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翠驚叫一聲,只見鋪紅轉(zhuǎn)眼便捉住了即墨,一把雪色長刀瞬時出鞘,抵在了即墨的脖子。
“什么人!”即墨都快血濺當(dāng)場了,鋪紅的喝問聲才姍姍來遲。
冷風(fēng)不留情地刮在殷樂臉上,殷樂抬手沖鋪紅揮了揮,滿眼的無奈。
“鋪紅,手下留情,他是即墨。”
“即墨,你跟我說取意堂危險?!睌?shù)落完鋪紅,殷樂干脆蹲了下來,開始嘮叨即墨,“但你要清楚,我這兒,恐怕不比取意堂安全。”
脖子上的長刀移開,即墨猛跳的心臟逐漸歇了下來,他瞪眼瞧著這位終于換了件男裝的姑娘,說出的話卻不自覺軟了下來。
“我那是為你好。”
一時間,他甚至還沒明白剛剛發(fā)生了什么。自己好歹也是練過功夫的人,怎么在一眨眼就差點兒丟了命。
“我知道啊?!币髽沸Φ萌诵鬅o害,“所以我這不是沒害你嗎?”
即墨炸了眨眼,猛地看見攬翠正笑盈盈地往飯桌上布菜,登時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氣鼓鼓地喊道:“你故意引我進(jìn)屋子!”
這一句話問出去,殷樂就一臉無辜了。她仍蹲在地上,揚起腦袋,眨巴著眼沖即墨到:“你自己從窗戶進(jìn)來,怎么就怪我?”
“那你在窗邊探頭探腦,是個什么意思?”即墨連聲問。
“當(dāng)然是等先生咯,學(xué)生昨晚受了好一通驚嚇,先生總不能一點兒賠禮都沒有?”殷樂從地面站起,抖了抖衣服下擺,杏眼里一片無辜,“先生叫你來有什么事?”
鬼知道這位樂娘子說得是真是假?但起碼有一點可以確定——這位樂娘子說得,還真是有點道理。
聽見殷樂的問話,即墨從地面上爬起來,一步一抖地去開門。有動作前,他心有余悸地瞪了鋪紅一眼。雖然這位姑娘早就顯露出了殺意,但第一次如此直白,還是讓即墨差點兒丟了魂。
雖然鋪紅長得沒有像殷樂那般柔情似水,好歹也是名清婉秀麗的俏娘子,怎么一個兩個,內(nèi)芯與外表都是截然不同的做派?
也只有那位攬翠姑娘,看上去文文弱弱,性子也是文文弱弱。
打開門,即墨取出放在門外的食盒,放在了兩人面前,嘴里軟綿綿地說著話:“這是夫子讓我給你的?”
言畢,在殷樂好奇的目光下,即墨把食盒蓋子打開。
在蓋子里面,安靜地躺著一條被劈開的……鯉魚。
“這是什么?”攬翠好奇地湊了上來,礙于禮數(shù)不能走得太近,只能細(xì)細(xì)觀察,“這鯉魚,好像沒熟吧?除了去了內(nèi)臟,這肉也沒有經(jīng)過處理。蔥姜蒜倒是備著,可這樣子的魚,還能吃嗎?”
看見攬翠歪著腦袋,一副不明就里的樣子,即墨忍不住自鳴得意??伤貏偼Φ揭话?,就看見殷樂從桌角取來一副碗筷,抬手便去夾那條生鯉魚。
殷樂的筷子在魚肉上輕挑一下,夾起一塊薄如蟬翼的魚片。屋中燃著幾支蠟燭,魚片在燭光的照射下,顯得一片晶瑩剔透。
“這切鲙做得不錯。”殷樂前世在長安時,見到過這種生吃魚的方法。做切鲙時,活魚的來源、廚子的刀工、都需要精準(zhǔn)地把握,哪一項做得不好,這生魚的味道便算不上美妙。
看見娘子對這生食毫不畏懼,蘸起醬料就送入口中,攬翠小小吸了口氣,立刻捂住嘴不喊出聲。
“原來娘子還是個識貨的。”即墨驚訝地挑起了眉毛,他還打算好好震一震這位娘子。若是三人都不敢吃這切鲙,他還能偷偷拿去享用。
“這鯉魚是從小養(yǎng)在花園的池子里,未沾染一星半點污穢。等養(yǎng)成了,在食用當(dāng)天撈出,剖開洗凈去骨,魚肉切成片狀,左以特制蘸料,便可使用?!?p> “先生說,這道菜也算是長安獨有。樂娘子可能聽聞,但絕不可能吃過,才讓我?guī)?。不過這么一看,先生是要失望了。”先生失算,這還是頭一次。雖然沒能忽悠樂娘子,即墨依然覺得收獲滿滿。
“不,我是第一次吃?!币髽返脑挓o情地將即墨的喜悅再次打碎。殷樂抬眼看了眼表情管理欠佳的攬翠,在回頭看向即墨:“攬翠陪了我七年,若是我早年見過,她會有如此反應(yīng)?”
“那娘子為何反應(yīng)如此平常?”即墨有些看不懂。
“我在書里見過,所以知道這道菜的吃法?!币髽坊卮?。隨后放下碗筷,又問:“還有什么事?”
剛剛被殷樂和鋪紅聯(lián)合嚇了一跳,此時即墨出口的話也不敢囂張。雖然殷樂問話的時候笑容滿面,但即墨好一通支支吾吾,終于憋出了一句:“先生是沒事了,但如果你有疑惑,我可以幫你向先生問一個問題,看看先生能不能為你解惑?!?p> 殷樂哦了一聲,即墨別過腦袋,正打算再說些什么,就聽見殷樂說:“我想知道取意堂的背后是誰,或者說,你們到底在和誰合作?”
“好,我?guī)湍闳栂壬_^半個時辰我來收食盒,順便告知先生的回復(fù)?!奔茨f道,言畢,安靜地合上了門,一溜煙逃離了這鬼地方。
……
……
等即墨找到先生時,他正于庭院中烹茶。這此秦王來,他就要履行之前的承諾,但第一次如此烹茶,他顯然還沒習(xí)慣。
水汽裊裊升起,暖風(fēng)送茶香,即墨還沒走近,就聞到了一股誘人的清香。
“即墨,你平時為人處世頗為鎮(zhèn)定,怎么今天如此冒失?”宋先生無奈低頭,正打算說些什么,卻聽見即墨生無可戀地哀嚎:“夫子,即墨不明白,樂娘子不過是個女子,為何如此可怕?”
“可怕?”宋先生尾音上揚,隨后便抬起竹杖,作勢要敲打即墨,“即墨,莫非你還當(dāng)她是女子?”
“不,先生。即使是男子,她也和平常男子不同?!奔茨仁钦J(rèn)了個錯,隨即又說,“那些遍地都是的十二歲小娃娃,哪一個會把我騙進(jìn)去,讓侍女拿刀對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