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偷!”
“沒偷?那怎么都說是你偷的!老實交代!東XZ哪了?”
“你寧愿相信那幾個……那幾個狗雜種!他們說的鬼話你也信?”
“嘴巴給我放干凈點!你剛剛說什么?再給我說一遍!狗雜種?我幸幸苦苦地把你養(yǎng)這么大,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就是這么跟我說話的?當初我怎么生下了你這么個白眼狼,就是養(yǎng)條狗……”
“說夠了沒有!你想怎樣?我跪著跟你說話?就因為你生了我,就因為你養(yǎng)我到了現(xiàn)在?”
“我是你媽!”
“那又怎么樣!”
“那又怎樣?。抗┠愠裕」┠愫?!供你穿!供你上學(xué)!你讀的書是不是全都被你吃進肚子里了?就連最基本的尊敬父母也要讓我來教你了!”
“呵,尊敬?你有什么是值得我尊敬的?”
“就因為我把你生了下來!”
“那你就不應(yīng)該把我生下來!”
轟?。?p> 隨著夜空之中一道閃電劈過,大雨傾盆而下。
“你,你怎么不去死!”
聞言,青年一愣。
“好,我去死?!?p> “你干什么,快給我回來!別……別做傻事!”
到了樓頂,青年沒有絲毫猶豫,縱身一躍。
下落的過程并不順利,光是磕磕碰碰就足有六七下,人還沒到地上呢,身上的一些零件就不知去了哪里。
“砰!”
雨夜,刺耳的警報聲響起,一輛面包車上,一個人彎曲著嵌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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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一個距離最近的都城都有著一個月路程的小村莊。
村莊之中一片破敗的景象,一些村民倚在倒塌房屋的廢墟邊,他們已經(jīng)幾天沒有吃飯了。
在村口,一個滿面胡茬中年邋遢的瘦癟男子坐著,看向遠方。像是在望風,細看他的眼睛奇怪的翻了上去。
一只極小的臭蟲盤旋著飛到了他的臉上,竟是慢慢地朝著那張充滿異味的嘴中爬去。
“咯喇咯喇?!蹦凶由舷戮捉乐?,嘴里時不時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同一時間,他的眼球翻了翻,正巧不巧看見不遠處村莊里一座房屋前,一位與他同樣極瘦的,頗有些姿色的女子。他緊盯著后者胸前松垮骯臟的破爛裹布,似有若無。男子的眼神犀利,似乎是想將那塊裹布看穿,感受下體邪火竄動,有如數(shù)千萬只螞蟻齊齊爬上大腦!
“他媽的!”自喉間發(fā)出一聲低吼,男子踉蹌著爬了起來,朝著女子走去。走過后者身旁并一把抓住其頭發(fā),將其粗暴地拖進了眼前的屋子里。
女子沒有絲毫的抵抗。
她的丈夫死了。
村里人說是餓死的……
……
“賤人!”
事后,男子一口唾沫碎在地上,罵道。
隨后一切如常。
在村子中央,躺著一個小孩,烈日暴曬在他的臉上。臉龐干涸,不過十歲剛出頭的年紀卻蒼老的不像話。
他被手指粗的鐵鏈鎖了起來。
世界之大,對于他來說,不過是這方寸之地。
天很藍,有時一只鳥、一片云的出現(xiàn),那就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所看過唯一的東西了。
遠處,地平線的盡頭,烏泱泱的一片,正朝著這里快速接近。
“來了!來了!”村口的中年人手指著遠處,視線掃過村中眾人,眼里是狂喜。
“終……于……來了,有……有活頭了?!蹦侨苏f完,大喜過望,隨即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不過數(shù)息之后,那烏泱泱的一片就已來到近前,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數(shù)千騎高大精壯的烏黑戰(zhàn)馬駐留在村外,馬背上是一些看起來身份顯貴的人。
隊伍最前方的幾人相顧無言,神情皆是凝重嚴肅。
就這么靜默了幾秒,一位衣著鮮明華貴的人率先下馬,緊隨其后是一些與他一樣的,然后一些披盔戴甲的人。
幾人皆是沉默,依舊沒有過多的交談,只是腳下飛快,朝著一個方向迅速走去。
走在最前方的依舊還是那個最先下馬的。
此人身上肥膘溢滿,顫個不停,早已是滿頭大汗。走到最后,更是連滾帶爬來到了那被鐵鏈鎖著的此時躺在地上的男孩的跟前,臉上不知何時已是掛上了討好的笑。
“臣,許都,參見殿下!”胖子扯著嗓子喊道。
后面幾人見狀,臉上閃過一絲懊惱,也跟著喊道。
“臣……參見殿下!”
“呼……呼……參……參見殿下!”
“臣等北境軍將領(lǐng),參見殿下!”
“臣……”
數(shù)千人在這小小的村子里作揖下跪,爭先恐后地自報家門。
“臣等恭迎殿下回歸!”
“吵死了?!蹦泻櫭?,小聲地喃喃道。同時坐起了身子,好奇似地看著眼前的一眾人。
“別叫了!殿下說吵!殿下你看,安靜了?!?p> 又是那胖子,溜須拍馬的本事此刻盡顯無遺。
“哦,那還真是謝謝你了?!?p> “能為殿下做事是微臣的福分!殿下還記得臣嗎?臣是……殿下的親舅舅啊,您的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胖子說著,愈發(fā)激動,竟是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腦袋……
“放肆!”一個將領(lǐng)立馬出言道。
“我與殿下血濃于水,是至親!不過十年未見聊聊家常,輪得到你這里說三道四嗎!”胖子兇相畢露,臉黑的都能滴出水來,眼睛更是直直地盯著剛才說話的那位將領(lǐng),其中威脅之意不予言表。
“你……”那名將領(lǐng)手竟是直接憋紅了臉,遲遲半天卻愣是說不出半句話來。身旁的同僚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對著他搖了搖頭。
一只干竭的手臂從襤褸的衣袖之中抬起,那根本不像是屬于人類的手臂,更像是枯木。
在場見此一幕的眾人,包括那些久經(jīng)戰(zhàn)場的將士,都不由得倒吸涼氣。
“殿下!”胖子悲戚。
“你……對,就是你?!蹦泻⑸焓种赶蛳惹暗哪敲麑㈩I(lǐng)出言道。
后者兩眼瞪圓,有些不敢相信。
許都大喜過望。
“過來……來,再近點,站起來,轉(zhuǎn)一圈?!蹦泻⒂檬终泻糁菍㈩I(lǐng)不敢抗命,前者說什么他都照做,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
刷的一聲,鐵劍出鞘!
“撲哧!”長劍刺穿人體,血流如注。
“……”
“舅舅,你怎么了!舅舅!我不是故意的啊!你不要死??!這是意外!天妒我大夏英才!老天,何妒我舅舅?。??舅舅你放心!我回去一定昭告天下,你為國捐軀!我知道你不會怪罪于我的,對嗎?對了,舅舅,你叫什么來著?喂,他叫什么?”男孩仰面痛哭。
似哭似笑。
四周陷入短暫的寂靜。
片刻之后。
“回殿下,許都。”
“哦。”
男孩聞言,抹去眼淚。
“今天的事是意外?”
“……對對,殿下說的是,是意外?!?p> 眾人惡寒。
……
是夜。
涼月如水影,今夜星辰黯淡,一切都像是浸在了油里,泡沫一般的幻影。
真實與虛幻此時已經(jīng)完全攪在一起,分辨不清。
在官道旁,僅存的月光下,一隊車與馬與人與士兵的身影被漸漸拉長。
在林間之外的平原之上,數(shù)百里望去除了草,就一棵樹。
四下寂寥無人,幾個孩子躺在樹干之上安然入睡。
夏夜的微風吹過草坡,劃向遠去,數(shù)千萬的夢想重回大地,乘風而起,無所阻礙地飄蕩在野草山林之上。
隱隱約約,歌聲傳來……
十五從軍征
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xiāng)里人
家中有阿誰
遙看是君家
松柏冢累累
兔從狗竇入
雉從梁上飛
中庭生旅谷
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飯
采葵持作羹
羹飯一時熟
不知飴阿誰
出門東向看
淚落沾我衣
童聲稚嫩,空靈清澈。
“聽!”
“好像是童謠。”
“停!”
自中央的馬車之中傳出一聲喝令,蒼老的聲音中雖透著一絲疲乏之意,卻聲如洪鐘無比威嚴。
整個隊伍應(yīng)聲停下。
“這唱的是什么?”馬車之中,老者側(cè)耳傾聽,發(fā)問道。
一俊美男子稍稍靠近另一車窗,他說道。
“回大王,這首民歌講的是一位少小離家的老兵回到了家中,做好了飯卻不知拿給誰吃,家中的人……都死光了?!?p> 老者沉默許久。
他看向那歌聲傳來的方向,眼神閃動。
“百年來,戰(zhàn)亂不斷,百姓……太苦了。孤要你輔佐陳千……千兒,重建一個太平富庶的國家。太平……孤,此生見不到了,留給你們?!?p> “大王胸襟無人能及,大王千秋無期!”護衛(wèi)的將士們齊聲喊道。
“哈哈哈!這天下哪有不死之人,不亡之國!”
老者閉眼,往日的一幕幕涌上心頭。
“真是漫長的旅途啊……”
眾將士眼眶紅了,強忍著淚水。
“今天誰要是流一滴馬尿,回去軍法處置。”老者笑著說道。
“是!”將士們齊聲高喊,震徹瓊宇。
“唉,雖然也不會真的罰你們就是了……好也罷,不好也罷,不管怎么樣,這是最后了。平時孤老管著你們,今天高興,喝個痛快。”
眾將士知道,這是老者在向他們道永別。
“哈哈哈,今天不醉不歸!喝個痛快!”
有人仰面,有人低頭,皆是雙眼渾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