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龍福客棧（二）
??剎那間，瘸腿小二眸子中暗藏殺意，不過轉(zhuǎn)眼即逝，白駒過隙，立刻恢復(fù)原樣，一般人難以察覺。然而龔至成并非常人，當(dāng)年在青司衙門的時候，終日舔著刀血生活，對殺意是了如指掌，敏感至極；方才瘸腿小二確實露出了一抹殺意，但是不知為何又收攏了回去，而怪就怪在一個客棧的小二竟然深藏不露，武藝不凡，果真應(yīng)了心中的猜想，這個龍?？蜅２缓唵伟?！
“給爺滾遠(yuǎn)一點！”湯哥又踹了一腳，不過好在有同伴拉住，這一腳也就落了空。
瘸腿小二委屈巴巴，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雖然方才動了殺機，但就在場所有人的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無人夠察覺得到，所以他假裝疼痛的模樣，連忙點頭退下。
不宜繼續(xù)逗留，否則難免痛下殺手。
沒有瘸腿小二牽扯湯哥的怒火，顧云之自然而然成為湯哥的出氣筒。
“臭小子，爺跟你的事還沒完呢！”湯哥手指顧云之罵道，縱使是一副爛醉如泥的模樣，但依舊不忘發(fā)火。不過，下一刻，他仔細(xì)看了一遍顧云之烏黑亮麗的眸子，還有他稍微俊俏的臉蛋，不免一絲邪火涌上心頭。便連忙改口說：“小子，長得蠻俊的，爺喜歡！”手不自覺地摸向他臉頰，順手捏了一把。
力氣不大，沒有痛感，但任誰被一個陌生大叔把玩了臉頰，心間都會涌出不適感。顧云之稍微后退半步，想著盡量離這人遠(yuǎn)一些，卻沒想到被他一把抓住衣領(lǐng)，拽了回去。
湯哥吼道：“你退個什么退啊？麻溜點，陪爺耍耍?！?p> 這一聲怒吼，把顧云之嚇得呆若木雞。別人都說，男女合歡才是天倫之樂，卻不曾想到還有另辟蹊徑的人。他不免帶著哀求的神色望向師父，而師父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態(tài)。
只要師父點頭，他能在幾息之間拿下面前的這個人，可師父就是遲遲不肯點首。
登時，湯哥一手勾住他的脖子，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他肩膀上，一邊推著他朝客棧外走去，一邊色瞇瞇地道：“爺最喜歡你們這些小年輕了，斯斯文文，俊俏亮麗，勾得爺是心花怒放……”
顧云之已經(jīng)是忍不可忍了，不光是把玩了自己的臉頰，還把整個身體靠了過來，一股濃厚的酒味撲鼻，伴隨著一抹惡臭味，他緊緊握住拳頭，想著再朝前邁一步，便果斷出手攻擊。
不過，那一步始終沒有邁出去。
只見湯哥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像是犯花癡一般望向前方，眸中閃爍著如星辰綺麗的光芒。
顧云之頓時詫異，心想他是怎么了？而后順著其目光望去，卻見瞧見俊俏的抹額青年，而抹額青年與湯哥四目相對一眼，便趕緊低頭避其鋒芒。但是湯哥的目光太過于熾熱，讓他又坐立難安。
這時，湯哥放開了顧云之，而顧云之則偷笑，余光不住地往抹額青年身上看去。
“敢問公子叫何名字？”
只見湯哥徐步至抹額青年桌前，動作極其優(yōu)雅，緩緩地坐在他對面，問道。
而抹額青年正好嘴中含著一口米飯，聽他這么一問，頓時目瞪口呆，米飯成堆地落了下來。心道：“你大爺?shù)模媸窍胧裁磥硎裁?！?p> 湯哥見狀，連忙幫他把嘴角的米飯擦掉，繼續(xù)道：“公子的模樣可俊了，像出水芙蓉一樣。”
不得不承認(rèn)，抹額青年的樣貌確實俊俏，一張宛如雕刻般緊致的五官，棱角分明，眉宇間透露著一抹書生之氣，溫文爾雅，文質(zhì)彬彬，仿佛天生帶著麗質(zhì)俊美，難怪湯哥前后態(tài)度會判若云泥，原來是遇見了更俊俏的臉蛋。
這一點顧云之自愧不如。
抹額青年吞了吞口水，把嘴中的米飯如數(shù)吐出。正想著開口說話，卻見湯哥眨巴著雙眼，像是朝著拋媚眼一樣，頓時雞皮疙瘩掉一地，連說話的聲音也結(jié)結(jié)巴巴的：“藍(lán)……藍(lán)……云天！”
聽了抹額青年的名字，湯哥是喜上眉梢，連忙道：“藍(lán)公子的名字真好聽，像天上的藍(lán)天白云一樣，深深地勾住了我的心。我的名字叫湯單，你直接叫我小湯即可！”
藍(lán)云天震驚不已，還想開口說話，卻發(fā)現(xiàn)話卡在了喉嚨間，一點聲音也發(fā)不出來。
而顧云之站在對面，差點忍不住笑場了。
湯單又道：“不知藍(lán)公子下午可否有時間，林安縣雖不如城中熱鬧，但花草樹木小溪亦是大自然的美景，不如我們?nèi)ビ瓮姘?？?p> 湯單將晚上的正事拋到九霄云外，一心想著藍(lán)云天的美貌。不過見藍(lán)云天一直不回話，他便道：“公子不說話，那我全當(dāng)公子答應(yīng)了！”
言罷，湯單起身至藍(lán)云天身旁，伸手便是要扶起他，可手才伸到半空中，一把橫刀正好擋在了中間。
“哪個狗子擋爺?shù)暮檬?，不要命了？”湯單震怒道，連說話的語調(diào)也變了七分。
只見那位身穿青衫官府的男子緩緩起身，兩步并行至藍(lán)云天身旁，而后輕輕拍了拍藍(lán)云天的肩膀。頓時，藍(lán)云天回過神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驚道：“我的媽呀！”其背后一身冷汗，將素白的衣衫打濕。
湯單定睛細(xì)瞧青衫官府的男子，然后不屑道：“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王大人。王大人不在京城當(dāng)差，怎么又跑回了林安縣？”
王大人的真名為王成，原本是滁州當(dāng)?shù)氐牟犊?，因為一直不滿胡匪等人的所作所為，所以被人推薦去了青司衙門當(dāng)差，算是徹底遠(yuǎn)離了滁州這塊地方。而湯單正好是胡匪的手下，又因此時他說話陰陽怪氣的，王成大為惱火：“湯單，你別跟我陰陽怪氣的，你什么地位你不清楚嗎？若是再這般蹦跶，我便拿了你回官府?！?p> 湯單冷笑道：“王大人，我什么地位我肯定清楚，一介草民而已，您才是大富大貴的官差，我怎么敢在您面前蹦跶呢？”眸子中滿是不屑。
王成默不作聲，瞇起眼睛望向湯單，而手中的橫刀已是拔出一寸。
見事態(tài)不妙，湯單同行的伙伴趕緊上前，一拉住湯單往后退，另一人朝王成作揖道：“王大人，湯哥他喝醉了，您大人有大量，別跟他一般見識，喝醉的人您還不清楚嗎？胡言亂語，騷話連篇的。”
胡匪及其手下，盤踞林安縣十年載，官府多次圍剿，卻總能死灰復(fù)燃，像生命力頑強的小強一樣，趕不走打不死剿不完。不過，胡匪的形象一直頗好，劫富濟貧，多做善舉，在百姓嚴(yán)重乃大善人，所以官府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怎么理會胡匪私下的小動作。但王成一直私下調(diào)查胡匪，胡匪此人十多年前在湖廣地帶打家劫舍，手中人命十多條，但因為年代久遠(yuǎn)，證據(jù)無從查起，而官府對他們偏袒心重，即便是他想捉拿胡匪們歸案也是阻力重重。后來，就是被不知名字的人推薦了一下，自己便到了青司衙門當(dāng)差。
此番再見胡匪的手下，王成心中也是氣憤填膺。
湯單見了王成更是氣，當(dāng)年就是王成一直針對他們，讓他們做事處處受限，便忿道：“爺沒有喝醉，就是看不慣他，有種就一刀殺了爺，看他敢不敢？”
王成的身份已經(jīng)不是捕快了，而是青司衙門的差人，即便是殺了普通人，當(dāng)?shù)氐墓俑矡o權(quán)過問。所以，他勾了勾嘴角，道：“正好沒理由找你們，你們主動送上門，那就先拿你開刀了！”
言罷，便朝湯單走去。
湯單的兩名同伙，一人拽著湯單道：“湯哥呀！王大人現(xiàn)在是青司衙門的人，您就少說兩句行不行，您心里有氣就沖我來，千萬不可得罪青司衙門呀！”
另一人則攔著王成道：“王大人，王大人，有話好好說，我替湯單賠個不是，您就把我們當(dāng)個屁放了，也礙不著您什么。您要是一刀殺了，還臟了您的寶刀，您說是不是？”
既然對方都這么有誠意了，王成也懶得計較那么多。一揮手，便收回橫刀，放于肩膀上，道：“滾吧！別讓我再看到你們了！”
“是是是。”
那人立刻點頭哈腰，然后轉(zhuǎn)身拽著湯單出客棧。不過湯單在經(jīng)過王成身邊時，以嗔怒的目光凝視王成。
正好王成瞧見了，便問：“怎么？不服嗎？”
湯單道：“哪敢啊！王大人在這，咱們小老百姓能干嘛？王大人的一句話，咱們只有唯命是從的份！”
王成一聽此話，冷冷一笑，便將橫刀拔出，指著湯單的鼻子，道：“看來不給你點教訓(xùn)，你是不知道服字怎么寫了！”
湯單的同伙趕忙湊到王成身邊，道：“王大人，您這是干嘛？您可不能在林安縣大開殺戒，我們這就走，這就走?！?p> 王成不為所動，冷眼望向湯單。
一息，兩息，三息，直到十息為止，湯單作揖道：“王大人，是我的錯，我這就離開?！毖粤T，拂袖而去，一副高傲自滿的樣子。
而湯單的同伙二人，連連道謝以后，才退出客棧。
王成冷哼一聲，自言道：“哼，一群土匪，就這么點兒出息！”
待湯單一離去，王成便坐回桌上，自顧著喝酒。
而藍(lán)云天見狀，趕忙起身，躬身行禮，道：“謝過王大人出手相救！”
王成擺擺手，道：“不用謝，舉手之勞。”
而顧云之卻是一直偷笑，雖然盡力克制著面部表情，但旁人一眼便能瞧出。接著，顧云之也趕忙躬身行禮，朝著王成和藍(lán)云天道謝：“我也謝謝藍(lán)公子和王大人出手相救?！?p> 藍(lán)云天頓時覺得莫名其妙，為何要給自己道謝？便陰沉著臉，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顧云之也是直言不諱，說：“藍(lán)公子，若不是因為你，可能就得我遭殃了?！?p> 此言一出，藍(lán)云天像是被扒光衣服一樣，羞得滿臉通紅。同時，一團(tuán)怒火油然而生，自己何曾受過這般奇恥大辱？原本此事并不關(guān)已，卻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結(jié)果就被湯單一眼瞧中，差點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是不是在笑話我？是不是？”藍(lán)云天憤而起身，怒道。
顧云之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藍(lán)公子你誤會了，我真沒笑話你，是湯單看中了你的美貌?！?p> 頓時，龔至成一口桂花酒噴出，心道：“這徒兒，要不得，句句實話，句句扎心，句句戳中別人的痛點?！?p> 藍(lán)云天聽了更是惱火，他一拍桌子，罵道：“你大爺?shù)?，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找茬？要不我們比劃比劃？?p> 此時，龔至成卻站了出來，朝藍(lán)云天拱手以禮，道：“小公子莫生氣，我徒兒不太會說話，請別往心里去。”
藍(lán)云天見對方相貌不凡，又以師父徒弟相稱，想必定然是武林中的高手，打起來的話自己肯定會吃虧，所以便擺了擺手，冷哼道：“哼，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徒弟?！毖粤T，便坐在桌上喝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