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著急的道:
“這位姑娘,我也不跟您說這些沒用的了。您的馬車沒有碰到我,我就是想要錢,能不能先借我二十兩銀子,等我這兩個月工錢下來了就還給您。敢問姑娘您是宣平侯府的哪位小姐?”
眾人一聽,都倒吸一口涼氣,這不僅是個碰瓷的,還是個騙子,還想騙人家銀子呢。
秦仙兒頓了頓,看那大漢神情焦急,不像是說假話,便緩緩開口道:
“你若是讓我這馬車從你身上軋過去,我給你五十兩銀子,不用還,本小姐說到做到?!?p> 街上的人聽后,又是一陣?yán)浜埂?p> 這宣平侯府的小姐也不是什么善茬,雖說這人是無賴加騙子,但是一個閨閣小姐,竟要馬車生生從人身上軋過去,也未免太殘忍了。
“別看這當(dāng)官家的小姐都是嬌生慣養(yǎng),心可狠著呢……”
“這是宣平侯府的二小姐吧……”
“對對,就是二小姐衛(wèi)稚,上次還跟永樂伯府鬧上了。看她長那雙勾人的眼睛,就跟狐媚子似的,果然心腸也這么歹毒……”
一時間,城中竟傳出了宣平侯府大小姐長相美艷極為誘人,行事卻心狠手辣的流言,同時也被人稱之為“蛇蝎美人”。
秦仙兒聽著百姓的議論,也不做聲,靜靜地看著地上跪著的大漢。
只見那大漢神色糾結(jié)了一下,咬了咬牙道:
“好,我莊楚認(rèn)命,姑娘你只管軋上來,若是我死了,把我扔到荒郊野外便罷。只是那五十兩銀子還請姑娘速速送到城南的柳林巷。門口掛有一塊紅布的就是我家?!?p> “啰嗦!”秦仙兒掃了一眼喋喋不休的莊楚。
四喜也是神色緊張,悄悄問道:“小姐,我們真要這么做???”
秦仙兒明媚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笑意:“當(dāng)然,有人求死,我也不好不滿足呀。”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到車夫前,交待了兩句,然后淡定自若的上了馬車。
馬車?yán)?,文盼自然也是聽到了外面的議論,在秦仙兒上車后,她就垂下眼眸,掩飾著某種恨意。
她暗想,這些權(quán)貴家的公子小姐果真都是沒人性,草菅人命,看不起他們這些平頭百姓。她下意識的把自己又歸為了后者。
莊楚往前跑了一段距離,橫躺在路中央,握緊拳頭,緊閉著眼睛,心臟砰砰直跳,他想著一命救兩命也算值了。
眾人也紛紛議論著,有些人實在看不下去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還剩下一些膽子大的人,離得遠遠地望著。
只見那匹高頭大馬在地上踏了幾下馬蹄,飛速朝著莊楚奔去。
莊楚聽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心里反倒靜了下來。
人群中一個紫衫長袍的男子瞇著狹長的鳳眼,嘴角抿著一絲邪魅的笑容。
看著面前那輛華麗的馬車,想著剛才那狂妄的少女,他更是覺得自己找到了知己,忍住要把那少女禁錮的想法,姬京西轉(zhuǎn)身離開。
另一旁,身穿白色錦袍的男子一副病態(tài),臉色蒼白幾乎透明,他緊簇著眉頭,看著那疾駛的馬車將要踏在莊楚的身上,心里一緊,捏住了手中的暗器。
只見突然間,馬頭調(diào)轉(zhuǎn),繞過了躺在地上的莊楚。
一包被手帕裹著的銀子砸在莊楚身上,伴隨著婉轉(zhuǎn)動人的聲音傳來:“本小姐今日心情好,饒你一命!”
蕭景珩暗暗松了一口氣,手中緊握的暗器也隨之藏匿起來,眼神復(fù)雜地盯著秦仙兒馬車離開的方向。
眾人都心有余悸的散開,暗暗想著以后可別得罪了宣平侯府的二小姐。今日是那二小姐心情好,才免了莊楚一死,若是哪天她心情不好,怕是惹了她的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莊楚起身拿了銀子,愣愣地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鼻子一酸,眼淚竟然不爭氣地掉下來了。
他握著銀子,朝著家的方向飛快跑去。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莊楚這幾日來太憋屈了。
家里媳婦剛生了娃,這才剛出月子,媳婦就高燒不止,什么東西都吃不下,奶水也不夠,孩子餓得嗷嗷大哭,也發(fā)起了高燒。
他去城東找了郎中,可是人家的出診費都要二十兩銀子。
他這兩日在碼頭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只求老板能多給點錢,可是老板說什么也只給他月底結(jié)錢。
沒有辦法他才厚著臉皮來大街上碰瓷。
誰料到他竟遇到了貴人,莊楚此刻感激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給秦仙兒,這下他的妻兒有救了。
剛踏進侯府的門,秦仙兒就吩咐四喜束了男裝去城南柳林巷,看看莊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的五十銀子不能這么不明不白的就給出去了。
誰知就在她離去這半晌的時辰,府里出了件大事。
秋滿見秦仙兒回來,忙迎上來,一臉不安的道:“小姐,四小姐懸梁自盡了?!?p> 秦仙兒腳步一頓,心頭驀然一跳,抬頭看向秋滿:“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在不多時之前,還好被丫鬟發(fā)現(xiàn)了,及時救下來了?!?p> “跟我去趟素冬苑!”
“是,小姐。”
秋滿應(yīng)聲,接過秦仙兒手中的幾包草藥。
素冬苑里,下人們都低著頭做各自的活計,盡量放輕了手中的動作。
只聽得從主屋傳來一陣陣低啜地哭泣聲,就像深冬的山林偶爾傳出的嗚嗚風(fēng)聲,絕望又無盡。
秦仙兒走進屋子才知道,那哭聲是衛(wèi)宜的親生母親,方姨娘傳出的。
屋子的幾面窗戶都緊閉著,昏暗的光線讓秦仙兒稍微等了片刻才適應(yīng)。衛(wèi)瑜躺在床上,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床幔頂部,宛若死人一般,一動也不動。
待秦仙兒走近后才發(fā)現(xiàn),衛(wèi)瑜的臉已經(jīng)嚴(yán)重到完全潰爛,幾塊又紅又腫的包已經(jīng)開始往外淌著黃色的膿水,她的眼睛也被擠得又小又腫,很難讓人想象出她原本清秀的面容。
秦仙兒深吸了一口氣,竟沒想到衛(wèi)宜下得毒這么狠。這樣的容貌不管放在哪個女子身上,只怕最后都會忍受不住了結(jié)自己的性命。
方姨娘見秦仙兒前來,起身對著她行了一禮,隨后又默默的看向一動不動的衛(wèi)瑜,生怕她再想不開做出什么傻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