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背后傳來的歡呼與叫喊聲,水月漣順著臺階從舞臺上走下。坐在后臺靠墻的位子上,從背包里掏出干毛巾擦拭在聚光燈下照出的汗水。
在他兩邊,清水寺誠閉著眼睛回味著臺上的場面,白川真紀則取出化妝包開始對著鏡子補妝。
短暫的沉寂后,場地又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一支來自九州的樂隊以激烈的鼓點聲將演出繼續(xù)進行下去。
休息了一陣,幾人起身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打算從出口離開時,卻碰到了早等在那里的真田。
“唱的不錯,已經有人在我們的網站上留言問你們的演出時間了?!?p> “所以呢?”
“好歹高興一點啊”,真田無奈地搖頭,將手中的煙熄滅后說起了正事:“走吧,老板在等你們。”
Liquidroom的老板嗎?雖然來過這里不少次,但對于這位老板卻從未聞名,更談不上見面。今天突然的約見,總不至于是閑來無事找人閑聊。不過也沒什么好怕的。
與清水寺和白川交換過眼神后,水月漣對著真田點了點頭。
位于二樓的辦公室中,水月漣打量著墻上的各種著名樂隊的簽名與合照。將視線從尚顯稚嫩的X-JAPAN幾人臉上掃過,水月漣看向了桌后的中年男子。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都相當出眾,而服裝的搭配還有細節(jié)處的裝飾在彰顯個人品味的同時也暗示著此人不錯的經濟能力。
正當水月漣開始思考該怎么稱呼對方時,對面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主動開口:“自我介紹下,我叫佐久間,目前算是這的老板。”
水月漣幾人問候后,在對方的示意下坐在一側的沙發(fā)上。
“佐久間桑找我們來有什么事嗎?”
“準確的說,還是真田找你們有事”,水月漣看了眼對面點頭肯定的真田,“只不過,他覺得我來說會更好一點?!?p> 沒有等水月漣反應,佐久間繼續(xù)說到:“之前你們一起去見過一個玩具工廠的人吧?!?p> 努力在記憶的迷宮中搜索,水月漣終于想起一個狼狽逃跑的身影。
“確實見過?!?p> “你們見面之后到現在的一個月里,基本上東京比較大的Livehouse都接到了電話,要求不再給你們提供演出機會?!?p> 我這算是被封殺了嗎?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水月漣除了震驚和憤怒外,莫名的感到有一絲好笑。沒想到一個十八線的地下樂隊還能享受到這種待遇。又想起那家伙連滾帶爬跑出咖啡廳的模樣,只覺得對方做出這種事也不足為奇。
“佐久間桑,請問這是他本人的意思,還是他所謂‘叔叔’的意思?”一旁的白川真紀挑起細長的眉毛,看向靠在椅背上的佐久間。
“這么說吧,電話是他自己打的,但說的話又總想表現出不止是他自己的想法,他叔叔也沒有出面否認,明白了吧。”
白川真紀將雙手抱起,嘴里恨恨地說到:“小人?!?p> 清水寺誠似乎也想到什么,急忙問到:“那這些Livehouse的態(tài)度呢?”
佐久間將椅子轉過一個角度,說到:“這就好比是開車,一條路更近但有1%的概率發(fā)生事故,另一條路更遠但也只是多耗點油,你會怎么選?”
清水寺的臉上黯淡了不少,房間里一時陷入了沉默。
察覺到室內的空氣變化,佐久間笑了笑:“其實關鍵還是你們的實力。如同剛才開車的例子,如果將這兩條路放在F1的賽場上,1%的風險就完全不是問題。”
說到這里,佐久間看向一旁的真田,“有他們的場次售票情況如何?”
“基本上一小時內售完?!?p> “沒有的話怎么樣?”
“反正開演前總能賣的差不多。”
“那如果單獨給他們開一場呢?”
避開清水寺的眼神,真田還是說了實話:“湊夠幾百人問題不大,但他們的歌不夠多,填不滿一場。”
佐久間的手指在實木桌面上敲了敲,又看著水月漣:“這就是你們的現狀了?!?p> 水月漣也隔著辦公桌看向他,說到:“感謝佐久間桑告訴我們這些,不過,我還是想問下您的態(tài)度。”
“很好”,佐久間明白了水月漣的意思,“這件事上我不會出面,但我也不會理會某些人的胡言亂語,這也是真田找我的目的。”
行駛在通往本鄉(xiāng)的路上,車內的空氣陰沉到了極點。對面方向駛來的車輛不斷從水月漣眼中掠過,使他想起了之前那人留下的‘你們永遠不可能主流出道’的話。
當時并未放在心上的一句話卻真的有可能被他實現,水月漣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對人性的陰暗面有些低估。
雖然對方的做法完全稱得上“卑鄙”二字,但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抓住了他們現在最為脆弱的地方。作為一個新人樂隊,無論是打算繼續(xù)擴大名氣,謀求業(yè)內公司的注意,從而成功簽約,還是滿足于目前的狀態(tài),在各種演出中收獲掌聲與歡呼,參加Livehouse的演出都是必不可少的。
更何況,隨著唱片行業(yè)的逐漸蕭條,業(yè)內的各大唱片公司對于新人的態(tài)度也逐漸保守起來??恐约轰浿频男荧@得簽約機會的事跡,在當下看來已經成了黃金時代的神話。還是自帶一定名氣的樂隊更受歡迎。
內心的憂慮逐漸化為實質,水月漣開始在心里盤算能打開局面的方式。說起來,自己一方有的無非就是所謂的實力,也就是樂器和演唱水平,以及創(chuàng)作的幾首歌…
前方路口的紅燈突然亮起,清水寺將剎車用力踩下,在刺耳的摩擦聲中堪堪在白線前將車停住,順勢引起了后面車輛的一陣咒罵,也將水月漣的思路打斷。
“在附近找個地方吧”,后座上的白川真紀開口。
商場前的停車場中,清水寺將車門砰的一聲甩上,又覺得不夠解恨,一腳踢向旁邊的隔離樁,下場就是自己抱著腳齜牙咧嘴。不過這時候,白川和水月也沒什么嘲笑他的心情。只剩下旁邊剛結束社團活動的一群國中生對他指指點點。
“所以有什么辦法嗎?”,白川真紀雙手抱胸,整個人看上去更冷了一些。
“要不把那家伙叫出來‘好好’談談”,雖然只用一只腳在地上蹦著,清水寺還是提出了和他當下形象不太相符的建議。
“你覺得他還有膽子見我們?”白川真紀翻了個白眼,對清水寺不抱什么期望,看向了貌似靠譜的水月漣。
“干脆我和清水寺從明天起就去玩具工廠門口等他,只要他一露面,我們就…”
“你們就準備去拘留所住幾天嗎”,看著單腳蹦過來也要和水月漣擊掌的清水寺,白川真紀突然意識到自己被這兩個人給耍了。不過也顧不上報復,還是問著眼前的事情:“所以到底怎么辦,要不我找家里人出面…”
話還沒說完就被水月漣打斷,“真要找家里的話,你也不太可能繼續(xù)演出了吧”。
白川真紀沒有否認,水月漣也收起了惡作劇成功后的表情,拿出認真的樣子說到:“也不是真沒辦法。還記得佐久間桑的話嗎,一切只是實力問題?;蛘哒f,錢的問題?!?p> “只要我們有為各個Livehouse帶來收益的能力,哪怕他叔叔親自出面也不是什么問題。更何況,我們還能上Liquidroom”,說到這里,又想起了佐久間,“而且,佐久間桑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p> 回想起辦公室中的見面,白川真紀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也終于放松。不過看向水月漣又有些擔憂,“水月,那你那邊還撐得住嗎?”
“沒事,距離下一次交學費還有半年時間?!?p> 白川似乎想再說些什么,但也只是搖搖頭,又對著終于能夠勉強走路的清水寺說到:“那邊的那位,你可不要拖后腿啊?!?p> “什么叫那邊的那位,白川你…”清水寺還想抗議,白川真紀懶得理他,將身體轉過一個角度,作為剛才拿她開心的小小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