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歷劫歸來

　　“回去，回去！”晏喜激動地大喊大叫，從老夜明獸背上跪坐起來。

　　老夜明獸被喊得一頭懵圈，在空中打了個圈，飛回之前停留的樹梢。

　　“快，那里，去那里。”

　　老夜明獸還沒喘口氣，就又被晏喜指揮著，飛往河流的方向。

　　那里有一個什么東西在蠕動，一條沾滿泥漿的東西在尸堆的上空舞動。

　　晏喜的心“砰砰”地要跳出胸口，即便隔了這么遠(yuǎn)，在高空中的她能看出那蠕動著的是一只象，是吉利？

　　她既擔(dān)心又期盼著。

　　大象看來已經(jīng)到了檣櫓之末，在做最后的掙扎，希望它能挺住，希望是吉利。

　　晏喜把吉利從泥坑里救出來，讓它躺在河邊，大半個身體躺在河水里，只有頭部枕著河岸，眼睛無力地閉著，淺淺的呼吸時有時無。

　　晏喜捧著河水，仔細(xì)地清洗吉利的鼻子和頭臉，可是河水混濁，只能略略洗去沾著的泥巴，她把背包里的漿果捏破放進(jìn)它的嘴里，希望多少有點用。

　　泥坑底下還有一只大象，整個身體都埋在泥坑中，晏喜只能從高高地抬起的長鼻推測那也是一條成年的大象，大象的鼻孔中被泥漿塞得滿滿的，早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

　　很明顯，這頭大象之前是跟吉利一起在泥坑里打滾，不知為何后來會被擠壓在坑底。

　　晏喜在附近找了個遍，再也沒有發(fā)現(xiàn)還有存活下來生物。

　　從泥土干燥的程度，洪水已經(jīng)過去了有幾天，吉利還能活著，跟它練習(xí)呼吸法不無關(guān)系，雖然它一直都沒有突破。

　　“阿喜，你看到烏麗了嗎？”吉利醒來之后就問。

　　“烏麗？”晏喜猜想是那頭大象的名字，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它實情。

　　“是我的伴侶，當(dāng)時洪水淹沒了我們，泥沙隨著洪水將我們包裹，我們陷在泥坑里，無法呼吸。后來我頂起它，希望它能爬上岸，可是最后我暈了過去。”吉利簡短地說明情況，“你們看到它了嗎？看到了嗎？晏喜！”

　　烏麗為什么會在坑底已經(jīng)很明顯了，在生死一線的時候，它心甘情愿地選擇了犧牲自己，正如吉利也同樣選擇了犧牲自己。

　　晏喜和老夜明獸對看一眼，朝身后的泥坑看去。

　　烏麗做的一切應(yīng)該讓吉利知道，它值得被鐫刻在記憶里，吉利的，晏喜的，老夜明獸的記憶里。

　　吉利顫顫悠悠地站了起來，走到泥坑旁，“啪”地一下倒地不起，眼淚從狹長的眼眸中滑落。

　　它伸長鼻子去勾烏麗那高高抬起的長鼻，卻再也得不到一點點回應(yīng)。

　　嗚嗷……嗚嗷……

　　吉利抬頭向天空大聲哀嚎，它哀嚎嘶喊著，一聲高于一聲，想要耗盡身體中所有力氣一般。

　　它還沒有恢復(fù)，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這樣大的痛苦，晏喜非常擔(dān)心，但是沒有阻止它。

　　這個時候，只有讓它好好發(fā)泄才是最好的安慰吧。

　　晏喜默默地拾起泥塊扔進(jìn)泥坑中，將烏麗掩埋上，壘起一個墳頭。

　　她放了三個漿果在墳前，輕聲禱告。

　　夜幕降臨，吉利無力地靠在墳頭不肯離開，晏喜挑了一塊石頭坐下。

　　河水川流不息，無心無肺。

　　“你怎么這么殘忍呢？那么多的生命，你怎么忍心？”晏喜對著河水喃喃自語。

　　“殘忍？不是你把我召喚來的嗎？雖然來得晚一些?！币粋€聲音出現(xiàn)在晏喜腦海中。

　　“誰？我哪里召喚你了？”晏喜大驚，條件反射地在腦海里問道。

　　她舉目四顧，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這個聲音和熔漿地洞中的聲音一樣，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了。

　　“我就是雨啊！不，我現(xiàn)在是河水?！?p>　　“雨？”晏喜想起在火山爆發(fā)時，她和火羽召喚風(fēng)雨的事。

　　“我來晚了，只好化成河水，等機(jī)會再變成雨吧?！?p>　　“可是，你為什么要淹死這么多的生物，你不能慢慢來嗎？”

　　“慢慢來，你召喚得那么急，我怎么慢慢來?！庇暧行┎粷M?！岸?，你召喚我們，難道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嗎？”

　　晏喜一臉懵，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這個世界很公平，你想要拯救誰，就得舍棄另外的東西來換取?！庇杲又a(bǔ)充了一句。

　　難道她每一次召喚都是在毀滅其他的生靈？那么在熔漿地道的時候，她無意識的吟唱又給這個世界的生靈帶去了什么樣的災(zāi)禍呢？

　　細(xì)思極恐。

　　“你醒醒吧！只要不是通過自己付出自然得到的東西，都要通過犧牲其他的東西才能得到?！?p>　　她覺得自己一定在做夢，還沒有睡醒。

　　火羽的吟唱不是讓大家精神振奮的嗎？為什么會帶來災(zāi)難呢？

　　晏喜愣在那里，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心里亂糟糟的，理不出一個頭緒出來，吉利意志消沉，她想跟老夜明獸說說，又擔(dān)心被當(dāng)成怪物。

　　一個晚上，她都在想發(fā)生的所有事情，從她來到這個世界開始發(fā)生的一切。

　　那個奇怪的夢，吉利的出生，突然出現(xiàn)的栗子和西米，火羽的出生，吟唱的力量，神秘的世外桃源，獼猴一族和火山爆發(fā)，老夜明獸和地心熔漿，磅礴的生命力，被召喚來的雨……

　　半夜里，她突然感覺呼吸被振動，有另外一個呼吸跟她呼應(yīng)，像在求救，又像是在告別。

　　她莫名有些慌亂，盤腿坐下，不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調(diào)整呼吸的頻率，帶著那個微弱的呼吸轉(zhuǎn)動，晏喜慢慢釋放出體內(nèi)的生命力。

　　那個呼吸如饑似渴般吸納著晏喜釋放出的生命力，漸漸累積，最后爆發(fā)。

　　是吉利，晏喜突然意識到，這個呼吸是吉利。

　　它突破了。

　　晏喜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感應(yīng)到身邊所有生靈的氣息，可以跟天地萬物溝通。

　　之前的雨，地心熔漿里那個奇怪的聲音，現(xiàn)在醒來也許真的不是什么天神山神。

　　晏喜坐在吉利背上往回走，沉悶的氣氛籠罩在它們周圍。

　　吉利雖然突破了，也沒有什么喜悅之情，晏喜也是心事重重。

　　老夜明獸在空中慢慢打轉(zhuǎn)，等著慢悠悠的它們。

　　烏麗的墳呆在夕陽下，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它們離開。

　　青冢黃昏路。

　　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