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云和柳錦書剛到花園的長廊,就見慕容子致幾人迎面走了過來。
彼此寒暄幾句后,便相攜往前廳行去。
紫星的出現(xiàn)無疑給幾個年輕人帶來了不小的沖擊。他們小時候都是玩在一起的,見了面頗有些感慨。
慕容子致笑道:“如此也算是雙喜臨門了?!彼蛑芫霸疲骸笆挸寂嫒缃褚苍趦?nèi)城,不用把他困???”
周景云搖了搖頭:“即便我們不抓他,他也會去的。只要把風(fēng)聲放出去就行?!?p> 他了解蕭臣沛,更了解迦陵。他知道一個男人若是瘋狂地愛著一個女人,會做出什么事情。
蕭臣沛或許已經(jīng)知道他得了換身之術(shù),但他不會躲起來的。他不會允許自己在柳錦書心中是個懦夫一樣的存在。與其做躲躲藏藏的小人,他寧愿做個瘋子。
周景云明白,他和蕭臣沛,遲早會做個了斷。上輩子的,以及這輩子的。
周景尋聞言,沉聲道:“務(wù)必吩咐下去,做好萬全準(zhǔn)備。蕭臣沛畢竟心機深重,這次定要一次成功?!?p> “大哥放心,這是自然?!敝芫霸埔灰粚⒉渴鹋c幾人說了,眾人又商討一番,這才稍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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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云推測的不錯,蕭臣沛收到消息后,果然沒有隱匿。即使他心中清楚地知道,周景云或許已經(jīng)在云棲圍場設(shè)下了天羅地網(wǎng),他也要前去。
蕭臣沛無所謂生死,這一世,他活著的目的本就只有一個,若是不能與心愛之人相守,毀了一切又如何?
所以,待到周景云所說的那日,蕭臣沛施施然來到了云棲圍場。
為了不打草驚蛇,也為了徹底和蕭臣沛徹底做個了斷,周景云讓一同上山的眾人都藏身在隱蔽處。待會兩人的談話內(nèi)容,有些或許不適合他們知道。
因此,周景云只身一人站在圍場西南方的鳳凰臺。
云棲圍場興盛之時,這里原本是圣駕駐扎之地。因廢棄多年,周圍草木繁茂,襯得這塊空地更顯荒蕪頹唐。
蕭臣沛找到這里時,周景云已經(jīng)等了有一會了。
“怎么樣?等人的滋味,不好受吧?”蕭臣沛面露譏諷,嘲弄地笑道。
在自己的臉龐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周景云突然間覺得有些滑稽。他想到自己也是頂著那張厭惡的臉,便回譏道:“若不是你這病秧子一樣的身體,我還能等更久?!?p> 蕭臣沛直直向周景云望了過來,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半晌,他冷冷一笑,吐出的話猶如放進雪水里凍過,刺骨的寒意不斷翻滾。
“好久不見啊,帝曦?!?p> 周景云見他看穿自己,也不惱怒,平淡道:“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我是誰,也知道自己是誰,就該識趣點?!?p> “你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君嗎?離開三十六重天,你什么也不是!”蕭臣沛繼續(xù)道:“離開三十六重天,你什么也不是!”
周景云道:“我的確什么也不是。”他話鋒一轉(zhuǎn),又道:“不過,即便這樣,你不還是想方設(shè)法和我換了身體嗎?怎么,難道你心里一直覺得自己比不上我,所以才如此行事嗎?”
“呵!若不是為了她,你以為就憑你這副面容和身體,我會稀罕嗎?”蕭臣沛言語中毫不掩飾自己對周景云的厭惡,正如他對他一樣。
“不管前世今生,她最初和最后的選擇,只會是我。你也看到了,她見著你,唯有恐懼?!敝芫霸频溃骸叭绻愀鼝鬯?,你不會舍得她整日活在惶恐之中。說到底,你還是更愛你自己。所以,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你寧愿犧牲她的快樂?!?p> “你去了一趟天源山,倒是學(xué)會說教了。怎么,跟源無那老頭學(xué)的?”蕭臣沛似笑非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個到底你該明白。帝曦,鳳溪谷中,究竟是誰不顧她的想法,強行抹去她的記憶,將她帶走,難道你忘了嗎?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憑什么要我做到?”
“我跟你不一樣?!敝芫霸频溃骸凹热荒銏?zhí)迷不悟,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多說無益?!?p> 蕭臣沛哼了一聲,道:“原本你我之間就沒什么好說的。我知道你引我來此,不過是為了換回身體。如今我功虧一簣,她也知曉了我的計劃,徒做掙扎也無用。”
“這樣吧,我們來做個交易?!笔挸寂婷嫔下冻鲆粋€怪異的笑容,“只要你現(xiàn)在去和錦書圓房,我就自愿配合你換回身體。當(dāng)然,若是你愿意,讓我去和她廝守一夜,我自然也是求之不得的?!?p> 周景云聞言異常氣怒,他自然知道蕭臣沛打得什么壞主意。他想也不想斥道:“你將她當(dāng)做什么?竟敢如此侮辱她!”
蕭臣沛恍惚道:“當(dāng)做什么?”他繼而狂笑:“既然你問我,我便告訴你!我當(dāng)她是我的妻子,我們拜過天地......可是!可是這一切都被你毀了!”
“我如今只想與我的妻子在一起罷了,你卻說這是折辱......”
周景云打斷他的話:“不論你配不配合,今日正午,我勢必會拿回我的身體?!?p> “是嗎?”蕭臣沛看了看天色,離正午約莫只有一炷香的時間了。
他從袖中抽出一把精致的短匕,拿在手中把玩著。
“你說,若是我用這匕首,在你身上劃那么幾刀,是你痛,還是我更痛?”
周景云知道轉(zhuǎn)世以來,蕭臣沛行事越發(fā)瘋狂,卻沒想到他瘋狂至此。
他眼睜睜看著蕭臣沛將那短匕狠狠刺向胸口......
躲在暗處的眾人頓時傾巢而出,卻仍是晚了一步。
蕭臣沛應(yīng)是用了十成的力氣,鮮血順著匕首蜿蜒而下,一滴滴落在鳳凰臺的塵土之上。
率先出來的周景尋立即上前封住蕭臣沛的身體要穴,若是失血過多,恐怕會有生命之憂。
蕭臣沛看著圍了一圈的人,卻沒找到最想見的那個人,他望著周景云了然般地笑道:“你不敢讓她來見我......是怕......咳咳......她再次......愛上我嗎?”
那笑意淺淡破碎,仿佛一戳就沒了蹤跡,卻仍頑強地占據(jù)了蕭臣沛的整張臉。
周景云沒有回答他。
一旁始終注意天象的慕容子致突然道:“景云,快到時辰了?!?p> 周景云點頭,從懷中取出一碧色瓷瓶,遞給周景尋,道:“大哥,讓他吞下去。”
周景尋接過,拔了瓶塞,從中倒出一枚朱紅丹藥,欲喂給蕭臣沛。
蕭臣沛哪里能輕易配合,但此時身負(fù)重傷,又受制于人,實在無力抵抗,徒然地掙扎幾下,便被周景尋捏住下巴。
丹藥入口即化,蕭臣沛憤恨地瞪著周景云,斷斷續(xù)續(xù)道:“即便......你換了回來......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景云!”慕容子致高呼一聲,周景云會意,立即就地坐下,雙掌向前攤開。
周景尋原是扶著蕭臣沛的,聽得慕容子致的示意,知道時候到了,趕緊換成三穩(wěn)住蕭臣沛。他則和慕容子譽一左一右,掰開蕭臣沛的手,將他的掌心抵上周景云的。
兩人手掌剛觸上,太陽將將行至正中。
周景云閉眼默念書中的咒語。
蕭臣沛放棄了掙扎,只是口中不斷說道:“你殺不了我的......”
似乎只是一瞬間,蕭臣沛突然沒了聲息,垂下了頭。
眾人大驚,只怕在這關(guān)頭出了什么岔子,又唯恐他那一刀真的致命。
卻見對面周景云也身子一軟,倒向了一邊。
“子致!”慕容子譽急忙詢問似的看向慕容子致。
“應(yīng)當(dāng)是成了?!蹦饺葑又碌溃骸安徽撊绾?,時辰已過,留在這也無用,我們且先回去,他的傷不輕,得及時醫(yī)治?!?p> 方才是為了換身,所以即便蕭臣沛刺傷身體,他們也不能立時醫(yī)治。要知道,錯過了今日,下一次便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有此良機了。
將兩人抬上馬車,一群人又馬不停蹄趕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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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周景云緩緩睜開雙眼,他環(huán)視一圈,只見房中桌子上趴著一個粉色的身影。周景云知道,是錦書妹妹。
她旁邊立著一個身穿藏青衣服的丫鬟。
周景云剛醒,那丫鬟似乎就發(fā)覺了。她倒沒有大聲嚷嚷,只是猶豫了一下,看樣子是準(zhǔn)備叫醒柳錦書。
周景云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動作。
他溫柔地笑了笑,想要親自起身喚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乏力,心口劇痛。
周景云頓時愣住。
他這是......換回來了?
想到這里,他抬起手看了眼。薄繭遍布,一瞧便知是慣用兵器形成的,和蕭臣沛那廝的手大相徑庭。
周景云至此,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
只是,這傷,看來的確不輕啊。好在他從小習(xí)武,底子好,又年輕,所以慢慢養(yǎng)一段時間,應(yīng)該也就沒有大礙了。
不過,周景云瞇了瞇眼,暗道:蕭臣沛啊蕭臣沛,你這一刀,我必將十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