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蕭聽著有點些發(fā)懵。
“少將軍,我還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你說就是了?!?p> “其實我覺得,您對我沒由來地好,總叫人心里不踏實?!?p> “我對你怎么是沒由來地好呢?我對你一直是別有所圖啊!我圖的什么,你不清楚?”
黎蕭老臉一紅,扯了被子蓋在頭上。
“騙鬼呀!我好歹也活了二十幾年,正常人看得上我?”
“曉曉如今是二十幾?”
“二十一?!?p> “那是大姑娘了?!卑菜酚行┮馔狻!按蠊媚锏男乃?,小姑娘的身子。我日后定會仔細(xì)些……”
他言語曖昧,越發(fā)叫黎蕭臉熱。
“你腦子里就沒別的事兒了?”
“床底之間,能談什么正事兒?我現(xiàn)在腦子里全是你。你說,該怎么辦?”
黎蕭皺起眉頭,仿佛在認(rèn)真思索。
她就不明白,這男的到底看上自己哪點兒了?若論長相,黎小姐這張臉清麗婉約,瞧著是不錯;可若論脾性,論才徳……
男女歡好,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黎蕭想著,等他日后遇上比自己更漂亮的女人,自然就不會圍在自己身邊打轉(zhuǎn)了。
歸根結(jié)底,還得自己手里有,才能真正踏實。
現(xiàn)下,她最好還是想想離了少將軍府,自己如何在外面立足的問題吧!
這年頭,隱居山林可不便宜。
至少得先找座名山,建座茅草屋。一日三餐自己煮的話,那好歹她得有塊田吧!有了屋子有了田,一日三餐就沒問題了!
然后就是書的問題。這年頭的書和文房四寶真是死貴死貴的。她得有穩(wěn)定的經(jīng)濟收入,種田得來的那點兒肯定是不夠的。
那就做點兒買賣!
做買賣得找人多的地方,這樣的話,交通就得便捷才好,不然買牛馬、雇車夫又是一筆花銷。
再說,她要賣什么呢?布匹好了!日常剛需,又可做硬通貨。
那她就得先學(xué)織布!
對了,織布得有絲,那她還得學(xué)養(yǎng)蠶。又是養(yǎng)蠶又是耕地,她一個人怕忙不過來,也沒時候看書習(xí)字了。
那就再雇幾個下人!
關(guān)鍵雇人的錢從哪里來?買奴仆?那還叫什么歸隱?又是車馬,又是集市,還要奴仆伺候,這……不就是她現(xiàn)在的日子嗎?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大隱隱于市?!
屋里靜了一時,安朔以為她惱了,便不敢多說。
忽然,黎蕭猛地揭了蓋頭的被子,見鬼似的看著他。
“蕭兒,你這是……怎么了?”
安朔見她一驚一乍地,頗為關(guān)切。
——敢情,她一開始就是人生贏家?
“這般看著我,莫不是又傻了?”
他打趣著捏了捏黎蕭的鼻子,見她沒反應(yīng),一雙眼睛卻是清澈水亮,這才略略放心了。
可她那雙眼睛忽閃忽閃,像是山雨欲來的樣子。
“安君渺,我還不起。”
安朔沉默片刻,兀自坐起身來。
月光從窗外透入,輕輕籠在安朔周身。他的背影看著挺拔端正,沒由來卻顯出淡淡的寂寥。
“沒人要你還?!?p> “既入我家門,便是我家人。你要走,我自然要留;你不高興,我自然要哄。換了旁人,是沒這個機會的。”
他回過頭說:“因此,你該知道,要好好珍惜我?!?p> 蠟燭的焰花爆了一聲,燭光輕輕搖晃。
暖光透過紅綃帳,映得里間滿室暗紅,如在傍晚天邊的殘陽下。他的身影被拉到另一邊墻角,半邊臉在明,半邊臉在暗,似曾相識。
黎蕭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副血腥的畫面。
恍惚之中,她聽見四面殺聲震天,抬頭便看見城頭狼煙漫地,血流成河的慘狀。
一個紅纓玄甲的將軍手持銀槍立在城頭,身上卻已被箭矢扎成了刺猬。
他僵硬地側(cè)過臉來,看著自己,嘴角竟?fàn)科鹆艘荒厝岬男σ狻?p> 彼時夕陽西下,只照得見他干干凈凈,不到一點血沫,帶著笑的那一半臉龐……
那人自是安朔。
可那畫面是什么時候的事兒?為何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記憶里?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黎蕭只覺胸口氣悶,血氣上涌,忽而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便再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