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刺目,灼熱如針,尖銳刺耳的一聲脆響劃破凝滯的空氣,青瓷墜落的聲音自積善宮傳來,直刺人心。
巡防的蔣玄暉聽到聲響心急如焚,急步就往積善宮而去,走到殿外口,黑壓壓的侍衛(wèi)們直接攔下了。
“蔣大人,請留步~相國有令,任何人不可以打擾太后娘娘休息?!?p> “任何人都不可以?”
“是的!蔣大人!”
蔣玄暉詫異抬眉,步履匆匆的在積善宮門口走來走去,走到一半霍然停步,拂袖大喝道:“那聲音你沒聽到?你們沒人聽到?她!是太后,萬一有什么閃失,這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如何向相國交代???啊~~你們倒是有沒有人來告訴我?該怎么辦?”
就在眾將士惶惶抬頭相看之時(shí),遙見阿秋惶急慌忙從宮內(nèi)奔了出來,近前一個(gè)滑步撲倒在地,匆忙間連禮數(shù)都不顧了,急喘道:“蔣大人,不好了,不好~~娘娘~~~她~她暈過去了,怎么也弄不醒~救~救命!”
“蔣大人請留步!”
耀目的陽光將蔣玄暉的神情掩蓋的一片模糊,他推開擋在面前的守衛(wèi)說道:“如果你們不放心就跟著我進(jìn)去!如果你們害怕相國砍了你們,全推我身上!我來扛!”
就在蔣玄暉說話的當(dāng)口,阿秋順勢一個(gè)側(cè)躺,阻攔了部分前行的守衛(wèi),蔣玄暉一把拎起阿秋,看似鎮(zhèn)定地直奔宮內(nèi)跑去,立刻~所有守在積善宮門口的侍衛(wèi)們隨著二人一窩蜂的涌向了宮內(nèi)深處。
光線昏暗,滿地的碎片渣子,何太后聽到腳步聲霍地扭頭,整個(gè)身子不停顫抖,搖晃,面無血色。
“太后!”蔣玄暉一個(gè)疾步,撲過去伸手將何太后攔腰抱?。骸澳锬铮鷽]事情吧?!?p> 紅絲密布的雙眼,死死盯著蔣玄暉,在倒下去的那一剎那,抬手在蔣玄暉的手心飛快地寫了幾個(gè)字:救我!我要見皇上。
那一絲清醒看到身后紛涌上前的侍衛(wèi),雙唇抿出一刀薄笑,聲音低到幾乎無法辨識:“我~~~快~~撐不住了......”
沒有淚水,只能聽見低低的呼吸聲,蔣玄暉抬手撫著何太后的面頰,一陣莫名的心痛從指尖傳遍全身,他奮力抱住何太后抬起~站起身,那有些凌亂的鬢發(fā),隨向而動。
“娘娘~~~你不會有事情的,阿秋這就幫你找太醫(yī)?!卑⑶镆贿吥ㄖ蹨I,一邊緊緊跟在蔣玄暉身旁。
“蔣大人!你不可以......”
“都給我滾開!人都快死了!阿秋快去幫我開門,找朱友諒!”
沉重的朱漆描金殿門被緩緩?fù)崎_,兩抹著急的身影邁過門檻步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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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殿
一名小兵急急的跑了進(jìn)來:“啟稟相國,蔣玄暉抱著太后娘娘去找皇上了!”
“什么!他不是巡防去了,怎么會跑去積善宮。”朱溫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守衛(wèi)回答道:“積善宮剛剛有不明物體發(fā)出異響,蔣大人正好路過,怕出意外,所以......”
“他的巡防根本就不經(jīng)過積善宮,走!去乾元殿!”朱溫整了整衣袖,目不斜視的向著殿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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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
一角明黃色帷幔低垂,榻上的人一動不動,隔著羅帳看去,面色慘白。朱友諒和蔣玄暉憂心忡忡的在側(cè)等了一會兒,正當(dāng)他們眉心更緊的時(shí)候,太醫(yī)一路低頭隨著阿虔入內(nèi),“太醫(yī)請?!?p> “皇上呢?”
蔣玄暉低啞著嗓子說著,可目光久久的停留在羅帳之后。
“已經(jīng)派人通知他,讓他立刻過來了,你冒冒失失去積善宮救人就不怕,伯父一刀剮了你!”朱友諒揪了揪蔣玄暉的衣領(lǐng),雙眉一彎。
“她就這樣凄慘的死去,我做不到?!?p> “母后呢。母后怎么了?”李柷關(guān)切的說話聲從身后傳了過來,將兩人的談話提早結(jié)束。
“微臣見過皇上?!?p> “參見皇上?!?p> “快請起,朕要見母后,在哪?!崩顤谴蛄恐闹堋?p> 羅帳后一聲低嘆,嘆的似乎苦無法著落,軟軟無力。
“啟稟陛下,太后病重?!?p> 短短幾個(gè)字讓蔣玄暉心口猛跳,眼底不安的光隱隱閃閃。
李柷拉開羅帳,整個(gè)人跪倒在床榻邊,顫顫巍巍的拉著何太后沒有血色的手:“母后~~~你到底怎么了,為什么會突然生病?!?p> “陛下,太后娘娘剛剛睡著,不能吵醒她,讓她好生睡一覺?!碧t(yī)在一側(cè)提醒道。
李柷將要說的話整個(gè)憋了回去,他趴在何太后的臂彎一動不動,兩眼的目光是如此的無助和疲憊,沒有一點(diǎn)生機(jī):“你們都下去吧,朕要陪陪母后?!?p> “那微臣先去煎藥了?!?p> “微臣和蔣大人就在門外,先行告退。”
走到門外,阿秋近前攔住了朱友諒和蔣玄暉,抬頭努努嘴。朱友諒和蔣玄暉雙目凝視片刻,一起轉(zhuǎn)過身,一絲苦笑從蔣玄暉臉上一閃而過。
“參見相國?!?p> “臣參見相國。”
“奴婢見過相國大人?!?p> 朱溫微微瞇著眼,眼色深沉,站在臺階下,瞬間的一陣寂靜,只覺得時(shí)間漫長,讓人焦躁不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見朱溫自臺階走上前,臉上似笑非笑。眾人隨后肅立。
朱溫站在帷幕外,隔著只能看到若隱若現(xiàn)的影子,周身一絲暖意也沒有。
“皇上,太后娘娘身體一向安康,怎么會突然病重的?!?p> 李柷眸光頻閃,剛想張嘴回答,感覺自己的手臂上有人在寫字:不要激怒朱溫。
“相國~,朕把母后托付給你,為什么會這樣,希望相國可以給朕一個(gè)交代?!?p> 朱溫抬頭望著那個(gè)羅帳,目不避諱,原本跋扈的姿態(tài)收斂了不少,“微臣定會給一個(gè)滿意的答復(fù)?!?p> “阿秋!太后的病到底怎么得的?”
阿秋側(cè)步上前,行禮道:“回相國,太醫(yī)說太后娘娘長期心悸憂傷,所以才會......娘娘剛睡下,請相國大人恩準(zhǔn),讓娘娘在乾元殿多住幾日。”
帷幕后微弱的光線折射到朱溫身前,是李柷無處表示的哀怨和懇求。
“好,就讓皇上在乾元殿照顧太后,待娘娘身體康健后,微臣再來探望!”
朱溫神情冷雋,不見喜怒,退后幾步站到了蔣玄暉,朱友諒跟前,“你們兩個(gè)人等會兒來貞觀殿,我有事情要說?!?p> “恭送相國大人?!?p> 朱溫雙眉微挑,冷冷注視著蔣玄暉,目光中尖銳的寒意直接好似將他看透,靜滯片刻后便向著門外走去。
越來越感到不安的蔣玄暉望著早已消失的背影,扭頭對著朱友諒無奈一擺手。
“等會兒別亂說話,剛剛伯父那個(gè)眼神你可曾看到?”
“看到了,恨不得將我吞了?!?p> 李柷掀起帷幕從后面走了出來。
“兩位大人,朕想去給母后拿藥,不知......”
“陛下,拿藥的事情就讓阿秋來做吧?!卑⑶镎f。
李柷搖了搖頭,“朕隨你去吧,母后一直住在積善宮,朕也無法盡孝,朱友諒你也跟著來,蔣大人!這里就麻煩你先照顧一下。”
“微臣領(lǐng)旨。”
屏卻相思,近來知道都無益。不成拋擲,夢里終相覓。
她就在身邊,卻未曾凝視聽過自己說話,也很少對自己嫣然一笑,一切的話語都是用清淡的語氣回答自己的提問,自己只能一字一句安靜的回答和聆聽,在自己的記憶里,埋葬著一切對她的歡喜和憂愁,初相遇,心相印,情根種,不知不覺的花開花落。心中的念想,在無人之時(shí),如決堤般爆發(fā),眼淚順著臉頰,一滴滴的往下掉,透明的光澤,代表著沒有未來的遺憾。濕了面容的蔣玄暉,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獨(dú)坐在榻前,握著她的手,害怕她在寂靜的屋內(nèi)被昏睡吞噬。
“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你知道嗎?不是我不肯救你,是我自身也難保,現(xiàn)在唯一能活命的機(jī)會,就是不要告訴相國,傳國璽在哪,一定不要。”
“蔣大人?!鄙砗舐湎铝溯p重不同的腳步聲。
蔣玄暉緩緩拭去臉上的淚珠,淡聲問道:“是相國叫我過去嗎?”
“是的,蔣大人請?!?p> 蔣玄暉默默的放下何太后的手,閉上眼睛,指尖狠狠的扎入掌心,忽然將眉一揚(yáng),扭過身,往前邁了一大步。
“你們小聲點(diǎn),都別吵太后娘娘歇息?!?p> “蔣大人,我們會守在乾元殿門口,沒有人會打擾娘娘的,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