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我嫁給了一個人，我一直以為他就是個廢物，沒想到他卻是頭狼。新婚之夜他不惜劃破自己的傷口來試探我，還用一副像認(rèn)識我很久了的樣子來與我交談。在那里，我過得很快樂，他讓我不再孤獨，給了我很多溫暖。我漸漸地沉淪在他為我挖好的陷阱里，慢慢地，我愛上了他，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對我的溫情蜜意都是在欺騙我?！?p> 她滿臉溫柔地看著慕奕宸，聲音有些甜，甜地慕奕宸都覺得她要消失一樣，那溫柔的樣子特像只會出現(xiàn)在他夢里一般。
“你說，這個男人城府是不是很深沉??？可我還是愛他，盡管他傷透了我的心。你是不是覺得這種人很可笑，是不是覺得這種人就應(yīng)該被他傷，被他虐？被他千百遍地傷，被他千百遍地虐啊？”
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聲線的顫抖。
“也是，就連當(dāng)我知道你在我屋里點了麝香，我也沒有勇氣當(dāng)面去問你為什么，我好怕你告訴我，我不配給你生孩子。我這么驕傲的一個人，我怕聽到這句話，所以我沒有問，我偷偷換掉了香爐，才懷上了你的孩子?！?p> 看著她如此平靜的面龐，也是這張臉龐，曾經(jīng)的她是如此的溫柔，如此的溫情，可是現(xiàn)在，就在他的面前，她平靜的看者他，平靜的注視著他，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語言從她檀口中緩緩流淌出來，讓他的心突然一陣冰涼，透徹心肺的冰涼！
“可當(dāng)你知道她的存在后，一臉的不敢置信，你青筋暴起，厭惡極了。但你可以馬上換臉，一臉溫柔地看著李湘然的肚子。在那一刻，我篤定了你不會讓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而且我也怕她出生后像我姐姐那樣不幸，我怕她出生后沒有爹的疼愛，所以，那一刻，我決定不要她了。”
“她在這個世上沒人疼，活著會很累的，所以，我把她送走了。我親手送走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唯一的一個?！?p> 慕奕宸臉色鐵青，手緊緊握成拳，質(zhì)問她，“你為什么要妄下定論？”
林知憶沒有看他，也沒有回他，起身，提著水壺往有花的地方走去，一邊給它們澆水，一邊說著另一件事兒。
“我中箭醒來的那天正是你與皇后成親，東園兒熱鬧得很，而我西園兒卻很冷清，冷清到只有我一個人?！?p> “你知道嗎，我看著我們成親時沒有燃燒完的蠟燭看了一宿，我想著那晚你起來剪燭芯說的那些話，我還在想，你會不會也會把對我做的事兒也對她做一遍，把對我說的話也對她說一遍。我在想，你會不會也會把她的頭發(fā)剪一些下來與你的纏在一起?！?p> “當(dāng)時我應(yīng)該是愛你的，不然我不會在知道我自己的病情后會寫休書給你，讓你把正室之位給李湘然。”
“要不是太后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身上會有我中毒的解藥。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么不給我，就連我醒了，在你面前吐血吐到面色慘白，險些一命嗚呼的時候，你也未曾給我解藥?！?p> 她停下澆水，轉(zhuǎn)身，認(rèn)真地看著慕奕宸，“當(dāng)時的你，是有多想我死去啊?！?p> 慕奕宸看著她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臉，心里堵得慌。
特別是她問他，為什么不給她解藥時，他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
他只能用一雙因為難過而猩紅的眼睛來告訴她，他對不起她。
“憶兒……”
“陛下，我們之間還沒有這么親家。不管陛下是想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開脫，還是真的有什么難言之隱。我想陛下還是爛在您自己肚子里比較好，畢竟您現(xiàn)在說什么，我都不會再信了。陛下也不用對我流露出這副痛恨自己的樣子，您若是想做戲，臣妾定會陪你?！?p> 她把他的痛苦當(dāng)成了一個笑話，他卻還要強裝她說對的樣子，笑著來到她身邊，一把把她抱在懷里。
“寡人的愛妃就是聰明，寡人就是喜歡和愛妃這樣的人打交道?！?p> 要痛一起痛吧，要恨也一起恨吧。
他把頭埋在她的肩窩里，淚水全落在她的衣裳上，沒一會兒，那就濕了一大片。
她穿得比較多，根本感受不到慕奕宸在哭，而且他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而林知憶以為他說的是實話，緊緊地閉著眼，眼角流出一滴淚，落在他的背上，最后順著衣裳往下滾。
慕奕宸，這都是你逼我的，可不要怪我。原本我已經(jīng)放下仇恨了，準(zhǔn)備好好地生活下去。
既然你不讓，那就不要怪我恨心。
她把她心里的話都說給他聽了，她想用這樣的方式來結(jié)束她對他的感情。
她從來都不是什么圣母白蓮，她是一個睚疵必報的人。別人欠她的，她當(dāng)然得去討了。
“好，我以后一直陪在你身邊，只要你不讓我走，我就不走。”
她抱住他，有節(jié)奏地輕輕拍打。
“憶……西妃……”
他本來是要喚她憶兒的，又想起剛剛她說的話，最后他只能改喚成西妃。
“只不過，讓我留下的代價有些大，你可要做好心里準(zhǔn)備了?！?p> “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什么都不怕?！?p> 只要她開心，隨她怎么做，就算她讓自己把后宮的嬪妃都遣散，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
“哦，是嗎？那到時候你可不要后悔?！?p> 我要屬于你的東西慢慢，慢慢地消失在你的世界。
我也要你感受一下失去所有的痛苦。
“你想做什么，你就做吧。我曾說過，你只管霸氣，我在身后保護(hù)你?！?p> 這句話她記得，可沒想到他也記得，她那會兒以為只是他隨口一說的，沒想到他卻都記得。
那日他跟她說“你就繼續(xù)做你想做的事，我給你當(dāng)后盾。不管你做什么，都不會有人敢說你一句壞話。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其他的都交給你夫君來給你善后，好不好？”
那個溫馨的場景就像是一場夢，美得有些不真實。
那時候他們過得很開心，很快樂，雖然總會想方設(shè)法給他擋桃花，但他會跪在地上求她，圍著她轉(zhuǎn)。
那時候他還問她“你這樣咄咄逼人的氣勢是什么時候開始的？是你心中那份善嗎”。
她身在將軍府，向來都是受林志華的嚴(yán)苛要求下長大的，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出現(xiàn)紕漏。
為了能保護(hù)好自己想保護(hù)的人，她必須要強大。
這咄咄逼人的氣勢，只不過是她為了保護(hù)自己而用的偽裝而已。
“你喜歡孩子嗎？”
突然，林知憶輕聲地問他。
慕奕宸愣了愣，“喜歡，特別是你和我的?！?p> “你允許我懷你的孩子？”
似嘲非嘲的聲音傳入他的耳里，讓他身體僵硬了一下。
慕奕宸有些費解，剛剛她說她殺了他們之間的唯一一個孩子，那就說明她不愿再為他生孩子。
可這會兒，她又這樣問，讓他的心七上八下的，始終沒有著落。
“我一直都希望你給我生長子或長女，我想讓我的第一個孩子從你肚子里出來。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這樣想過?！?p> “那我們要一個吧?！?p> “真的嗎？”
她用鼻子“嗯”了一聲。
“你愿意給我生孩子？”慕奕宸知道她不愿意，但還是當(dāng)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樣，高興地像個孩子一樣。
她嘆了口氣，故作失望，“不想算了。”
他捧著她的臉，用自己的額頭抵著她的，聲音急促，“我巴不得呢。謝謝你，不計前嫌，還愿意留在我身邊?！?p> “……”
待他感到林知憶很平靜的時候，才開口，“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一切都聽你的。”
她的那種平靜，是沒有任何生氣的，就像個空殼子一樣，沒有一絲感情。
夜深了，慕奕宸找了個借口從她那里出來。
才剛出來，他雙手叉腰，呼吸也變得急促。
沈陽見了，趕緊上前欲給他順氣，被慕奕宸給阻止。
“不用，等寡人好好喘喘氣兒，這兒悶得慌?！?p> 他輕輕捶打著自己的胸口，過一會兒，他回頭看著早已關(guān)好的門，若有所思。
“陛下為何不告訴娘娘，您心里的住的那個人是她呢？而且當(dāng)初您為了救她，跑去西域找解藥?！?p> 沈陽看慕奕宸一臉的難受，他也跟著難受。
剛才林知憶說的那些話，他原本是想告訴她真相的，可被慕奕宸攔著，他也沒說成。
現(xiàn)在看慕奕宸難受的樣子，有些氣。
“而且當(dāng)初您還為了救她，被陛下毒打，您用一命抵一命來威脅陛下，陛下才將解藥給您的?？涩F(xiàn)在她倒好，毒解了，把這功勞都算到乾王頭上了?！?p> 慕奕宸看沈陽一副怨婦的樣子，嘲笑道：“幸好你沒有成親，要不然，她早就給你寫幾次休書了?！?p> “陛下，您還有心思在這兒取消我呢。您看您，現(xiàn)在見到她，連氣兒都喘不過來了。您這又沒做什么對不起她的事兒，怎么這般難受？”
“不管怎么樣，我這個做夫君的失了職。我欠她的，不是能輕易就能彌補的?！?p> 特別是她用平靜的語氣跟他說，她是篤定他不希望那個孩子出世才殺了的，那時候他是真的想把她拉過來好好問問，他怎么就不希望了。
可他又想到，她能用這么平靜的語氣說出來，她心里也不會好受到哪里去，所以他只能一直忍著，忍著自己的怒火。
壓得他都快喘不過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