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禽飛不高,是鳳困不住。有些人太過好高騖遠(yuǎn),自不量力。還有一些人天生就是人中龍鳳,凡間俗物難以束縛。
能嫁入皇家,那是天下無數(shù)女人的夢想,雖說是高墻林立,卻得富貴尊華衣食無憂??捎幸粋€金圣娘娘卻選擇潛逃出走,躲進(jìn)了麒麟山。寧愿與妖怪為伍,也不愿做皇帝三千佳麗其中的一個。
因?yàn)榻鹗ツ锬锏呢?fù)氣出走,皇帝相思成疾無心朝政。
唐僧最習(xí)慣調(diào)解夫妻矛盾了,但凡遇到這事自然毛遂自薦。常常以此沾沾自喜。我們一行遇到大大小小夫妻鬧矛盾事件不計(jì)其數(shù),這禿驢也確實(shí)有些手段,時常讓他們從歸于好破鏡重圓。
所以,這次唐僧身先士卒,用那三寸不爛之舌去拆散這對跨妖戀。
而我們這些妖怪徒弟自然不會巧舌善辯將利害關(guān)系分析的鞭辟入里。所以,在覲見皇帝時,我們都緘默不言。
“陛下,關(guān)于勸和,貧僧略有拙見?!碧粕朴迫坏?。
“不知圣僧有何高見?”
“先是人情面上苦口婆心勸解,再時局上分辨利弊。下一步便制定勸和策略,逢場作戲法,百試不爽。
“你這和尚其心可誅,逢場作戲?你難道讓朕的愛妃整日對寡人虛與委蛇?”皇帝嗔怒道。
“陛下冤枉貧僧了。常言說這夫唱婦隨一塊過日呀,打斷了胳膊連著筋。逢場作戲,自然不是真正一成不變的逢場作戲!若是真的天各一方,那連逢場作戲的接觸都沒有,怎么再去培養(yǎng)感情?一時片刻的冷戰(zhàn),總會或多或少有所接觸。來日方長,這戲唱著唱著假的便也就成了真,畢竟人都不是鐵石心腸嘛。所以,這逢場作戲的含義就大的去了。你可以把它當(dāng)做是一種不光明正大的勸和手段,手段不重要,目的和結(jié)果才是重要的。哪怕我把黑的說成白的,把白的說成黑的?!?p> “以歪言未必是為了說一個歪理,以正語未必達(dá)到一個正理。很多義正言辭的話反而適得其反。很多話在于聽者如何去判斷分辨,如果對結(jié)果認(rèn)同和接受,至于手段和方式便置于次位。無論你說的是肺腑之言,還是中傷非議。正如有一些病癥需要以毒攻毒,誰能說有時候的毒藥不是解藥呢?有一句叫做“歪打正著”的含義,便源于此?!?p> “好,圣僧真不愧為東土而來的和尚,這外來的和尚會念經(jīng)想必就是說您的。那就勞駕圣僧替朕走一遭,接回金圣娘娘!”
路上,唐僧便滔滔不絕開始給我們炫耀,似乎在皇帝面前言猶未盡:
“這勸和的方式有千萬種。哪怕你在他面前數(shù)落她的不足,哪怕你在她面前數(shù)落他的不是,繞來繞去總是一個目的—和好如初!語言的涵義運(yùn)用完全可以混淆顛倒,是為了撮合斷不可分裂的姻緣。師父我也是煞費(fèi)苦心呀。這中間管事的人,管好了兩邊對你是感恩戴德,這要是管砸了,那就是二徒弟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了。師父我這般仁德慧敏,也曾管砸過,還差點(diǎn)讓人揍了”難得聽到他也有一次敗績。
“敢問師傅哪次把這樣的事情搞砸了?”猴子小聲問道。
“不提也罷,當(dāng)年那次勸和記憶猶新呀!點(diǎn)錯了鴛鴦,鬧錯了主角,鬧了一場烏龍事件。我原以為黎山老母也是玉帝的老婆呢,就磨破嘴皮子勸呀勸呀,可沒想到結(jié)果卻弄錯了,差點(diǎn)被玉帝給打死,被黎山老母那老太婆給罵死?!?p> 想象志得意滿的和尚被這兩位大能罵的灰頭土臉的樣子,真是可笑,他算無遺策的人也有失誤的一天。
到達(dá)麒麟山見到賽太歲后,唐僧便與賽太歲唇槍舌戰(zhàn)。
“你只建了一個土窯洞,連一個像樣的宮殿你都沒有,你這樣的妖精也實(shí)在是寒酸至極。娘娘金尊玉貴,你怎么能讓娘娘住你這破破爛爛的洞府?說,你是不是用卑劣手段挾持了娘娘?
“你這禿驢怎看不起我這洞府?我這洞府斯是陋室,非朱紅大門,可金圣娘娘就是愿意住,就喜歡過這種艱苦樸素的生活,攆都走攆不走,不信你可以問問金圣娘娘,看看我是否要挾過她”賽太歲反唇相譏。
說完便讓我們一起進(jìn)入洞府。
一見金圣娘娘面,唐僧便雙膝下跪在她面前,聲淚俱下道:
“娘娘呀,陛下三年不見娘娘,心中日日掛懷,暮暮擔(dān)憂。寢食難安魂不守舍。您不辭而別,實(shí)是傷陛下之心。
“我與那年過六旬的皇帝,既無夫妻之情,也無恩愛之意。我習(xí)慣過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田園生活??稍趯m中,我就如同籠中之鳥,欲飛不得。處處要謹(jǐn)小慎微,事事要中規(guī)中矩。那些宮中的繁文禮節(jié)實(shí)在是讓人身心俱疲,我卻還要裝模作樣。所以我便選擇離家出走,遠(yuǎn)離那個人人向往神圣的地方,你就讓他死了這條心吧”金圣娘娘語氣堅(jiān)決。
“娘娘糊涂呀,陛下乃是九五至尊,受萬人朝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廣廈千萬宮宇無數(shù),食則山珍海味魚翅燕窩,穿則環(huán)鳳龍袍綾羅綢緞;那賽太歲終究是妖怪之身,人妖殊途暫且不說,你看他五短身材,相貌粗野,僅有區(qū)區(qū)一石堆洞府,行止方寸之地。出無兵將護(hù)佑,入無宮娥伺候。食則粗糧細(xì)糠小米咸菜,穿則裙布釵荊襤褸衣衫。兩者相較乃是云泥之別,您何苦明珠暗投自討苦吃?”
言則既分利弊,確實(shí)讓人信服。
“身處幽宮,我要為那錦衣玉食而低眉順目;要為帝王寵幸與嬪妃明爭暗斗;要為取悅帝心費(fèi)盡心機(jī),還要時時心憂失寵而被冷落嫌棄……我年輕的風(fēng)華,只在重重宮墻之內(nèi)漸漸老去,守著冷冷清清的宮殿,無盡的寂寞將我重重包裹,那樣的富貴生活不是我所想要的。如今我雖在妖洞,可也是一洞之主,不會與三宮六院圍著一個男人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與人共事一夫,我還不稀罕!
我就是我,也只想做一回我自己?;实鄄⒉恢牢业男?,他以為他所給與我的富貴尊榮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青春永駐,日月同壽。賽太歲雖相貌丑陋身無長物,可是他能給我蟠桃,助我長生不老!
“是凡人,勿貪念成仙;非仙身,怎可羽化飛升?娘娘你要三思而后行呀!”
“我心意已決。宮中悠悠眾口,浮生萬象。那些陰謀詭計(jì)和流言蜚語是讓我最難以忍受的,我就是死在外頭,也不能回去。一旦我輕信你的巧舌如簧跟你回去,那帝王又要把所有寵愛集于我一身,換句話說,我便成了眾妃子群而攻之的對象。同樣也會有些不堪入耳的謠言傳入我耳中。我何苦呢?遠(yuǎn)離喧囂浮躁奢華萎靡,不聞飛短流長,不理子丑寅卯,不看牛頭馬面,何嘗不是人所期待的?念在他對我一往情深的份上,我有一言勞煩你轉(zhuǎn)告陛下,眾人敬他怕他讓他,只因他身在人前,等他聽到背后之言,他或許會理解我今日的抉擇?!?p> 皇帝得知王妃無意歸來,更是郁郁寡歡日漸萎靡。于是,師父依照今生娘娘所言,與喬裝后的帝王悄悄走入人后,去認(rèn)識另一個世界。
一個太監(jiān),提著食盒,悄悄走到無人的角落,輕輕打開盒蓋,竟然朝湯匙里嘔吐;一個御前侍衛(wèi),提著刀,在一個稻草人身上左劈右砍,而上面的名字,赫然即是當(dāng)今的皇帝;一個嬪妃,竟然跟宮女在抱怨皇帝封賞太過寒酸小氣……
皇帝是一路看來,一路聽來,一路感來,或怒火沖天或目瞪口呆或黯然神傷。
這宮廷之內(nèi)到底有什么東西可以讓人留戀不舍的?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難道就真的讓人敬而遠(yuǎn)之虛與委蛇?食則不知凈污,居則不得心安,臥榻之旁也是薄情寡義,不得真心相待,或許他那離去的愛妃看到宮廷那些污垢才毅然決然不愿歸來的。
帝王可以拾人牙慧,怎么能食人牙垢?這是對帝王的奇恥大辱;武士砍刻著皇帝名字的稻草人以泄私憤,那是對帝王威嚴(yán)的蔑視;嬪妃的虛情假意,也讓皇帝心灰意冷。
看看那些平日里對他畢恭畢敬的人那些背后,那些圍繞他周圍的人背后露出最赤裸最真實(shí)的想法,毫不掩飾地展現(xiàn)在他的面前,皇帝驚怒交加。
翌日,向食盒里嘔吐的太監(jiān)被凌遲處死,砍稻草人的御前侍衛(wèi)被打入死牢,背后妄議君非的嬪妃被賜白綾。
這位皇帝還算有的救,終于振作起來了,不再為情所困。帝王的處理手段和方式,我們無心去評判,我們只是告訴他一個事實(shí),在高高在上皇權(quán)的背后人人是怎樣的一張真實(shí)的面孔。有些人可以逆來順受的接受,有些人卻是難以茍同的認(rèn)可,所以大家才會分道揚(yáng)鑣。如果能想清楚這個道理,也不失為一個明君。
不以猛藥治療皇帝的相思病,恐怕國將不國。然后,我們幾人才挑擔(dān)牽馬揚(yáng)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