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偶而飄浮著淡淡的白云,像是被人信手所畫,輕輕抹于碧空之上,又像從別的什么地方飄來的片片白色羽毛,若飛、若停、飛之若來,吹之若去。
綾綺殿
幾個宮女依次跪捧著一種輕軟細(xì)薄而透明的絲織品制成的各色花籠裙,罩衫等;金箔片、黑光紙、云母片、魚腮骨等材料剪制成各種花朵之形的花鈿;以胭脂染繪兩道紅色的月牙形紋飾,工整者形如弦月,繁雜者狀似傷痕用于面頰太陽穴處的斜紅;以及一些瓔珞等。
繁復(fù)的衣料發(fā)出細(xì)細(xì)簌簌輕響,不時夾雜著玉墜環(huán)佩叮咚,靜靜回蕩在綾綺殿中,兩位宮女正在幫李漸榮整理衣裙。
“娘娘,您覺得如何,挺好看的,這次的斜紅可是最流行的打扮,皇上看了肯定喜歡?!?p> 李漸榮輕輕抬手示意身旁的宮女停手,轉(zhuǎn)著身說道:“總感覺綾綺殿有點暗,看腰間內(nèi)側(cè)這個方向都看不清楚,去把掌火燭的宮女給我找來,再加點油和蠟燭?!?p> 宮女答道:“回娘娘,自從皇后回宮,以國庫空虛為由,將本來侍奉火燭的宮女全部撤走,蠟燭和油這些必需品都親自在皇后娘娘那清點登記,不可以隨意多拿。每個殿都限量,可不比以前了?!?p> 李漸榮眉梢微緊,面露不悅。
“又是她,怎么到哪都是她,煩死了!”
心煩意亂中李漸榮脫了本來已經(jīng)穿在身上的花籠裙,隨手抓了件深綠色的軟絲中衣。
“給我想辦法!聽到?jīng)]有,想不出來,罰你們這個月的俸祿全部扣掉,快!點!想!想破腦袋都要?!?p> 見此情景下,宮女們倉惶的下跪求饒,小聲的議論紛紛。片刻之后,有一位宮女抬起頭,敘述道:“啟稟娘娘,記得冷宮關(guān)了一位掌火燭的前朝老宮女,冷宮那多少會剩點,不知道娘娘……”
“叫她來?!崩顫u榮抬眼應(yīng)了一句,說完又閉上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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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
鄭元規(guī)這幾天一直不太舒服,只覺得周身乏力,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索性起身攏著被子坐在床榻上,又漫無目的的將地上丟棄的銅鏡拾起,面前銅鏡映出了他的容顏,眼角這絲絲入扣的紋路,嘴角這深的可怕的法令紋,滿頭白發(fā)盤的墮馬髻,一根淡白玉墜木簪置于腦后,怎么看這都是一張精致的人皮面具。
冷宮中唯一長明的宮燈輕微一跳,鄭元規(guī)眼角冷光一閃,沉聲喝道:“來者何人!”
李漸榮遣來宮女的眸光淡淡往鄭元規(guī)臉上一掃,又仰頭看了看四下。
“冷宮的人還真沒規(guī)矩,我是綾綺殿,貼身侍奉昭儀娘娘的宮女,怎么~不想下跪行禮嗎?”
鄭元規(guī)眸色一黯,無心和她吵架,只是壓著嗓子回答:“這里已經(jīng)是冷宮了,出去!對我來說已經(jīng)沒有行禮的必要,行不行禮看我的心情,姑娘~你說吧,來干嘛。”
宮女聽他這么一說,臉色發(fā)沉,窩著的火氣便不禁被勾起苗頭,隱隱有要發(fā)作的跡象。
兩個人就僵持著,冷宮中一時異常安靜。
鄭元規(guī)倚著,倦倦合上眼眸,他原本便是強(qiáng)打著精神,對于后宮中的勾心斗角早有耳聞,活了一把年紀(jì)了,嘿!今天還真碰上一個,有趣啊~有趣,心之所想,嘴角自然流露出一抹笑意。
“你笑什么,你這是在諷刺我?”宮女神色嚴(yán)厲的盯著鄭元規(guī)。
“你要拿什么~都拿走吧,不用拐彎抹角了,老夫這輩子最煩的就是你們這些女人了。”
本來在說話間,已經(jīng)四處翻找東西的宮女猛然間將手懸在半空中,不可思議的扭頭,幾乎是聲色俱厲的復(fù)述道:“老~夫?女人!你!!”
目光嚴(yán)邃冷冽,迫的人如墜冰窖,知道自己說漏嘴的鄭元規(guī)步步緊逼宮女至墻角,額前青筋頻閃。
“你!到底是誰?。?!救命啊?。。 ?p> 宮女抬腳想往冷宮門外走,卻被鄭元規(guī)從背后偷襲一手死死卡住脖頸,他的臉色已然抽住,另外一只手狠狠攬住宮女腰窩,兩個人貼的很近很近,眸中戾氣撲滿。
“我~其實是一個小黃門~,你要感謝~~當(dāng)年沒有把我凈身干凈的公公,所以我對女人還是很有感覺的,你好香~啊~呵呵呵呵~”
這笑聲刺耳發(fā)毛又難聽,宮女皺著眉緊閉雙眸,全身直哆嗦的呆了片刻。
“把頭轉(zhuǎn)過來~~,你沒有機(jī)會逃走了?!?p> 字字炙熱的氣息,灼的人心中渾身不舒服,宮女言辭上不輸于他,此刻卻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只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襟扭過身,任由自己的心跳起伏不平。
“撲哧!”
事出意外,宮女未曾防備到突然有一陣劇痛襲來,五臟六腑翻江倒海般向喉嚨處上涌,鄭元規(guī)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滿眼盡是可惜。然另外一只手牟足勁將刀又向內(nèi)推了幾寸。
“你!殺!我!”
鮮血從雙唇如水般噴了出來,血腥子成放射狀濺了鄭元規(guī)一臉,宮女垂眸,整個人軟軟俯在鄭元規(guī)肩上,滿身盡是黯然。
空空蕩蕩得四周顯得格外冷清,又有點臟。
“鄭大人,你也會濫殺無辜啊?!闭Z調(diào)格外冷靜。
鄭元規(guī)猛得站了起來,面色冷若寒霜,宮女的尸體癱倒在地。
李嗣源一道犀利而又冷傲的目光,怔怔看著鄭元規(guī)。
片刻后…
“你準(zhǔn)備干嘛,為什么要殺了她,她可是李漸榮的人,傳到椒蘭殿皇后,甚至蔣玄暉耳朵里是很快的事情。”
鄭元規(guī)眼底似有微波一晃,漠然的說道:“我換臉!”
“你來真的?這張老女面具你不要,要換那張年輕的?你多大了,鄭大人?!崩钏迷醋旖青咧唤z嘲諷。
“我救你,不是成天讓你給我惹麻煩的,你就算臉換成年輕的,身體呢?語調(diào)呢?手呢?你是越老越糊涂了啊?!?p> “你會有辦法的,我知道。”
李嗣源眼光一轉(zhuǎn),無奈的輕嘆,一抹陰森落到了宮女尸體上,他蹲下身十指在女子臉上比劃了幾下,從袖中掏出一根細(xì)如發(fā)絲的硬物散著攝魂奪魄的妖異,不一會兒,一張薄而極具相似力的面具橫躺在了李嗣源手中。
帶著老女人皮面具的鄭元規(guī)抬手將面具接過,往臉上一抹,竟然和宮女生前別無差異。
“這是六粒藥丸,在我接走你之前,你每天服一粒,不可斷!聲音,外形會有質(zhì)的飛躍?!闭浦械牧K幫桀伾鳟?,鮮艷奪目。
被逼上絕路的鄭元規(guī)將六粒藥丸一口吞下,愣愣的看向李嗣源,不語。
一盞茶的時間過后,鄭元規(guī)明顯感到身體一震,身形在縮小,骨骼間發(fā)出接連不歇的咯吱聲響,并且有了腰線,逐漸有了女性最明顯的特征,臉也變得白嫩圓潤。李嗣源對于眼前的變化格外滿意,魅力的唇角散滿著詭異的笑容。
“說話看看~”
“我~是昭儀娘娘李漸榮的人?!?p> 鄭元規(guī)霍然色變,心中的變化如驚濤駭浪。
“你的語氣在高傲不屑點,就可以了?!?p> 鄭元規(guī)闔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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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綺殿
氣急敗壞的責(zé)罵聲充斥著整個宮殿。
“不見了是吧~很好!一個個合著伙欺負(fù)我,別以為我不是皇后就治不了你們!來人啊……把她們?nèi)纪铣鋈?,每人杖?zé)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