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亂劫人是姬離塵的主意,他先挑唆熏育人和敖拉一行不和,再讓左衛(wèi)秦和石頭突然發(fā)動。
哪知不等這二人到得跟前,姬離塵忽聽一陣勁風(fēng)過隙的聲音,知道不好,忙向旁猛退大喊:“停下!快退!”
就聽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一陣悶響,數(shù)十支羽箭直愣愣釘入公類身前,敖拉拽住公類狼狽地踉蹌幾步才躲了過去。
站定一瞧,自己那四名族人又被射死一個,直氣的敖拉咆哮不已:“是哪個?!是哪個沒腳的瘸羊偷襲老子?。〗o老子滾出來?。 ?p> 滾在一旁的姬石頭扶起左衛(wèi)秦,二人還未說話,就聽一陣馬蹄踏地聲動地而來。熏育人中有人高呼道:“是右骨都!右骨都!”
接著人群兩側(cè)閃開,一隊薰育騎士策馬奔來。繞著敖拉圍了個大圓,打頭的黃驃馬一直沖到敖拉頭人跟前才勒住韁繩。
敖拉頭人呵呵冷笑,滿臉都是輕蔑:“我道是誰,這不是熏育美男右骨都嗎?怎么?自己抓不住俘虜,打算來搶我的?”
馬上那年輕男子也不搭話,一聲號令,數(shù)十名熏育人挺矛上前將敖拉等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他自己跳下馬來,一腳一個踢開了敖拉的倆族人,上前一把拖住公類就要往回走。
“你莫不是被瘋羊踢了?。 卑嚼豢啥?,待要搶人,卻被數(shù)十把長矛抵住前后心動彈不得,直氣得破口大罵。
那叫右骨都的熏育人卻是個瘦高男子,眉眼頗清秀,只是黑眼球小白眼球多,看起來頗有些狼氣。
他輕蔑地瞥了敖拉一眼,罵道:“你這喪族丟家的野狗!我族待你不?。×裟慊蠲o你牛羊牧場,可你始終懷有異心,張嘴薰育閉嘴你族!真心歸服還會把你我分得如此清楚?!現(xiàn)在居然想要私放俘虜好投誠邠邑!你真是活到頭了!”
他一面說,一面舉臂高呼道:“對面的邠人聽著!我族單于已經(jīng)帶人馬攻進(jìn)了城中,你們的族長也在我手里!現(xiàn)在我們改主意了,不換俘虜了!”
那只胳臂往下一放,指著邠城大聲吼道:“我們要這整座邠城!”
熏育人一片歡騰,嗚啦啦叫喚著附和。邠邑這邊全體懵了,連姬離塵都愣了。
不等他做出反應(yīng),右骨都一手掐住公類的前襟揪在身前,另一只手抽出腰間銅刀抵在公類脖子側(cè)邊,作勢就要往里捅。驚得姬離塵和左衛(wèi)秦連連大呼:“慢慢慢?。。〉鹊鹊鹊龋?!”
石頭奮不顧身朝右骨都撲去,還沒近身就被幾個熏育侍衛(wèi)攔了下來,摁在地下一通捶打。右骨都理也不理,揪緊公類,握刀的手猛的發(fā)力,先弄死這個邠侯再說。
那刀并不很大,狀如柳葉且只有二指來寬,由于是紅銅所鑄,拿來劈砍并不順手。但那刀尖側(cè)鋒卻是打磨得鋒利無比,用以捅刺乃是致命利器。
他這卯足了勁一刀捅下,公類那脖子立刻就要現(xiàn)個窟窿。公類眼見已無周旋的余地,索性閉起眼睛等死。
這會公類也不怕了,滿心只是悲傷不已:后稷傳家,公劉遷邠,各族相扶百年來才有的這座城邑終于是要毀在我姬類手里了嗎?亶兒,蘭兒,你們一定要活下來,父親對不起你們……
耳邊薰育人的呼嘯聲突然變大,疼痛如期而來,卻意外的沒有集中在一處,而是整個脖頸一起勒緊。公類憋得臉色發(fā)紫,不得不睜開眼睛大口喘氣。
一睜眼,他才發(fā)現(xiàn)那銅刀還好端端的握在右骨都手里,現(xiàn)在刃口沖前正指著對面的一個奇怪影子破口大罵。
公類被勒得頭暈眼花,緩了一會兒才漸漸看清對面情形。
原來那影子是一個高顴骨的青年人騎在馬上,此刻他正拽住韁繩拉得那馬抬起前蹄咴兒咴兒暴叫。可真正逼停右骨都、惹怒薰育人的,是那匹馬后面拖拽著的人——單于咸。
牤翻身下了馬,揪住繩子猛的一拽,單于咸被拉得一個趔趄跌在他腳下,嘴里兀自喝罵不止。牤一腳踩在他臉上把那些話堵了回去,這才沖對面抬了抬下巴:“誰攻的南城門?滾出來講話??!”
這話一出,熏育邠邑雙方都是一愣。兩邊都以為他要救公類,可這人不提互換俘虜卻問了這么個沒頭沒腦的事。于是熏育人都看右骨都,現(xiàn)時這兒就他最大,怎么處置得聽他說。
邠人這邊倒是歡欣鼓舞。雖說沒幾個認(rèn)得牤,但見他拖著薰育單于從天而降,眾人都道這是天帝派來的救星,于是城上城下一片歡騰。
唯獨跑來南門的木頭心中暗暗叫苦:這小子怕根本不是來救邠邑的,他是來找姬芝的。
這時姬離塵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忙越過二人向熏育喊道:“右骨都,現(xiàn)在形勢對誰都不利。不如我們重新談?wù)劷粨Q如何?”說著還有意無意抻一下袖子,在對面看來好像是牤聽命于他一樣。
哪知牤根本不理他那一套,拽起單于咸道:“你給我指!是哪個攻的南城門?!找不出來我就割了你耳朵。”說著便把骨刀抵在老單于右耳括上。
單于咸身上的袍子被拖得破縷爛絮,臉上胡須也沾滿泥漿,此刻卻冷笑連連一口唾沫啐在牤臉上:“呸!卑鄙的小畜生!趁人撒尿動手!現(xiàn)在居然還想威脅本單于!瞎了你的瘋羊眼!一只耳朵怕什么!你快快動手??!喊一聲疼就不是神狼的子孫!”
他挺起胸脯吼道:“右骨都聽著!殺掉邠侯!不用換我!待我死后,你即刻和阿琮成婚!薰育三部十族統(tǒng)統(tǒng)聽令于阿琮夫婦!到時候一定要拿這邠城給我燒了做祭!”
這話竟是同歸于盡的意思!
原來薰育人性子執(zhí)拗,面對面打贏了他能得到尊重。若是偷襲使計贏了他,那對薰育人便是莫大的羞恥,必須找到仇家斗到不死不休才能雪恥。
單于咸適才去樹后放水,剛抖摟干凈,垮褲還沒提上就被牤一擊砸翻??尚δ亲蠊润槐粋}廩中密匝匝的秫堆迷了眼,帶著手下人只顧算盤怎么分派,沒一個聽見這動靜。
聽到單于咸讓他娶阿琮,右骨都心頭一陣狂喜,單于咸為什么忽然垂青自己都不重要了。換不換俘虜也不重要了,只盼對方趕快殺掉老單于,好送他順順利利當(dāng)上新單于。
他壓住欣喜,面上依舊痛苦不堪,眼含熱淚沖單于咸跪了下去:“天狼為證!小婿謹(jǐn)遵岳父大人吩咐?。≈灰幸豢跉庠?,絕不敢忘您的遺訓(xùn)??!”
說罷咚咚咚連磕幾個響頭,跳起身一指公類:“殺了他??!”
熏育人發(fā)一聲喊,悲憤之音震得天上云彩似乎都停了片刻。有使石斧的熏育力士上前,一旁人按住了公類把那脖頸露了出來。力士在手上呸呸兩下,握緊了斧柄高高舉起。
那邊邠人看得清楚,呼啦啦從城中沖出數(shù)百民兵邑人,齊聲哭號怒罵想要搶人,跑在最前的便是姬亶。
身邊場面這么壯烈,罪魁卻莫名其妙。牤揪著單于咸,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右骨都慷慨激昂的表演。等了一會兒,他問單于咸:“喂,這三白眼是個瘋子嗎?”
單于咸滿眼含淚,正抖著胡子陶醉在殺身成鬼的悲壯氣氛中,被牤這一問氣得差點沒噎死。牤迅速抓過背上的長弓拉了個滿弦,再一松手,長箭直奔對面而去。
他的動作太快距離又太近,對面人躲都來不及,按著公類的那個薰育人一聲慘叫,向前趴倒在公類身上。持斧的力士吃了一驚,連忙停手。
熏育人一看自己人中箭,怒得紛紛搭弓射箭便要還擊。牤大聲喝道:“那個三白眼的小子!你聽不聽得懂人話?你要發(fā)瘋殺人都等一會兒!先把攻南門的人給我交出來再說!”
在旁邊的姬離塵想要拉他說話,被牤一膀子甩開了:“一邊去!你那一套我聽不懂!”
姬離塵倒退兩步險些跌倒,后面一人沖上來扶住了他,低聲道:“宗伯稍歇,我知道他要干嘛。你只管控制住單于咸就好?!?p> 來人卻是姬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