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信,又是千年……這一信,引出了天昏地暗……肆靈對那顆花種的渴望勝過一切,除了靈淵。
肆靈收了碎川這個不像徒弟的徒弟,他跟著他去了東周山,那是火海大地唯一的明朗之處,那是仙境。
肆靈癡狂的看著這里的奇花異草,撫觸著柔軟的花瓣,還有沁出汁液的綠色,自然還有十分明亮的陽光,還有清澈的流水,那水流繞過他的腳下,就像一只柔美的手牽住了他的心。鳥獸擦身而過,它們一樣有熱血有心臟,肆靈看的出神。
“怎么樣,師父,用你的靈力來換滿目蓬勃,很值得吧?”
“嗯……”肆靈的身體好像在被操縱,從他踏入東周山的那一刻就開始了。他現(xiàn)在想要抽離,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骨血之中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冥界不能沒有冥王,此處再好,也非我所擁之土?!?p> “師父,此花人間只有一顆種子,我至今也沒有看到過它的樣子,師父難道不貪心嗎?”
“這只是你的計(jì)謀,和花種無關(guān)?!?p> “呵……你可真夠自私的,一顆花種如此珍惜,人間終生,卻棄之如螻蟻……”
“我本守冥界,人間自不在我心。是你們這些神明為了一己私欲,入冥界探靈淵,才引我招來禍端,是你們自私棄人間不顧,何苦給我安插罪名!”
“師父啊,我本以為你蠢,看來,你蠻聰明的……只是,你走不了……”碎川聚合山中靈氣化手中之白笛,他將笛放于唇邊笑道:“師父可曾聽說,人間有種東西,叫毒蠱……毒蠱入身,不會疼,它只會聽著笛聲操縱你的身體……你雖強(qiáng)大,可你終究不是自己的對手!”
笛聲急轉(zhuǎn)風(fēng)掃東周山,肆靈能感覺到筋骨中傳來的咯吱咯吱的聲音,肆靈催動靈息,他的身體驟然破碎,碎川一陣驚異,不一會兒,肆靈散去的靈竟然又重新拼湊,一個完整的肆靈出現(xiàn)在他面前,一劍刺穿了他的胸膛,卻見不遠(yuǎn)處,又一個紫衣仙人握笛而笑,而肆靈殺死的那個人竟然只是一個影子……
“你便好好的掙扎吧,我也是無奈才此下策,我既然叫你一聲師父,你總得把你的一招一式都告訴我吧……”
“小人!”肆靈持劍向他沖去,只見碎川一個閃身躲去別處:“天地爭奪從來不止,誰又不是小人?若你好心帶我入靈淵,或告訴我靈淵的秘密,我便做個慈悲神明,震懾所有爭端。”
“靈淵,靈淵……你們神明就如此無能,只能覬覦我冥界之物了嗎!”他揮舞著雙矜劍,紅綢若霞光,在東周山驟起的風(fēng)中舞動著……
而碎川就安然的站在他頭頂,笑著說:“神明并非無能,否則,你怎出的來冥界呢?”
笛聲悠悠,卻見碎川冷笑著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不安的肆靈,他睜著眼睛,雙目無神……
冥火被風(fēng)神碎川的一陣風(fēng)熄滅了……
“你還沒有告訴我,靈淵的秘密,我怎么舍得放你走啊......師父......”
百年間,肆靈坐在東周山頂,他睜著眼睛,盯著身前的埋種之處,百年風(fēng)霜雨雪,竟然不見它露出一絲芽來。
山頂之上,笛聲悠悠,突然隨著一陣風(fēng)來而停了,兩人皆已目光滄桑。
“你在你的意識里與我斗了一百年......你的招式和行息方式我可都學(xué)會了?!憋L(fēng)神碎川道。
“我知道,可使你還是攻破我的意識,只要花種發(fā)了芽,我就走......”
“你是在嘲諷我?”
“沒有人能攔住我,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除非我自己想留下。”
“呵......我是天地最強(qiáng)的神!”
“那又如何,我不與斗個輸贏,等著花芽破土而出太過煩悶,就當(dāng)你替我解解悶了?!?p> “你......”
此時天上一道驚雷閃過,東周山水流逆行,萬物枯萎,而那顆種子卻默默發(fā)了芽,它露出一個紫色的芽尖,肆靈又驚又喜,一只紫色的小蟲從他白發(fā)間緩緩爬了出來......
“毒蠱竟然自己爬了出來......冥王,你耍我?”
“你為了引我出冥界,花了這么大的代價,我不陪你玩玩怎么行?”肆靈捧起那顆種子,連土仔仔細(xì)細(xì)的包裹在紅綢里,收于懷間,碎川惱羞成怒,他看著肆靈凌傲的樣子,祭出無格劍刺穿了他的胸膛,然后狠狠的將其推落山頂......
東周山奇珍異寶奇花異草,而山下是黑色梨花林......而碎川將他推下時,奪過了那個發(fā)芽的花種......
“你是很強(qiáng)大,但是,你很傻......永遠(yuǎn)都不知道防備?!?p> 忽然墜落懸崖,黑色的觸手溫柔的繞住了肆靈的手,他想掙脫,但是沒有力量......
黑色梨花林,連摔在地上都是沒有感覺的,因?yàn)榈叵绿浟?.....
黑色沼澤長出黑色梨花,每一片都是腐蝕血肉的毒藥......
“世間兩儀,物極必反,靈聚一處,濁聚一處,如此平衡互不干戈,如此,我就來幫幫你......”肆靈半個身子浸在沼澤里,他抬起手指,扯出紅綢,喝一聲:“鬼兵!”
霎那間,無數(shù)黑色的影子聚集于此,黑色的淤泥如同沸騰的水一般,聳的老高,黑色的梨花燃起來了......東周山上,幽魂惡鬼開始依附......
他欣慰一笑,顧不得背后的傷痕涌血,他朝胸口一摸,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我的花種......”他什么都不顧再次飛上了東周山,可無格劍可不是凡劍,它是這天地間最兇的兇器。無格無限,殺人殺心......他終是沒有力氣再飛上東周山了,他在墜落之時,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已經(jīng)在海上孤洲了......
他四下打量著,波濤起伏,他仿佛風(fēng)口浪尖的一粒紅色的沙子。
“你醒了?我還以為你醒不來了呢?!鄙砗笠惶庴艋穑艋鹋允莻€身著黑衣的少年。
“我怎么會在這,我不是......”
“黑沼澤被惡鬼占據(jù),我恰好經(jīng)過此地,把那些惡鬼吃了,你看我的靈力是不是大了很多!”少年說著朝大海打了一圈,頓時雷電由他拳中出,海水仿佛被劈成了兩半,收拳,頓時風(fēng)平浪靜,夜幕低垂,星眼閃閃。
能操控雷電,難道他也是出入冥界的魂?可他不是神明,倒是幾分像凡人,卻又不是。
“別想了,小爺我是魔?!?p> 魔......肆靈恨魔道的人,只因魔統(tǒng)貪心搶走了他的花種。
“餓不餓?”少年遞過了一只魚。
肆靈背對著他,不作回應(yīng)。
“愛處不吃。”少年抱怨,大口吞著魚肉。
“你是什么人?。俊鄙倌杲又鴨柕?。
肆靈這才開始打量起自己,白發(fā)皆濕貼在身上,紅衣襤褸,已在百年間被風(fēng)蝕,他就像個乞丐,可是乞丐萬萬沒有這樣的攝人心魄的目光。
他嘗試催動靈息,卻發(fā)現(xiàn)靈息在一股莫名的力量壓制著,無法使用靈力,這......剛剛才狂妄不知東南西北,這么快報應(yīng)來了,天地之道只是睚眥必報!
“問你呢!”少年嘴里嚼著魚肉口齒不清的問。
萬萬不能透露冥王的身份,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想殺我......
“我是一個落難者。”肆靈道。
“落難,也是,自從冥火燃?xì)獾哪且豢蹋麄€人間都落難了......真恨不得把那冥王千刀萬剮!”
肆靈轉(zhuǎn)過身坐在篝火旁邊難為情的說道:“那個......魚還有嗎?”
少年白了他一眼,將手里剩下的半條魚給了他,倒地一躺,閉目睡去。
深夜,肆靈宿在孤島,他胸口疼的要命......就像一個鋒利的碎片不斷攪動著他的靈宮......
“碎片......是那把會破碎,會聚合的劍......”肆靈自言自語,痛的他在地上打滾......
“怎么了?”他終究是吵醒了那個安睡的少年。
“沒事!”肆靈嘴硬道。
少年白了他一眼跳入大海,不一會兒便口銜一株水草上了岸,他擠出水草的汁液滴入肆靈口中,疼痛稍作緩解。
“我原是人間一名醫(yī)者之子,但是冥王入天地,我父親被冥火所傷,不在了。后來我就去了黑沙洲,聽說那里有最強(qiáng)大的靈力......我要變強(qiáng),殺了冥王。”
肆靈側(cè)過身去,不看少年。兩人沉默許久,肆靈坐起身來說道:“你釋放靈力的方法不對。”
“什么?”
“你以雷力擊海那一下,力道迅猛,看似很強(qiáng),但是,也極耗靈力,你有想過若一擊不中,敵人全力攻擊你,你拿什么應(yīng)付嗎?”
“我該怎么做?”少年迫切渴望答案。
肆靈看著他,目光復(fù)雜:教會他,這就是以后的勁敵,可若不教,自己害了他的親人,也罷,就當(dāng)償還這微乎其微的債了。
“催動靈息,靈力與外界相合......”
“外界......單純靠自身的靈力很容易用盡,若利用外靈力,事半功倍......快教我,如何結(jié)合外靈力!”
“催動靈息,意念放空,與天地相融......”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若能如此,天地豈不都是我可以操縱的力量!”
“意念放空你是沒有辦法操控靈力的,發(fā)動攻擊時,你要足夠快,趁著外靈力還沒脫離,靈力才能足夠強(qiáng)。”
“多謝指點(diǎn)!”少年高興道,他跪在地上,叫了一聲師父......
“我不是你師父!”
“傳道解惑就是師父。這是人間的規(guī)矩?!?p> 肆靈微微皺眉,顯然他不喜歡收徒弟:“怎么離開這里?”
“碰運(yùn)氣!”
“什么?”
“你看這孤島潛洲,周圍都是一望無際的海,我可不能保證飛的精疲力竭時就能落在岸邊?!?p> “那碰運(yùn)氣是指......”
“等著一只鯨,讓它帶我們靠岸!”少年開心的躺在地上,他為今天突破喜不自勝,睡著了都忍不住笑出來。
而肆靈想著怎么盡快離開這里,他有些驚慌了,他不愿意面對今天還和自己笑的人,明天就會與自己刀劍相向......
情急之下,他跳入了滄海......
滄海下就是冥界......
他仿佛找到了指路明燈一般,拼命的往海底游,可是胸口的疼又開始了......不得已,他咬住了自己的一縷頭發(fā),頂著疼向海底游,此時,他撿到了一個紅色的影子朝著自己游來,他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似的,那是火魘,她定時來接他的......
可是,他錯了......錯的沉重......
那個與自己相伴千年的火魘竟然握著自己的雙矜劍......
劍鋒貫穿,血如墨散,肆靈受了難以愈合的傷,還有被毀掉的靈宮......一時間肆靈仿佛被紅墨包圍......絲絲縷縷纏繞著他,就像此刻心中的痛苦,纏繞扭動。
火魘戲謔的抱了抱他,向海上游去......肆靈抓住了她柔然的飄帶:“為什么?”
火魘回頭柔美的看了他一眼:“冥界總有一天會被替代......”
“你選擇背叛我?”肆靈渾身針刺般的痛,他還是用力的握緊了火魘的飄帶。
“冥王,你還是不聰明,我沒有殺死你,怎么能算背叛呢?其實(shí)你我從未一心不是嗎?”
“你去哪!”肆靈幾乎用盡了力氣在嘶吼。
“自然去尋找真正的冥界?!?p> 火魘離開了,那個空蕩蕩的飄帶漂浮在海中......
肆靈痛的昏了過去。
肆靈落回了自己的冥界,他在赤巖火海中掙扎,抬頭間那些雷籠全部都消失了......
他爬去地上的一道幽深的地裂旁,望著幽深的黑暗之底,苦笑起來......
肆靈打坐被冥火所圍,他的傷被冥火治愈,他忍痛抽出了壓在靈宮上的碎片,他猜的沒錯,就是那紫色的無格劍。
“靈淵......呵......”
肆靈騰空而起,火海倒燃,冥界崩塌,白沙將一切掩埋......
冥王肆靈重入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