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棕色的正六邊形上,密密麻麻的排滿了指肚大小的孔。不過就儀荻湊上前觀察的功夫,里邊已鉆出好幾十只馬蜂。
嗡嗡~嗡嗡~
它們震顫著翅膀來勢兇兇,很快便鎖定了破壞它們家園的罪魁禍首。
儀荻一看這陣勢,哪里還顧得上草地上的櫻桃,丟下竹竿嗷嗷叫喚著就躥了出去。
嗡嗡~嗡嗡~
馬蜂們在后邊窮追不舍,幾次快要燎到儀荻的屁.股。跑了差不多五六十米,她沖刺的勁兒終于全部用完了,正絕望之際,卻看見前邊不遠處的一個水坑。
什么水溫、淤泥之類的,她統(tǒng)統(tǒng)顧不得考慮,噗通一聲便跳了下去。等到刺骨的寒意如針扎般侵入骨頭,頭頂?shù)鸟R蜂終于盤旋而過時,她這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在心底咬牙切齒的咒罵:“五十兩!老娘和你勢不兩立!”
……
從水里爬出來,已經(jīng)快到晌午。
儀荻找不見五十兩算賬,只能折回去老老實實的洗櫻桃。
她以為這事兒就這么過去了,誰料想,等她把櫻桃捏破了皮,一粒粒丟進陶缸里,才要蒙粗布時,手指感到一陣尖銳鋒利的疼痛——一只馬蜂不知藏在哪里,竟以生命的代價,最終給了她補上遲到的教訓:
大胖子都是小心眼兒,有些孽畜真不是她這般宵小能得罪的起的!
忍痛封好了陶缸,腦子里并無任何動靜。儀荻看著腫成球的手指,一陣陣頭昏腦脹,身上發(fā)冷。
她踉蹌回到屋里,才扎到床上便人事不知。等到再睜開眼,已經(jīng)到了第二日的上午。
小小的窗子,熟悉的酒味,只有那花枝招展的衣裳,看著實在礙眼。
“呦,醒啦?本事不小么,居然還敢捏馬蜂玩兒?”屠墨大馬金刀的坐在儀荻不遠處,膝蓋上臥著的,居然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五十兩。
五十兩瞇著眼睛,不時抖動一下耳朵,肚子里咕嚕咕嚕的發(fā)出安心的聲響。那乖巧的模樣,儼然就和之前的慘劇無關。
沆瀣一氣!一丘之貉!臭味相投!厚顏無恥……
儀荻腦子里翻滾過無數(shù)咒罵他倆的詞語,到嘴邊又變作一句沒甚殺傷力的質(zhì)問:“知道什么是閨.房嗎?你坐這兒也好意思?!”
“誒,好意思!好意思!”掀簾進來的儀通一聽話風不對,連忙連擠眼帶比劃的給儀荻提醒,“昨日,要不是大人出手救你,恐怕你的小命都沒了,哪還輪得到你今日這般無禮?再說,這不是前邊酒坊太忙,我才麻煩大人代為看護嘛,你居然還不知足!”
儀荻聽得目瞪口呆,沒料想,向來最寵自己的阿爺也如五十兩般,輕而易舉的叛變了。她眨一眨眼,決心再不同他們說話。但一想到一個掛心的問題,她還是忍不住又多嘴問了一句。
“昨晚,是誰送我來的?”
“誰知道他叫啥名字,反正就是長得又黑又壯的。”
“花自芳?”儀荻確定了這點,終于繞到最關心的問題,“他怎么會知道咱家?”
“還不是那個散騎告訴的!”儀通雖然只是猜測,但這簡單的一句,卻將儀荻打到無法翻身的絕望深淵。
她的臉色陡然白了一層,偏偏那屠墨還不知死的火上澆油:“可不是么,他那樣的聰明人,怎么可能連一個下人住哪兒都不知道呢?你還是多留心你自己吧!”
屠墨的話音未落,儀荻的腦中再次響起金屬聲:【叮!宿主完成隱藏任務,贈送《酒經(jīng)》一部,請自行提取?!?p> 酒經(jīng)?為什么不是茶經(jīng)?!儀荻的注意力因之轉(zhuǎn)移,心里好受了許多。她邊吐槽邊翻閱酒經(jīng)內(nèi)容,壓根兒沒留意到儀通給屠墨使眼色。
“怎么了?”
屠墨隨儀通走了出去,懷里的貓主動放回地上。
“大人,那波人又來了……”儀通很是苦惱,本不欲麻煩屠墨,奈何憑他自己本事,根本就搞不定。
“是他們?”屠墨一點便透,不耐煩的皺一皺眉。
當初,仙不歸因眉壽酒而聞名于西市,卻有人為此起了壞心,安排了兩出大戲。
詐死訛詐的,被屠墨順蔓摸瓜找到了原主。威逼利誘之后,那人便老實交代出本主。
但在那之前,酒壇中喝出銀環(huán)蛇的危機,屠墨至今沒有找到好的解決辦法。
雖然,賓客們現(xiàn)在對銀環(huán)蛇的恐懼,已隨著新酒的推行慢慢消散,但此時若又有人以此為由頭鬧事,恐怕這次的影響會更加惡劣。
“此事我不便出面,你就一口咬定,酒壇里的蛇是他們用戲法變出來吧?!蓖滥隙ù耸虏荒苌屏耍剂堪胩?,才想出這么個倒打一耙的主意。
“誒?!眱x通得了答復,就像有了主心骨,正想往酒坊方向走,卻被儀荻一把拉住?!笆裁瓷撸侩y道還是上次的污蔑?”
“是又怎樣?難道你還有別的主意?”屠墨斜睨她一眼,抓住一切可以打擊她的機會冷嘲熱諷。
“哈!”儀荻夸張仰頭一笑,“這次算你說對了!”
她如此這般把自己的計劃合盤托出,儀通猶自半信半疑;但那屠墨卻是連連贊嘆,只問清楚了自己需要做的事,便噌的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
酒坊大堂里,儀呂氏眼看就要壓制不住喧鬧,聽到后邊門簾響動,連忙求助的回頭,卻見儀荻最先走了出來。
“大家伙來給我們評評理!他們家的酒里能喝出蛇來,我們該不該討個說法?”鬧事者一看儀荻又是個女的,還以為家里主事的男人已經(jīng)跑路,所以態(tài)度越發(fā)輕慢。
“討說法可以,”儀荻笑瞇瞇的上前一步,“只是在此之前,還請您先回答我的問題?!?p> “你說!”男子幾人異口同聲,那表情分明是要儀荻“死個明白”。
儀荻不以為意,繼續(xù)發(fā)問:“您當日喝的這酒,壇里的蛇可是活的?”
“死的!”男子擔心儀荻說這蛇是后放進去的(盡管事實確是如此),自作聰明的堵住儀荻“狡辯”的可能。
“死的不就結了。那蛇既未咬你,你又有何損失?”儀荻故作不解,不動聲色的繼續(xù)給眼前的蠢貨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