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上,若是出現不合乎情理的狀況后,便隨之而滋生畸形和丑陋。比如祿神的“咸豬手”,大力神的“扒手”,以及我這個坐觀虎斗隱于幕后的“黑手”。我們都是這個世道上一道極其常見的景色,無論是善的,惡的,真的,假的,都是三界眾生所相。眾生相形形色色,眾生事千奇百怪。眾生因不盡相同,眾生果萬象歸宗。激濁揚清懲惡揚善去偽存真,這是三界最為普遍的共識和號召,可有多少仙和人卻倒行逆施。
從祿神的肉餅上踐踏過去后,我們一行便向凡間車水馬龍叫賣吆喝的街道挺進,天將的意思是要去會會巨靈神的小舅子,看看這個狗仗人勢的東西是如何的欺行霸市橫行霸道的。要知道,在天庭,這天將可是一向橫著走的,他倒要看看區(qū)區(qū)一個巨靈神的小舅子是如何猖狂囂張的。于公,他這是懲惡揚善的責任;于私,他要和巨靈神的小舅子比試比試,讓他見識見識什么叫做小巫見大巫!連巨靈神那樣的貨色,天將都能訓得服服帖帖的,更別說一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畜生了。
于是,我與天將化作一個瓜農,推著獨輪木車。悄無聲息縮在毫不起眼的街道一個角落,靜靜地等待著巨靈神小舅子的身影。
忽然,在街頭一陣喧囂騷亂,緊接著就是人仰馬翻嘈雜一片。一輛高大豪華的四輪馬車突然出現在我們眼前。車是雕龍畫鳳鑲金嵌玉的車,馬是高頭大馬千里神駒,就這樣在有限的街道上浩浩蕩蕩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周圍的人叫苦不迭慌慌張張,一個躲閃不及便被碰倒撞翻車過人亡。
待那輛豪華四輪馬車過后,街道兩邊一片狼藉,觸目的都是東倒西歪的攤位和受傷倒地的商販。
“車轔轔,馬蕭蕭,草民的腦袋綁在腰;出門妻子走相送,馬去獨過奈何橋;血衣跛足躲道哭,哭聲凄凄沖九霄。道中過者是何人,小人搖頭不敢招?!?p> 一陣悠悠揚揚夾雜著無可奈何的吟誦聲傳入我們的耳中,我定睛一看。一個矮小枯瘦的干癟老頭,在親眼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后,滿懷無奈地發(fā)著感慨。他一雙渾濁的眼,一頭亂蓬蓬的白發(fā),穿著粗布短褐,腳下手編的草鞋,面露憂憤,倒有一番心懷民間疾苦的心胸氣度。我覺得這老頭剛才吟的幾句話似乎在賣什么關子,便湊上前去和他攀談,也向他詳細打聽這里的情況,也好制定與之相符的對策,我便對著老頭躬身施禮道:
“我等初來乍到,人地生疏。眼見那豪華馬車在此橫沖直撞,卻無人敢阻,不知是何許人也?剛才老先生所吟詩句似乎意有所指,不知您能為我等解惑?”
“老先生不敢當,我只是一個窮酸老書生,出來賣一些珍藏古書以勉強糊口。現在的百姓可謂是身陷水深火熱之中,上有官吏收稅,下有劣紳橫行霸道。我這還沒賣幾本呢,就被搜刮殆盡。剛才坐在那高大馬車里的,就是這里連官家都禮讓三分的王大爺!這王大爺,在這里堪稱地頭蛇!一向在這一帶欺行霸市,魚肉販夫商賈。聽說他是有遠方的親戚在天庭任職,可謂也算是占著仙人親戚的光,凡間官吏都極力與他交好,他們早已是蛇鼠一窩狼狽為奸??删涂嗔宋覀冞@些平頭百姓呀!有權有勢背景的歌舞升平,無權無勢無背景的盡喝西北風。怪只怪我們沒有那位居九重的天仙親戚呀!”
“放心吧,這種人只是小人得志而已,是秋后的螞蚱,保證蹦不了幾天的。咱們就等著看他在這條街栽一個大跟頭吧”我平靜的說。
“現如今我們這些販夫走卒能茍全性命就已經不錯了,還想讓這個樹大根深背景強大的地頭蛇栽跟頭,談何容易呀?你們外地人不要意氣用事,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的,這是保平安的真理。這種人你們惹不起的,在他們的一畝三分地你還想整治他們,是不是有些蚍蜉撼大樹呢?”
“誰是蚍蜉誰是大樹還尚不可知呢,這要取決于看誰出手了。如果是憑著一腔熱血的魯莽之輩,那確實是蚍蜉無異自尋死路;可如果是真正天上飛的龍出手就很難預料了。”
“天上真正飛的龍?出門在外以和為貴,莫要爭強斗狠逞英雄,你既不是三頭六臂的神人,也不是力能扛鼎的巨人,怎么能與一個背景雄厚的地頭蛇相抗衡?快別說什么大話了,還是躲得遠遠的賣你們的瓜吧!想來那王大爺一會兒就過來收地攤稅,你們還是自求多福吧?!闭f完,窮儒老者便收拾他那散落的書攤去了。
果然,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個大腹便便的家伙,坐著一頂空敞轎子上,左右是幾個惡聲惡氣的仆人,氣勢洶洶圍在小攤前,皆是粗暴呵斥著索要攤稅,交的慢了,交的少了,便是一頓拳打腳踢罵罵咧咧。看著那囂張跋扈的惡奴氣勢,不難看出這大腹便便的主人就應是人人談虎色變的王大爺了。
待走到離我們不遠處,天將悄悄隔空動用一下手指,王大爺便突然從轎子上跌了一個狗吃屎,那一聲巨響,近乎地動山搖。那肥頭大耳的腦袋不偏不倚摔倒我與天將的腳下,旁邊那些膽小怕事的攤主嚇得避恐不及四下躲避,只有我和天將幸災樂禍地看著這大快人心的一幕。
“哎呀,這是從哪冒出來兩個不長眼的老東西?看見大爺我摔下來你們還得意洋洋,給老子打,打死這兩個愛看熱鬧的老匹夫!”王大爺捂著大胖臉蛋子,氣呼呼說道。
可這些凡間打手怎么可能是天將的對手,他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便把那些惡奴打得鼻青臉腫東倒西歪。
此刻的天將現出真身,一身仙氣繚繞,同樣是氣勢洶洶威風凜凜,怒目冷對這一群家犬爪牙。
“就這一群無能飯桶哈巴狗,還想跟我動手?來來來,還有幾個能動的,繼續(xù)來呀,拿出剛才你們欺負小商小販的那種氣勢。跟老子再比劃比劃,看我不把你們打得半死!欺負一些小商小販算什么本事?”
一個捂著肚子的惡奴跟王大爺說:“我們這次闖禍了,那兩個老東西居然是天庭下來的神仙!”
“神仙?我呸!什么樣微不足道的神仙還敢得罪我?我舅舅可是天庭大名鼎鼎的巨靈神!”王大爺依舊是一副囂張的架勢。
“巨靈神?你舅舅看來是一個地位不小的天仙呀,倒是讓我們有些后怕呀,那敢問您姓誰名誰呢?你在這里橫行霸道逞強凌弱,這里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天將戲謔著對王大爺道。
“王法?我就是王法!在這方圓百里之地,誰不知道我是‘枉法’枉大爺?在這里我就是王!你們是哪里來的不知死活的東西?”
“‘枉法’這是個好名字,好名字,好名字!”
當“好名字”每重復一次時,枉法的身上便被天將如同雨點般拳腳招呼。
“我告訴你們,你們別以為穿一身仙服,我就怕你們了,你們給我等著,這事咱沒完!等我找到我舅時,看能不能把你收拾了!打了我,沒有你們好果子吃!你們給我等著!”枉法捂著傷痕累累的腦袋,狼狽得邊逃竄而去。
“好,爺爺們邊喝茶邊等”我們好整以暇等著去搬救兵。
來的救兵不外乎就是巨靈神,巨靈神一看是我們,嚇得也是身如篩糠。
“舅舅,就是這兩個毫不起眼的老東西,他們居然在這里喬裝天將,看他們那衣不合體的樣子,就知道一定是冒牌貨。舅舅,用您的神通快把這兩個招搖撞騙的家伙給抓走,他們剛才還對我拳打腳踢了呢!此仇不報非君子,我一定要把他們碎尸萬段!我還要把他們給……”
“啪—”
巨靈神小舅子還滔滔不絕得口出狂言還未說完,就被巨靈神揮起的巨掌給了他外甥一個大嘴巴子。
“別人犯事是坑爹,你這不長眼的家伙犯事坑舅!你也不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都是天庭名副其實的巡天師,是有先斬后奏之權,令行禁止之威!天庭倚重肱骨之臣!到哪里都如玉帝親臨!你居然敢得罪巡天師,你是不是以為你舅舅我的位置跟玉帝平起平坐呢?你以為個頭大就一定權力大,地位高???還不趕快向巡天師磕頭認錯?不長眼的東西!”
“舅舅呀,你不能幫外人欺負您外甥呀!您剛才居然爆粗口說我是狗眼,而我是我媽所生的,那也意味著我媽也是狗眼。這再追根溯源的說,我媽和您是兄妹,你們是一奶同胞,她的是狗眼,那您也應該是狗眼,您可千萬別隨便開口罵人,這罵著罵著,又罵到您自己頭上了!您說我的邏輯推理思維怎么樣?”巨靈神的外甥有條不紊一字一句說道。
“你他媽的腦殘的玩意!閉嘴,說重點,你怎么講話避重就輕呢?我和你講的是巡天師,又不是我!狗眼也罷,貓眼也罷,歸根究底都是有眼無珠!不辨真?zhèn)蔚囊浑p眼睛,與狗眼貓眼有什么區(qū)別?”巨靈神氣得臉色鐵青咆哮道。
“那您是在罵巡天師是狗眼???這也不合乎事實依據呀,我看著天將是丹鳳眼,可不像是狗眼!”枉法的神態(tài)更加一本正經,感覺是在坐而論道談古論今。
“我那妹子怎么就生出你這么一個蠢貨,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惹是生非,其他的你還能干點啥?就這樣一直靠我罩著護著,你什么時候能用腦子獨當一面呢?”
有些人就是長著一個榆木腦袋,他們除了能盯著錢看,繞著錢轉,其他一無是處。跟他們講話就是對牛彈琴浪費口舌!他們就是寄生蟲的一類。
“好了,別在這里唱什么舅嘆甥嚎的苦情戲碼,我最討厭大老爺們哭哭啼啼跟一個娘們似的惺惺作態(tài)。巨靈神,你私自下界插手凡間事宜,看來你的天庭的職責還是太清閑了!你這么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外甥,留他作甚?若留他狗命,小本生意的小商小販深受其害難以為繼!巨靈神,我相信你絕對不是那種好了傷疤忘了疼的那種仙吧?你是要自己動手大義滅親呢?還是讓我公事公辦將他斬首示眾以儆效尤呢?”
看著巨靈神那張左右為難的苦瓜臉,真是好笑。自己大義滅親吧,實在是于心不忍,枉法再怎么無惡不作也都是他外甥,于親情太過不近人情;讓天將動手,他坐視不管更顯得不近情理。
無論是人,還是仙,總是有難以預料的子孫債讓人迫不得已去償還。那些不肖子孫總是出其不意做一些目無法紀的擾亂朝綱的惡事,若是插手干預,自己也將受池魚之災;若是放任不管,今后人情面上總是講不過去。所以,如果我們若是后輩子孫,就一定要潔身自好中規(guī)中矩,別讓自己的長輩們?yōu)殡y擔憂,讓他們陷入兩難的境遇。不能給他們爭光添彩,絕對不能使他們蒙羞帶辱;如果我們是前輩長者,就一定要以身作則,好好培養(yǎng)教育后代子孫,使他們向善不為惡,走正不向邪,時時修剪除叉,以免驕縱放任,使他們誤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