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夜渡寒山雨,家國依稀殘夢里。
思君不見倍思君,別離難忍忍別離。
一處皇宮城墻之上,有二人兩眼相看,卻是難舍難分。
其中一人黑服龍袍傍身,本該威嚴肅穆的臉上,如今卻滿臉憂愁。
另一人,身著青衫,身材消瘦,面色略顯蒼白,但臉上盡是淡然的笑意。
這時,消瘦青年微微一笑,低語道:“我沒有騙你吧?早說了,我的身體并無大礙,你還猶豫什么?”
龍袍人對他審視一番,而后想著他的意圖,又是暗暗嘆了口氣,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以一名大將在前,由你在后統(tǒng)籌全局,這確實是上佳的安排,只是……”
話音未落,消瘦青年打斷道:“我此去只是隨行帥賬,又不是去上陣廝殺,你不用擔心。”
龍袍人眉頭一皺,語氣稍微重了重,急道:“即便如此,打仗行軍也是頗耗體力,你的身體剛剛恢復,你又何必逞強?”
消瘦青年淡然一笑,道:“如果不是對自己的身體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會臨危請命?”
“如果在雙方交戰(zhàn)的關鍵時刻,我倒下了,豈不是愧對于你?愧對全軍?愧對萬民?”
“道理我懂!”龍袍人語氣略顯急促,隨后他轉過身去,側身對著青年,面對城墻之外。
他靜了靜雜亂的心神,緩緩開口道:“只是以前,我們都是一起上戰(zhàn)場,可是如今,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步入險地,我卻只能在這等待?”
消瘦青年聽此,眼中盡是感動和回憶之色。
片刻后,他戲謔地看著龍袍人,笑道:“你如今是皇帝,怎可隨意出征?以前那個敢打敢拼的你,卻是要改改性子了?!?p> “你!”龍袍人轉過身來,沒好氣地望著他。
消瘦青年雙目一翹一翹地與他對視著,眼中的戲謔之色不減方才。
“噗。哈哈哈~”二人對視一番,終是忍不住開懷大笑。
過了一會,龍袍人遙望遠方,意味深長道:“你已多年不上戰(zhàn)場了……”
消瘦青年聞言,抬頭凝望滿天星辰,喃喃低語:“北境是我最熟悉的戰(zhàn)場,那里有我最熟悉的敵人,這十三年來,我始終關注著他們的動向,沒有人會比我更有制勝的把握?!?p> 言罷,他頓了頓,而后略微偏頭望著龍袍人,又道:“作為一個明君,你要知人善用,此役主帥的不二人選,是我?!?p> 龍袍人凝神望著他,緬懷片刻,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跟我們一分別就是十三年,而今好不容易重聚,你卻又要掛帥出征,你讓我怎么想?讓那些心中掛念你的人又怎么想?”
消瘦青年身形一震,閉目凝思一瞬,而后睜開雙目,大義凜然道:“大渝是我大梁的枕邊之患,臥榻之側又豈容他人安睡?”
“如今,我有較大把握一戰(zhàn)而盡全功,既如此,我身為大梁子民,身為將門之后,又安能顧這情義之長卻不顧國家之患?”
龍袍人神色一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執(zhí)意如此?”
“此戰(zhàn),無我不可!”消瘦青年正色道。
龍袍人聽此,雙目隨之緊閉,不多久,眼角竟是流下一滴淚來,他閉目道:“皇長兄當年一心只盼江山繁華、百姓安康,你如此相信我能夠承其所志,做一個以民為重的好皇帝,那就……”
說至此,他睜開通紅的雙目,懇求道:“活著回來。然后親眼看著我去開創(chuàng)一個不同的大梁天下!”
消瘦青年雙目渾濁,早已布滿霧水,呢喃道:“當然?!?p> ????
狼煙烽火何時休,成王敗寇盡東流。
蠟炬已殘淚難干,江山未老紅顏舊。
翌日,都城之外,浩浩大軍從城門而出。
距離城門數(shù)里外的一個小山丘上,有一男一女騎馬并肩而立。
這男的,正是昨日那消瘦青年。
只見如今他身著甲胄,手勒馬韁,意氣風發(fā),豪情萬丈。
這時,一旁駕馭著白馬,同是披肩帶甲的女將輕語道:“兄長不要忘了,你答應過我,要帶我一起寄情山水,周游天下。”
頓了頓,她微微偏頭,滿是柔情地看著他,道:“待戰(zhàn)事終了,你一定要先來云南。”
消瘦青年聞言,眼中有些飄忽,像是有難言之隱一般。
女將見他無言,自顧道:“我知道,兄長胸懷家國,只要天下狼煙紛爭未了,你我就不能像平常兒女般廝守?!?p> 聽得此言,消瘦青年嘆了口氣,言道:“都說緣許三生,希望來世我們都可以生在平常人家,可以平淡安穩(wěn)的攜手終老?!?p> 女將聽此,眼中淚光閃閃,留戀道:“兄長此諾,來世也一定要記得。”
消瘦青年終是扭頭凝望于她,點頭道:“此生一諾,來世必踐?!?p> 話音落,二人相看兩眼,皆是淚雨婆娑。
這時,消瘦青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撤去目光,信馬由韁,縱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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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鎮(zhèn)賬中守國門,妙計數(shù)策殲敵軍。
經去沙場十年過,回望山河心悠悠。
大梁北境,主帥賬中,已至中年的消瘦人兒攜幾名大將正凝神望著沙盤。
突然,賬外斥候大喊:“報!報!大捷!大捷!”
賬中的數(shù)人一驚,其中一將去往門前,將門簾攏開,急聲道:“快快說來!”
斥候進得賬中,面色大喜地朝著眾人一拜:“見過主帥,見過眾位將軍,前方大軍依主帥之計,敵軍十萬殲滅其三,余七萬眾盡皆受俘,至此十年,大渝三十萬大軍,全軍覆沒!”
“好!!”聽得此言,眾將歡欣,盡皆大喜。
消瘦人兒淡然一笑,終是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他本想說上一兩句,可是腹中突然一陣絞痛。
“噗?!币豢邗r血噴出,他傾斜著向下倒去。
“主帥??!”眾將一驚,連忙跑去攙扶。
月朗中天,軍帳連綿不絕,眾將士盡是歡天喜地慶祝著。
其中一處賬中,躺在榻上的消瘦人兒緩緩睜開雙目,輕咳了幾聲。
守在一旁的青年人見之一喜,問候道:“先生,你醒了?”
消瘦人兒十分不適地偏過頭,道:“飛流,外面怎么了?”
“還能干嘛,大軍勝了,都在慶祝唄。”青年人回道。
消瘦人兒面色蒼白,輕輕一笑,道:“你不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熱鬧?!鼻嗄耆似沧斓?。
消瘦人兒額頭輕點,道:“扶我起來?!?p> 青年人聽此,連忙起身扶著他靠在枕上,道:“先生,既然勝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消瘦人兒聞言,竟是眼神一黯,緩緩道:“胸中一口氣,撐得住十年已是奇跡,如今這口氣沒了,我卻是撐不住了?!?p> 青年人一急,正待說些什么,卻見二人跟前金光一片,只聽得天外之音傳來。
“江左梅郎?飛流?簽上名諱,授爾等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