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殘廢世家女17

　　燥熱的陽光仿佛照進(jìn)了她的心臟，原本安靜的一角，瞬間被燙得微微一縮。

　　她靠在椅背，在樹蔭下看著廣闊的天空。

　　寬廣的天際像是吸走了她的心神，雙眼逐漸變得無神而空洞。

　　明明一年的時間還沒有到，蔡靜涵卻覺得她已經(jīng)完成了所有的事。

　　傷害了原身的人，她早已一一回報，眼下只剩養(yǎng)好雙腿，然后陪著太師夫婦度過一生。

　　接下來……她還能做些什么呢？

　　等著這副身軀衰敗到大限之日嗎？

　　“阿珠……推我進(jìn)屋?！?p>　　蔡靜涵覺得自己有必要給未來的日子做個謀劃，總不能真這么荒廢時日。

　　窗外是蟬鳴和著蛐蛐的叫聲，窗內(nèi)是阿珠安靜研墨的聲音，蔡靜涵看了看目光所及之處的物件。

　　書架擺放的書已看了小半，剩下的一些民間話本、游記之類的雜書……

　　罷了。

　　蔡靜涵心下做了決定，她拿起毛筆，沾著墨，一手的秀氣字體在紙張上鋪陳開來。

　　書架上的書，不拘種類，每日讀上兩個時辰。

　　還有什么呢……

　　書架旁掛著太師作得山水畫，磅礴大氣，畫中是沒有邊際的江河，水面偶能見到一條飛魚騰空而起，一葉扁舟順流而行，只是舟上除了一根竹竿再無他物，甚至連人都沒有。

　　細(xì)細(xì)看去，除去筆力功法讓人嘆服，這一番意境也是旁人難以比肩的。

　　得了。

　　蔡靜涵再次動筆，再加上一個時辰的書畫練習(xí)。

　　既然書畫都有了，琴也該撿起來了，至于下棋……算了，過于耗費(fèi)心神。

　　“我的飛泉是不是被你們收起來了?！?p>　　在蔡靜涵的印象里，原身也是弄琴的好手，更有一面好琴，名曰：飛泉。

　　這面琴是她娘帶來的陪嫁之物，聽聞是祖上傳下的，琴身修長勻稱，其聲如長澗飛珠，自帶泉水叮咚之輕靈活潑，命名為飛泉。

　　只可惜自從原身雙腿受傷，再也沒有碰過“飛泉”，后來喬氏便讓下人收了起來。

　　“是的……姑娘可是現(xiàn)在想用了，奴婢這就給您去取?！?p>　　阿珠心中按捺不住的激動。

　　以前的姑娘最愛彈琴，甚至自創(chuàng)了不少驚才艷艷的譜曲，只可惜那件事后，姑娘再也沒有提起彈琴的事。

　　現(xiàn)在姑娘主動問起，是不是代表著姑娘從往日的消沉中徹底走了出來！

　　蔡靜涵自是不知自己的言行，引得阿珠如此猜測，只是搖搖頭說：“不急，今日時辰不早了，明日再拿吧，順便好好保養(yǎng)一番?！?p>　　“是！”

　　她放下毛筆，看著依舊空出大片的紙張，暫時不打算再添其他事情。

　　每日晨間練習(xí)書畫一個時辰，隨后是看書、用膳，待到午睡后起床練琴一個時辰后還要復(fù)健。

　　宗神醫(yī)已經(jīng)交待了，剛開始不必硬撐著，若是不適就停下歇息，每隔幾天便增長鍛煉的時間。

　　這樣下來之后的一段時間里復(fù)健用去的時間并不多，而復(fù)健之后剩下的時間，蔡靜涵索性都留給書架子上的書，順便再處理雜事。

　　當(dāng)天晚上，喬氏過來看望蔡靜涵時，聽聞她的這一番謀劃自是無比贊同。

　　“日后這家業(yè)也是要給你的，不過你若是不肯學(xué)著管家也無大礙，屆時給你備個衷心的管事也可?！?p>　　喬氏早就看開了，有太子在，她家閨女沒什么好怕的。

　　那天之后她同老爺也商量了，老爺也贊同這一觀點(diǎn)。

　　就是眼下好像沒有什么其他事可以為女兒操心的了，天天閑得怪無聊。

　　明明她閨女馬上才14歲，看看其他家都在忙忙碌碌得操心婚事，她最近也是推了不少夫人的邀約，大多是家中仍有尚未娶妻的家庭。

　　目的明晃晃地是沖著她家寶兒來得，其中還有幾家是她之前看中的人家，推拒的時候，喬氏的心都在滴血。

　　可轉(zhuǎn)頭想想她閨女，還是狠下心。

　　畢竟閨女開心最重要，家里不缺什么。

　　自第二日起，蔡靜涵按照立下的時間點(diǎn)，拋卻之前的算計，開始重新建立普通而又充實的日子。

　　當(dāng)她重新執(zhí)筆作畫、靜心練琴時，雖有些手生，但到底是大家閨秀出生，三兩天的時間便將丟下的功夫撿了回來。

　　只是每日復(fù)健的時候，總是能累出一身汗。

　　——

　　太子殿下雖有幾個月未曾來蔡靜涵的小院子，但是每日都會有人在他耳邊提起她。

　　這人還不是他派去“保護(hù)”小師妹的探子，而是太師……

　　太師每每拜會太子殿下，都別有用心地提起他家的寶貝閨女。

　　比如今日他的女兒做了一幅畫，畫得是冬日里落蕊院中的寒梅，那孤高傲然的氣韻頗有他的風(fēng)范。

　　又比如，今日他女兒新譜了一支曲子，稱得上是意境寬廣靈動，妙不可言。

　　再比如，最近他女兒開始練習(xí)行走了，每次完成訓(xùn)練，臉色蒼白，卻還能依舊笑著安慰她娘。

　　每日聽著太師在他耳邊念叨，太子一點(diǎn)都不覺得聒噪，甚至覺得批起折子來神清氣爽。

　　看到滿篇廢話的折子，他偶爾還大筆一揮，夸人家文學(xué)造詣極高。

　　直到當(dāng)今皇上身體好轉(zhuǎn)，這京都也入了秋。

　　連蔡靜涵的生辰，太子都沒能抽出時間，只是從他父皇的私庫狠狠地搜刮了一番，當(dāng)作生辰禮送了出去。

　　當(dāng)時這件事引起了皇上的好奇，他還未見過太子對哪一位姑娘如此用心。

　　那日皇上傳喚太子問話，沒有人知道兩人說了什么。

　　只是第二日，皇上將之前放給太子的權(quán)利收回了一部分。

　　也有其他的幾位皇子不安分，想要趁機(jī)分權(quán)，可皇上看都不看他們。

　　朝中大臣便知，這并不是放棄太子的信號，少部分存有異心的人還在小心觀望。

　　對于權(quán)力被收回，太子殿下并沒有放在心上，這可是他快磨破了嘴皮子才爭取來的。

　　朝中政務(wù)繁雜，既然父皇身子骨健朗，那就好好履責(zé)吧。

　　太子卸下身上的擔(dān)子后，修整了一日才前往太師府。

　　裝模作樣地同太師商議了幾樁正事后，轉(zhuǎn)頭就去落蕊院尋他小師妹去了。

　　喬氏端著剛做好的銀耳粥進(jìn)了書房，笑瞇瞇地說：“看太子這幅模樣，應(yīng)當(dāng)是將咱們寶兒當(dāng)作妹妹一般關(guān)心了，這不剛從你這出去，我就看見他去了寶兒的院落?！?p>　　太師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得意地說道：“不枉費(fèi)我最近舍下老臉，天天在太子殿下耳邊念叨我們寶兒了，依我之見，日后這私詔，是跑不掉了。”

　　喬氏心生滿意，上前站在太師身后親自替他捏肩：“是啊，就是不知道日后太子妃是個什么樣的人物，但愿是個好的?！?p>　　——

　　太子帶著弘盛熟練地尋到落蕊院門口，只是門口這時竟然無人看守。

　　他穿過廊道，隔著一道門就聽到了院中丫鬟們的聲音，等他到了門口也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

　　院中早在蔡靜涵準(zhǔn)備復(fù)健時，便已經(jīng)做了兩根橫在半空中的木桿，蔡靜涵站在兩根木桿中間，雙手搭在木桿上正做著復(fù)健活動。

　　一眾丫鬟將木桿和蔡靜涵圍起來，深怕蔡靜涵撐不住力氣跌倒。

　　太子抬了抬手，他和弘盛就站在院門，沉默地看著院子里的人。

　　“姑娘可還行，已經(jīng)到了半個時辰了，若是累了咱們就去休息?！?p>　　蔡靜涵胳膊吃力地?fù)沃緱U，點(diǎn)點(diǎn)頭。

　　丫鬟們接到訊號立刻行動了起來。

　　等到蔡靜涵被阿秀和阿珠扶著做到輪椅時，早已渾身是汗。

　　“姑娘稍微忍耐一下，水馬上就放好……”阿秀拿著手帕擦拭蔡靜涵面上的汗珠，余光瞥到門口站著的人，手一抖，驚呼：“太子殿下？”

　　蔡靜涵面上掛著的笑容一僵，她僵硬著身子不敢回頭。

　　現(xiàn)在她這副狼狽的模樣真不適合見人，而且還是太子殿下。

　　太子讓弘盛去府外等他，獨(dú)自進(jìn)了院落。

　　聽著越來越近的穩(wěn)健腳步聲，蔡靜涵緊張地攥著扶手，努力做到心緒平靜。

　　只是太子并沒有給她開口說話的機(jī)會。

　　“無事，你們忙你們的，我在院子中坐著就好?！?p>　　阿珠和阿秀低頭等著自家姑娘發(fā)話，而太子只是走到距離蔡靜涵三步遠(yuǎn)的地方就停了步子。

　　“要不，殿下您明日上午再來吧，今日可能無法招待殿下了?！辈天o涵小心地試探著說。

　　她這一去怕得晚膳之前才能出門，畢竟頭發(fā)干得慢。

　　太子倒是沒想到難得來這一趟，竟然要被人趕出去。

　　他的心里頗不是滋味，有些酸楚。

　　太子盯著輪椅上蔡靜涵簡單豎起的發(fā)絲，捏著手中的紙扇，笑著說：“既然如此，那本宮改日再拜訪?！?p>　　蔡靜涵聞言心中嘆了聲氣。

　　她方才那番話定是惹了太子不快，改日，而不是明日再來……這話里可蘊(yùn)含著許多東西呢。

　　“姑娘……”

　　看著阿秀愁眉苦臉的模樣，蔡靜涵只是擺擺手說：“水備好了嗎？”

　　阿珠立刻答道：“備好了，奴婢這就推您進(jìn)去?！?p>　　蔡靜涵從始至終都沒有轉(zhuǎn)頭去看離去的太子，而太子出了太師府后……

　　“主子，您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

　　弘盛正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太子聞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直接吩咐說：“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