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有人卻比修羅惡1
華琚仙子歸來的消息比大孟澤的“魔炎”和天虞神女的回歸還令人驚嘆不停,訝異不止,沸騰不息。
畢竟大孟澤遭難后還尚有生機,天虞神女就未曾出現(xiàn)過。
而這華琚仙子,那可是大名鼎鼎。
小時雞飛狗跳,大了離經(jīng)叛道。
秦蒼內(nèi)亂后,她立即和從前的師兄,如今秦蒼的八閣主——燕綏仙君爭斗不休,勢不兩立。
燕綏仙君苦苦支撐秦蒼基業(yè),她卻東游西晃,動輒打罵他人,嚇走了本就為數(shù)不多的秦蒼門徒,鬧得岌岌可危的秦蒼派更是無一日安寧。
本以為這就是無可救藥,結(jié)果她還能更無可救藥。
出了秦蒼派,她竟然失心瘋,拿著季舒掌門——她嫡親師父親賜的“云煙劍”四處濫殺仙家。
殺了整整一年,共三百三十三位仙家慘死在她手上。
要知道,一百位誠心修行的生靈只有兩三位能得道。
而一百位得道高人又只有兩三位能闖過昆侖山,打過守護(hù)獸進(jìn)入昆侖仙界。
而入了昆侖仙界只是仙靈,還要安心修煉。
要么通過名門仙派的試煉,被門派內(nèi)有名有望的仙家收入門下,苦心修煉成為仙人或者仙女;要么經(jīng)過重重考驗進(jìn)入仙界最高學(xué)府——趙莊進(jìn)行修行,順利從趙莊結(jié)束修行后成為仙人或者仙女。
之后繼續(xù)安心修煉,等著參加一甲子才會舉辦一次的陸壓盛會,進(jìn)入了陸壓榜前十五名,才能成為仙君或者仙子。
然后功成名就?
呵,然后依舊是繼續(xù)安心修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著天道機緣,熬過各種劫難,最后迎來天雷,被劈死了就算了,沒被劈死你就可以飛升神界,即使不想去你也可以成為昆侖仙界名聲最高,地位最高的真君或者元君。
得道之難,修行不易。
好好的掌門親徒,名門之后,仙子之尊,更繼承了七閣閣主之位的華琚仙子竟然如此罔顧禮法,濫殺無辜,終于惹了仙家眾怒,落得個被仙門名家圍殺在秦蒼七閣玲瓏塔上的局面。
華琚仙子亦自知躲不過眾仙討伐,臨死一搏,竟開出了可誅神滅魔的修羅道,霎時天地?zé)o色,日月無光。
就在眾仙以為仙界將會大亂時,華琚仙子卻大夢初醒般痛哭自身罪孽深重,愿散盡修為,以死謝罪,只求大家莫要牽連秦蒼,旋即將云煙劍刺入胸中。
見她大徹大悟,神情懇切,仙家也是動了惻隱之心,連燕綏仙君都瘋魔了般要她回來。
可修羅道哪里是說開就開,說關(guān)就關(guān)的尋常結(jié)界。
留下一句“他日歸來,即為本真”的話語,華琚仙子便毅然決然跳了修羅道,頃刻間風(fēng)起云涌,強光炸裂,而華琚仙子自然是被吞噬得干干凈凈。
雖是自食惡果,但也引得眾仙嘆息多年。
只是誰也沒想到,她竟然還真的回來了!
入了修羅道,哪怕是大羅金仙都救不回來,可這個,這個華琚仙子,她,她竟然回來了!
不是三萬年,也不是三千年,只有三百多年??!
普通人還沒有入昆侖仙界,她就完完整整回來了——還不能說什么。連天道都讓她活著,還有誰能站出來再次搖旗吶喊,繼續(xù)圍殺她呢?
誰敢違逆天道。
她既已還清罪孽,大家還是各修各道,各管各事吧。
“沒了華琚仙子的昆侖仙界真的太安靜了。連‘魔炎’那么大的事區(qū)區(qū)半年就被解決掉了,華琚仙子殺仙還殺了一年呢?!?p> “就是說啊,太安靜了,終于有大事要發(fā)生了?!?p> 一眼睛似豆小,臉龐似盆大的男仙平地炸出一聲雷:“已經(jīng)發(fā)生了!”
“什么?”
“快說!”
“我瓜子呢?我瓜子呢?”
“我西瓜呢?我西瓜呢?”
“我板凳呢?我板凳呢?”
昆侖仙家蜂擁而來。
“我要說的,是即將震驚昆侖仙界的‘靈!珠!買!坐!’事件。話說半個月前,通往名都城內(nèi)的一條小道上的一間小客棧里,華琚仙子在此歇息,一位不知死活的小小仙靈挑釁于她......”
等著那人講完“靈珠買坐”事件,眾仙家爭著搶著問“那仙靈死了嗎?”以及“那仙靈死相慘嗎?”
“沒死沒死,不慘不慘。華琚仙子既然得了天道眷顧,自然悔過自新,高尚正義得很!”
“切~”聽到此處,眾仙家一哄而散,連瓜子皮和西瓜皮都沒留下。
沒人捧場,男仙也哼了回去,繼而搖頭晃腦飛向名都山秦蒼派。
秦蒼正值暖風(fēng)沉醉,盛夏芳華之時,清新妙雅之地紅粉菲菲,曲徑通幽之處寒蘭青巖。
秦蒼七閣霜華殿內(nèi),華琚泡在奚池內(nèi)洗除身上的俗氣。
奚池清澈,池邊嵌了七彩的石子,偶有一兩絲霧氣從中冒出,看著十分賞心悅目。
池旁有座半人高的沉香木水車,正源源不斷為池子送來活水,屋頂是鏤空的,四個邊角雕有精美百花,各掛一鈴鐺。
輕風(fēng)一吹屋內(nèi)便響起“叮?!甭?,短暫而清脆。
忽的珠簾作響,一抹黑影輕輕落入池中。
香嬌玉嫩的身軀緊貼在華琚身上,光潔柔嫩的手臂環(huán)在華琚的脖子上。
她睜開眼看著眼前那張嬌俏可愛的面容。
“碧千,你已修成人形,過了密境試煉成了仙靈,不許再這樣光溜著身子到處跑?!?p> 碧千乖巧點頭,依戀的看著她:“喵——”
碧千是一只碧眼黑貓,曾經(jīng)是她的靈寵,在她跳了修羅道后便發(fā)憤圖強,僅僅用了兩百多年就闖無量山,過密境試煉,成了昆侖仙界泱泱仙靈中的一員。
“我說了,你已經(jīng)是仙靈,有了仙緣,不能因為我回來了就還想成為靈寵,說人話?!?p> 碧千拿著她毛絨絨的頭頂蹭了蹭華琚的下巴,委委屈屈開口:“閣主不要我了么?!?p> 華琚拿她沒有辦法已經(jīng)半月了,只要她露出這幅表情她就不忍心繼續(xù)教導(dǎo)下去。
她似乎明白當(dāng)初姐姐對她種種行為的無可奈何。
“我要你,誰都拿不走。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仙靈和靈寵的區(qū)別?!?p> “我知道的。”碧千將臉貼在華琚的臉上,指著珠簾外,脆聲道:“我穿了衣服的,只是我想在閣主懷里,像從前一樣,又看見閣主在奚池里,所以把衣裳脫在那里才跳進(jìn)來的?!?p> 華琚沉吟半晌,摸摸她的小腦袋,溫聲道:“真乖?!?p> 于是,等她為碧千穿好衣裳,再為自己穿好衣裳,走到正廳時,碧千依舊掛在她身上。
燕綏睨著眼道:“日日夜夜都不分離,你可真是寵她?!?p> “我很好,我沒事,我不會再以死謝罪,自跳修羅道了?!?p> 燕綏:“......”
自那日燕綏尋到她后,她便乖巧隨著燕綏踏上回歸秦蒼的路。速度不緩不慢,誰也沒有多言。
她反復(fù)自責(zé)自己實在不是一個孝順的徒兒、不是一個稱職的閣主、不是一個省心的師妹。
堪堪過了空音瀑布,較為穩(wěn)當(dāng)?shù)穆淞说兀淖撕驮适土⒖虛砩锨皝?,個個神情激動,鼻頭抽動,兩眼通紅,而碧千早就哭得梨花帶雨,一個勁兒往她身上湊。
若不是太過熟悉碧千的氣味,她恐怕當(dāng)即就將碧千扔到名都山下喂野獸了。
那一幕仿佛是夢——可夢里,又何止是他們幾個呢?
相顧傷神,對望無言,一切卻又在微風(fēng)拂過處了然。
“莫哭?!比A琚抱了抱他們。幾百年前她就把千年萬年的淚水哭了個干干凈凈,此時也就是嗓子干癢,“我們?nèi)ヒ姴挥鑾熜??!?p> 燕綏道:“師兄這幾百年一直在九因觀閉關(guān),無法出來,但是等著你呢。”不等華琚多言,他就繞道她身后,不由分說擒著她的手臂飛向九因觀。
于是,華琚就一眼看見了不予師兄寬大厚實的背影。
淮不予聽見聲響轉(zhuǎn)過身來,手掌心里懸浮著九轉(zhuǎn)玲瓏珠,眼里帶著暖意仔細(xì)打量著她:“阿琚,還好你沒事。否則,我無法向師父和澄光閣主交待。”
她沒事,可秦蒼內(nèi)亂,師父沒了,姐姐也沒了,秦蒼也差點沒了。
華琚看著師兄,還是紅了眼眶。
大師兄是秦蒼掌門最自豪的弟子,昆侖仙界最優(yōu)秀的仙君,早已歷了天劫飛升神界,卻自愿卸了九天神位,重回昆侖仙界,如此便再也無法飛升了——天下之大,卻哪會有這種事。
燕綏道:“見著大師兄怎么呆愣原地,多年未見你也不問聲好。跳修羅道跳傻了?
“對不起......”
淮不予走到華琚面前,摸了摸她的鬢發(fā),沉著到:“阿琚,這豈是你的錯。你是秦蒼掌門的關(guān)門弟子,莫要這般沒出息?!?p> “誰對誰錯,恩怨幾何,我從未糊涂。只是這小妮子沉湎過往,忘記了師父仙逝前的叮囑,忘記了師父和澄光閣主的悉心教導(dǎo),一個勁兒往死里奔,委實可惡!這沒了心肝,失了心腸的傻子還真敢跳修羅道!若不是師兄歸來,這天底下還真是沒了能治住你的人!”
燕綏的音色狠厲了幾分。
“哼!我憐你經(jīng)事不多,只得自個兒每日苦苦支撐,夜夜盼著你能早日靈臺清明,曉得輕重緩急,隱忍痛苦——到底是我燕綏高看了你一眼。”
淮不予一語中的:“阿琚,你跳修羅道,給燕綏留下了無法磨滅的陰影?!?p> 華琚看看逐漸氣急敗壞的燕綏,小聲道:“我撿了一條命,不會再那般決絕了?!?p> 淮不予頷首,看著九轉(zhuǎn)玲瓏珠,道:“師父,阿琚回來了。我們定能好好守護(hù)秦蒼派,守護(hù)仙家正道?!?p> 華琚也柔聲道:“師父啊,您的小徒兒回來了?!?p> 淮不予笑道:“不要忘了,還有我們的小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