣鰱魚的要點。

  “水怪籠鉤”,是后世一種專門釣鰱魚、鳙魚的鉤具,李笠用這個時代能找到的材料制作出來,其模樣看上去就像一個長著許多觸須的燈籠。

  籠體宛若后世乒乓球大小,可以開合,而籠體外面、上上下下捆著八個子線,子線末端是魚鉤。

  使用時,往籠體里放酸臭的面團(tuán),子線的鐵鉤什么也不掛,然后再用面團(tuán)把整個籠體和子線都裹起來,一個釣餌制作完畢。

  武祥之前從沒見過如此奇怪的釣鉤,他眼前這東西,看起來確實像怪物,所以說是“水怪籠鉤”,倒也名副其實。

  但他想不明白為何釣鰱魚要用如此鉤餌,因為正常來說,專釣鰱魚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他從小就聽人說,鰱魚主要靠撈,釣魚時沒有誰敢拍著胸脯說,說我這餌入了水,上鉤的必然是鰱魚。

  而現(xiàn)在,李笠就是要讓武祥知道,釣鰱魚的秘訣是什么。

  這個時代所稱“鰱魚”,有白鰱、花鰱,白鰱即后世所稱“鰱魚”、而花鰱則是“鳙魚”,這兩種魚對于垂釣者來說是“兄弟”,習(xí)性相近,釣法也類似。

  相比其它魚類,鰱、鳙的頭部很大,鳙魚頭部更大,所以俗稱“大頭魚”。

  按照后世進(jìn)化論的說法,鰱、鳙有這么大的頭部,必然有功能上的需求,李笠給武祥講解道:“頭大,意味著鰓大,那么對于魚兒來說,鰓大意味著什么?”

  武祥頗為聰明,想了想,說:“莫非是吸水更多?”

  “嗯,是這么個意思?!崩铙尹c點頭,盡量用淺顯的道理,讓武祥明白‘鰱’(鰱鳙)的生活習(xí)性:“馬兒四肢強壯,所以跑得快...”

  “鳥兒翅膀越大,飛得越高;人的嘴巴越大,能吞的東西就越大,而這魚兒的魚鰓越大,說明什么?”

  “說明它們主要靠吸食水中小蟲、浮萍,以此為生,你看,魚鰓是不是像篩網(wǎng)?篩網(wǎng)越大,濾掉的水就越多,而攔下來的東西自然也就越多了...”

  這個時代的人,不可能對水中魚兒有深入的了解,而李笠知道,鰱鳙屬于濾食性魚類,這種魚類的進(jìn)食方式和一般魚不同,食物為水中小小的浮游動物。

  其進(jìn)食特點為‘吸食’,或者說是‘喝’,而其它魚類進(jìn)食是‘吞咬’。

  那么,通常釣魚的釣法:魚鉤掛餌,以餌吸引魚來咬,對于鰱魚無效,因為鰱魚的進(jìn)食方式是‘喝’不是‘咬’。

  而且,鰱喜歡酸、鳙喜歡臭的食物,口味比較重,所以,后世針對鰱、鳙的生活習(xí)性,有專門的制餌配方和釣鉤組合。

  若使用釣鯉魚等尋常魚類的方法釣鰱、鳙,上鉤率很低,所以如今要獲得鰱魚,基本都是靠張網(wǎng)捕魚,然后看看網(wǎng)上來的魚有沒有鰱魚。

  這樣的捕撈方式?jīng)]有針對性,效率不高,主要看運氣,很可能一網(wǎng)下去,撈上來數(shù)十尾大魚,其中鰱魚的數(shù)量也就幾尾。

  相比網(wǎng)捕,針對性的垂釣反倒高效,成本低、見效快,如果運氣好,每日釣個數(shù)十斤都不成問題。

  李笠和武祥兩個少年,搖著船出去釣鰱魚,不需要大網(wǎng),不需要其他人幫忙,只需要尋常的釣竿,還有特制的釣餌,并且提前“做窩”,就能實現(xiàn)這個“小目標(biāo)”。

  餌料合適、找到魚群活動區(qū)域的話,一天釣個數(shù)十斤都不成問題。

  這不是李笠吹牛,后世的釣鰱、鳙高手,在合適的水域垂釣,常常可以一天釣上百斤魚。

  現(xiàn)在,郡廨讓他每三日交十尾鰱魚,按原有的捕魚方式,是個沉重的負(fù)擔(dān)。

  但是,若針對性的釣魚,即便運氣一般,不到十天,他就能把一個月的數(shù)額搞定。

  釣上來的鰱魚,暫養(yǎng)在魚塘里,到日子就拿去郡廨交,其他時間就可以忙自己的事情。

  李笠說得頭頭是道,武祥聽著聽著有些小激動,雖然“一天釣數(shù)十斤魚”聽起來很夸張,但事實就是如此:

  他倆忙了兩三日,就釣了五十余尾鰱魚。

  每尾都重四斤以上,加起來不就接近二百斤了?

  兩三日的魚獲收入抵得上他為人幫傭三個月所得。

  “你莫要小看釣鰱魚,不但誘餌有講究,提竿的時機(jī)也有講究....”李笠繼續(xù)講解‘秘技’,還用實物來演示,讓武祥聽得入神。

  “既然鰱魚的習(xí)性是吸食,那么我們做的餌料就要有特點,入了水要融化,你是知道的,面團(tuán)入水融化,宛若融成一團(tuán)霧,這叫霧化。”

  “餌料霧化,會吸引鰱魚來吸食,那么藏在餌料團(tuán)里的幾個子線魚鉤,自然就飄散開來,鰱魚吸著吸著,自然就會把那魚鉤吸進(jìn)嘴里?!?p>  “整個過程體現(xiàn)在浮漂上的樣子,就是浮漂不停顫抖,但這個時候魚鉤只是被魚兒吸到嘴邊,還沒入口,萬不能提竿?!?p>  “只有當(dāng)魚兒把魚鉤吸進(jìn)嘴里,它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這個時候就開始掙扎,所以,浮漂會猛地一動..這才是真上鉤?!?p>  “餌料的做法很關(guān)鍵,首先要酸臭,其次入水霧化后,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把握不好的話,魚兒很難把魚鉤吸進(jìn)嘴里...”

  李笠?guī)缀醢厌烐桏拿卦E都交給了武祥,這種做法有風(fēng)險,那就是日后武祥要是有異心,必然甩開他單干。

  武祥的為人,他大概知道,覺得對方應(yīng)該不至于做出這種事,而李笠認(rèn)為,既然自己有心干一番大事業(yè),心胸就得寬廣些。

  一個人若要創(chuàng)業(yè),除去運氣、能力不說,其氣量的大小,決定了這個人能走多遠(yuǎn),這就是李笠的看法。

  不過是個釣魚秘訣,就寶貝得不讓人打聽,這種氣度如何能讓其他人誠心跟著自己辦事?

  李笠不認(rèn)命,想要發(fā)家,那就需要有人幫忙,才能在從事魚梁吏這一“主業(yè)”的同時,擠出時間搞“兼職”,也就是從事副業(yè)賺錢。

  只有這樣,才能快速賺錢發(fā)家。

  當(dāng)他手里有了許多錢,才有機(jī)會結(jié)交人脈,巴結(jié)靠山,改變社會地位。

  等到梁國末年那場大亂到來時,自己和家人有自保的能力。

  這場史書記載的大亂叫什么名字,他還想不起來,只知道自己大概有五六年時間做準(zhǔn)備,所以必須爭分奪秒,不能浪費時間。

  眼下,李笠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biāo)”,那就是一年為期,在鄱陽城里買一個像樣的宅子。

  宅子所處地段一般就行,不需要太大,有院墻環(huán)繞,分前院后院,有水井,房間充足,包括安置數(shù)名仆人的宿舍以及存放生活物資的庫房。

  這樣的普通宅子,在鄱陽城的售價,一般不低于二百貫(二十萬錢)。

  二十萬錢,即二百貫,這是什么概念?

  以米價做參照,如今米價,一般在每石一百文(豐年)、每石一千文(災(zāi)年)之間浮動,取均值,即糧價每石五百文。

  李笠的“世叔”劉德才,是郡廨門下書佐,年俸不過百余石米,按一百五十石折算為錢就是年收入七萬五千錢。

  但這是收入,得應(yīng)付家里各種開支,并不是盈余。

  尋常人家,家里大多只有三、四千錢的積蓄,想要買一座二十萬錢的一般宅子,很難,甚至建一座普通的瓦房(大概三萬錢)都不容易。

  所以,二十萬錢是許多平民家庭一輩子都攢不到的錢,但相比而言并不高,因為這個時代貴賤分明、貧富懸殊。

  李笠一有空就找劉德才閑聊,聽說建康城里的紈绔子弟們,炫富的手段層出不窮,光一件拉風(fēng)的外套都能值百萬錢,那么他先定二十萬錢的“小目標(biāo)”,并不過分。

  自古以來就有“家財萬貫”的說法,李笠覺得自己若連二百貫的目標(biāo)都不敢定,如何跨過“一萬貫”這個富裕人家的門檻?

  現(xiàn)在他就有個機(jī)會,不抓緊時間往“小目標(biāo)”多走幾步,太可惜了。

  那日在常來食肆碰到的少年,經(jīng)劉德才證實,就是鄱陽內(nèi)史柳偃的兒子柳盼,這位也許是因為想吃鰱魚魚頭湯,才讓李笠專門捕捉鰱魚。

  李笠覺得這種年幼紈绔子弟的興頭能持續(xù)多久還是個問題,也許下個月他就不會有這么好的機(jī)會,所以必須抓緊時間。

  盡快實現(xiàn)“小目標(biāo)”,然后賺更多的錢,以便練好“鈔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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