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蕭什么?蕭喻
偵監(jiān)司的大牢里此時正熱鬧得很。
蘇蕙伶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周從遞被她的供詞。
上面明明白白寫著“蘇蕙伶勾結(jié)端慶王,殺司內(nèi)庫管理員,取長公主令牌,刺殺當(dāng)朝鎮(zhèn)國長公主,刺殺未遂,留自己令牌于淮江街,欲嫁禍長公主。得知蕭大人入宮后,擔(dān)心事情敗漏,刺殺蕭大人,并留長公主令牌于原地,欲再次嫁禍長公主。以上,犯欺君、謀逆、越權(quán)等十二項大罪,皇帝慈寬,賜鴆酒,留全尸。”
周從在偵監(jiān)司里目光陰沉不定地看著蘇蕙伶。
蘇蕙伶不可置信地看著這狀紙,旁邊摁著她手的人被她不知哪里來的大力甩開。
她望著周從,說道:“我要見陛下?!?p> “陛下不會見你了,娘娘?!敝軓娜怨Ь从卸Y地尊她了一聲娘娘。
“不是我做的?!碧K蕙伶死死地盯著周從說道。
“是不是娘娘做的,陛下已經(jīng)信了?!敝軓牡恼Z氣清清淡淡的,抬眼沖蘇蕙伶笑了一笑。
他一雙眼淡淡地看著蘇蕙伶的絕望處境,骨子里的陰毒老辣如死灰復(fù)燃一般緩緩漫開。
他起身斟上一盞毒酒,恭敬地遞給了蘇蕙伶。
蘇蕙伶抬頭對上他那雙眸子,看不出喜怒,深沉得駭人。
蘇蕙伶手里拿著那杯毒酒,笑了笑,笑著笑著眼淚就順著她的臉頰流淌下來了。
她帶著不甘的目光看向周從,還有無盡的怨毒與憤恨。
“周掌司,你是個明白人,絕不會不知道此事并非我所為。當(dāng)朝長公主權(quán)傾天下,周掌司,你,就不害怕嗎?”
周從淺笑著沒有回答,蘇蕙伶抬手將那毒酒一飲而盡,直直地倒了下去。
看著地上那具緩緩變得冰冷的尸體,周從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怕什么呢,怕將來有一天我同你一般下場嗎?”
周從招呼人收拾了她的尸體就回宮稟了皇帝。
皇帝一雙眸子晦暗難測,輕聲問道:“可順利?”
“嗯,”周從點了點頭,又說,“只是蘇氏臨走前一直說并非她所為。”
皇帝皺眉思索了片刻,緩聲說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蘇氏如此,或許事情…”
“只是證據(jù)確鑿,倒不像是有隱情的樣子?!敝軓牡恼f道。
“朕不放心,還是早日立蕭容與為首輔,幫他開個府,府里有個接應(yīng)朕的人,才是上策。”
“是。”周從點了點頭。
翌日,蕭容與就應(yīng)詔進(jìn)了宮。
皇帝不僅扔給他一個首輔大臣的位置,還扔給他一個女人。
皇帝笑吟吟地告訴他這是中書令沈敬的孫女,要他好生待著,皇帝的語氣是不容他置喙的霸道。
完全沒有拒絕的余地。
他只得抬手領(lǐng)了旨意,準(zhǔn)備擇日成婚。
誰知他一回府上,就看見了坐在墻頭上的梁尋豫,梁尋豫平平靜靜地看著她,一雙眼看不出喜怒。
火紅的楓葉鋪滿青石小路,梁尋豫在墻頭上坐著,百無聊賴地晃動著兩條腿。
細(xì)軟的烏黑云鬢垂落,纖長的眼睫低垂著,往日的頑劣囂張姿態(tài)都少了好些。
竟有幾分恬淡。
“殿下?!笔捜菖c屏退了下人,執(zhí)禮道。
梁尋豫并不理會,嘟著一張小嘴,似乎有幾分不高興地說道:“陛下給你賜婚了?”
蕭容與不置可否,抬眼看她。
“不行?!绷簩ぴコ榱顺楸亲?,堅定的看著他。
笑話,自己看上的男人,怎么能先成親呢?
“陛下賜婚,臣不能抗旨。只是殿下有何高見,不讓臣成婚?”蕭容與揶揄地看著她。
他的周身輪廓在夕陽里鍍上幾分暖意,漆黑的眼眸中盛滿他自己也不甚清楚的情緒。
梁尋豫兩步從墻上跳下來,緩步走道蕭容與身前,不等他反應(yīng),就伸手摸上了他的臉。
梁尋豫兩只爪子很不老實地揉啊揉,蕭容與怔怔地看著她。
“我說不行就不行?!绷簩ぴケ庵煺f道,霸道地說,“你是我的!”
蕭容與忍無可忍,抬手想把她那兩只爪子拿下來,剛一接觸,感受到她微涼的指尖,透著幾分寒意。
心中微動,想起她那日就這樣抓著他的手昏睡過去,一時忘了放手。
“沈氏明年三月會嫁過來?!笔捜菖c神色中帶上幾分笑意,同她說。
“她敢!”梁尋豫柳眉橫立,說道,“蕭大人,我的手段你可不是不知道,來一個,我殺一個?!?p> 梁尋豫拿手一比脖子威脅道。
面前女子一張小臉綿軟白嫩,正嘟著紅紅的小嘴,帶著幾分怒意。
蕭容與瞧著那張櫻桃小口,只覺得心下有幾分癢,他眸色暗了暗,微微低了低頭,掩飾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聽到?jīng)]有!”梁尋豫拽著他的袖子說道,語氣中是能上房揭瓦的威脅。
蕭容與看到她這樣的反應(yīng),原本如山的眉眼,如同撥云見月般疏散開來,輕輕笑了笑。
“蕭容與,你笑起來,真好看。”梁尋豫笑吟吟地望著他。
面前女子姿容昳麗,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一陣秋風(fēng)掃過,煙青色的羅裙起舞飛旋,烏黑云鬢被風(fēng)吹的散落下一縷青絲。
蕭容與鬼使神差般撫過那縷青絲,輕輕地替她捋了一捋,他有些失神,聲音微微有些啞地開口道:“殿下,你不該如此?!?p> “我該不該如此,可不是你說了算的?!绷簩ぴデ妍愐恍?,雙手環(huán)住蕭容與的脖頸,命令他看向她,狡黠道,“知道了嗎?”
說罷就放了手,轉(zhuǎn)過身打算離開。
蕭容與心下莫名一股無名火竄起,敢情她來自己府上走一遭就是為了放這些狠話的,把自己撩撥到這個地步又打算轉(zhuǎn)身就走?
哪有這樣的事。
蕭容與一只手環(huán)住女子的腰,給這個小妖精撈了回來。
他反手摟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讓她和他面面相對。
一時間,什么禮儀尊卑,他仿佛都不記得了。
只覺得眼前這個女子分外磨人,從一開始就篤定了他是池中之物,三番兩次撩拔他。
陛下給他賜婚,她不高興。來了這府上,又什么都不做。
他瞧著梁尋豫的眸子,看到她瞳孔中的幾分訝異。
他和她離得極近,認(rèn)真地問道:“哪有殿下這么做人的,就不怕引火自焚嗎?”
梁尋豫下意識想要掙扎,蕭容與薄唇微勾,說道:“別掙扎,臣的傷還沒好。”
梁尋豫一時怔愣,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仿佛不是她平日里認(rèn)識的那個百般執(zhí)禮千般守法的蕭容與,眸子晦暗不明,仿佛帶了幾分怒火。
他們之間距離極近,梁尋豫只覺得臉上滾燙,自己這個長公主的臉都丟盡了。
“蕭…”她下意識想開口,可就在下一秒嘴唇就被一對薄唇堵住了。
一瞬間梁尋豫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心頭炸開,溫軟的薄唇輕輕地覆住她的唇瓣。
唇上溫存,那叮嚀著的小口泛著香甜,讓他想再啃一口。
不過他心中到底存了一線理直,那線理智被他最后一絲克制勒著,隨時準(zhǔn)備墜落懸崖萬劫不復(fù)。
蕭容與從前一直只覺得惱,如今讓這個伶牙俐齒的人閉了嘴,他才覺得心里的那口氣稍稍紓解了些。
他的薄唇只是輕輕接觸了她的唇瓣片刻就離開了,梁尋豫抬眼看著眼前這個眸如點漆的少年,心中不知怎么有幾分悸動。
她出口叫道:“蕭容與…”
蕭容與伸手堵住了她的唇,附在她耳畔說:“我叫蕭喻?!?p> 喻…是他的字嗎?
仿佛要印證她的想法一般,蕭容與淺淺笑著看向他,眸光很是溫柔。
她下意識地開口喚了一聲:“蕭喻…”
他一雙眼定定地看著她,眸子中閃爍如同滿天星河,勾住她細(xì)腰的手不由又緊了幾分。
喊出口的那一瞬間她就后悔了,她忽然間覺得很是羞恥,堂堂長公主被人拿捏到這個份上,讓她以后還怎么做人。
她甩開他環(huán)抱住她的手,頭也不回地撒腿跑了。
蕭容與瞧著她的背影,狹長的眸子泛上幾分笑意,他薄唇微勾,緩聲道:“臣冒犯了?!?p> 金釵之年的少女,褪去了那份陰謀算計,宛如明珠拂去塵埃。
這金色陽光中的背影搖搖晃晃的遠(yuǎn)去,在他心中宛如激起碧水千頃波濤萬丈。
……
太可惡了,太可惡了。
梁尋豫一路跑回公主府,跑回自己的寢室,飛快地把大門一關(guān)。
倚在門上冷靜著。
梁尋豫一直以為自己把他吃的死死的,如今這怎么好像倒過來了一樣。
她有些發(fā)愁,自己是抱著利用的心態(tài)去接近他的,可別算計算計把自己算計進(jìn)去了。
外面侍女唯唯諾諾地喊道:“殿下…”
她覺得心中煩悶,有些不耐地問道:“什么事?”
“殿下,和親王遣人送來了請?zhí)?。”侍女說道。
什么請?zhí)??梁尋豫心中有些疑惑,打開了門。
她看著手上金絲封邊的薄薄請?zhí)?,上面有模有樣地貼著風(fēng)干的木蘭花瓣,傳來淡淡香意。
那香帖上赫然寫著:“小王于明日酉時于自家府上承辦詩會,誠邀各位前來,懇請賞臉。”
梁尋豫走回案幾邊,收好了這張請?zhí)?p> 和親王要辦詩會?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名堂。
總而言之,去還是要去的。
梁尋豫招呼著侍女去儲物間取了一支沉金狼毫毛筆,準(zhǔn)備作為伴手禮。
想著明日的詩會,她的心終于能夠稍稍冷靜一些。
大業(yè)未成,她又有什么資格談情說愛呢?她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