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司馬昭之心
很長時間都沒有再做夢的趙璇忽然被夢魘住，驚魂未定地醒來，才發(fā)現(xiàn)天剛蒙蒙亮，還不到平時起來的時間。受了驚嚇之后渾身都沒有力氣，軟軟地偎在枕頭上細細喘氣。
幾乎是睜眼的一瞬間，夢里的一切都如煙霧般一吹即散，了無痕跡。
只有心悸的感覺久久不能忘懷。
終究還是昏昏沉沉地睡去。
伴著綠柳的輕聲呼喚，趙璇掙扎了幾下睜開了眼睛。“什么時辰了？”
“時辰還早，姑娘起來徐徐準備正好?！?p> 趙璇便沒有賴床，強打精神開始洗漱。溫熱的水撲在臉上，被風一吹很快就涼透了，讓人精神不由一振。“綠楊出門了嗎？”
“天剛蒙蒙亮就出去了，按著姑娘的吩咐，沒有驚動人?！?p> 說話間頭發(fā)已經(jīng)梳好，趙璇對著鏡子上下打量?！斑€只能結(jié)鬟，能夠梳的發(fā)式也很有限?！倍嗌偈掠行┎粷M意。
“雖然發(fā)式少，可是姑娘膚色白皙，已經(jīng)勝過許多人?！?p> 一小碗素面，一碟松餅，一碗杏仁豆腐就是趙璇今日的早飯，不過或許是夢中受了驚嚇使得她胃口不好，就連那一碗素面也只吃了一半。
掰了一小塊松餅放到嘴里，酥香四溢。“今天的松餅做得不錯。”
綠柳便拿了一塊吃，吃完了擦擦手去端涼好的香片。“姑娘喝口茶吧?！?p> 茶香淺薄，入口回甘，從喉嚨里涌出的香味縈繞唇齒?！鞍涯峭胄尤识垢掌饋?，綠楊喜歡吃這個。一會兒把這些松餅帶著，你就在車里吃，別在外頭吹風?！?p> 也不要人幫忙，趙璇自己就穿好披風，戴上了面紗。
搖搖晃晃的馬車里趙璇閉目養(yǎng)神，綠柳嘀嘀咕咕地說“今天這身也太素了，若穿才做的那身裙子，不知該多好看?！?p> 趙璇不由一笑，點了點她的額頭?！吧倒?，我進宮是去給太后請安的，穿得那么鮮亮不是上趕著找罵嗎？宮里頭人多眼雜，低調(diào)些才能保命啊。娘從前說見什么人穿什么衣裳，你忘了？”
綠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胺蛉苏f過的話那么多，我哪里能都記得？”
“你啊，可別讓娘聽見你這些話，不然準要罰你。”
“那姑娘就別讓夫人知道了吧？”笑得討好的樣子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姑娘，到了。”
歷來女眷入宮都不能帶侍女，雖然不放心，可綠柳也沒有辦法跟進去，只能目送趙璇孤身一人走進巍峨高聳的宮墻之中。
綠柳捅了捅身邊的趙行客，從手帕里拿出一塊松餅遞給他?！澳愠圆怀运娠?？”
趙行客默默看她一眼?！斑@是姑娘房里的東西吧？”她手里這一份比外頭的松餅個頭要小，而且也沒有劣質(zhì)油的腥臭味。
“算你識貨，這是姑娘的早點，吃不下了賞我的，你要不要吃？”只從馬車里探出個頭的小姑娘笑彎了眼睛，讓人不好意思拒絕。
“你跟姑娘多久了？”都說吃人的最短，既然吃了人家的東西，也不好一句話都不說。
綠柳坐在簾子后頭嘴里嚼著松餅想了想“我也記不清了，從小就在一起，到現(xiàn)在也好多年了。你問這個干嘛？”
“就是隨便問問?！?p> “我們姑娘一向心善，從來都不刻薄下人，對我們都特別好?！闭f著又往外頭遞了一塊，見他接了才接著說“姑娘說早晨一定要吃早飯，就是出門也惦記著我們起得早，來不及吃飯，每每在車上備著點心，生怕餓壞了我們?！?p> “你和綠楊的聲音很像?！?p> “那當然了，我和綠楊可是親生的姐妹，自然是相像的！”
“你們是沈家的家生奴嗎？”趙行客忽然有些好奇。
“不是，我們姐妹倆是夫人從善堂抱來的，父母不詳，哪一天生的都不知道?！壁w行客聽著有些慌張，擔心惹她不高興?？删G柳卻并不十分在意。“我們就跟著姑娘一輩子，姑娘去哪里，我們就在哪里，就這樣也挺好的。”
她倒看得開。“你就沒想過找一找自己的生身父母嗎？”
“不想找，找他們干什么？善堂的人說是在山上撿到我們的，你想想，大冬天的把兩個還在襁褓里的孩子扔在人跡罕至的山上，他們難道存了想讓我們活下來的心思嗎？善堂的人若去的晚些，我們姐妹倆只怕都已經(jīng)成了野獸的餐食了！”言及此處，綠柳眼眶微紅。“就是將來我能見到他們，我也不會認的！”
趙行客自知說錯了話，想說些什么卻被松餅噎住，大聲咳嗽。
綠柳從車里遞來一只陶杯，見他不接，急道“這不是姑娘的杯子，是我的！”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綠柳瞪著他道“你著什么急，你既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娘，怎么還這個樣子?！?p> 趙行客紅了臉，吶吶道“我不是故意的?！笔掷镱^還拿著那只陶杯?！拔乙詾檐嚿现挥泄媚锏臇|西？”
“都跟你說了姑娘心善，許我們喝車上的茶水，只是要另備杯子?！焙熥雍箢^又遞過來另一只大小一樣，花色不同的杯子?！斑@只是綠楊的?！笨粗粲兴嫉臉幼友a了一句“你若有自己的杯子就拿過來，我一道放在車上，若沒有姑娘自然會給你置辦。”
做了這么多年的下人，趙行客早就已經(jīng)習慣了身無長物的生活，乍然被人這么一問竟不知該怎么回話。
綠柳看了他一眼“看樣子是沒有，改天出門再給你買吧?！?p> “多謝?！?p> “不要謝我，去謝姑娘?！?p> 一抬眼，就看見趙璇正與宮中的內(nèi)侍說話，已經(jīng)到了宮門前。
綠柳趕緊奪回趙行客手里的杯子，將車內(nèi)歸置好，跳下車去接趙璇。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趙璇的臉色很奇怪，又氣憤又失望，神情嚴肅，嘴唇緊緊地抿著。“回去再說。”
兩人也跟著緊張起來，又不敢問，只好趕緊回府。
綠柳滿臉擔憂地看著趙璇?！肮媚镌趺戳耍俊?p> “我知道她們?yōu)槭裁匆屛襾矶汲橇??！壁w璇拼命控制自己，才不至于失態(tài)。“因長公主這一胎多半是個女兒，又不想讓她進宮，所以才要把我弄來，讓我進宮?！壁w璇冷笑“他們可真是打得好算盤！”
綠柳聽得愣住，今上的年紀大約比姑娘大了十來歲吧？整整大了一輪有余，怎么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