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再度從“夢”中醒來之時,正是她與安朔討論過“黎蕭其人”后的第二天早上。
手枕在矮桌上睡了一晚,起身時,身子又酸又麻,半天動彈不得。
院外天色放晴,黃鸝在櫻花樹枝頭啼鳴不絕,其聲婉轉(zhuǎn)如歌。
這個時辰,安朔自然回屋習武去了。
憶起昨晚促膝長談的情景,黎蕭心下慨然,呆坐半晌,最終想通了一件事。
也許她這輩子都無法重現(xiàn)黎小姐當年“驚艷絕才,袖懷乾坤”的模樣,就像她或許這輩子都無法達成母親的期望,考上一個好大學。但那又如何?
那不正是安朔珍視她的原因嗎?
比起黎小姐,她更加單純好懂。盡管偶爾使性子胡鬧一番,也最多哭一哭,鬧一鬧,踢個凳,砸個碗,后果都在安朔的承受范圍之內(nèi)。
假如換成那個女孩的性子,保不齊就先記他個千千萬萬年,等有了機會,必還他個破家滅門的“大人情”,才能顯出她的手筆。
片刻之間,黎蕭已經(jīng)腦補出了一場傲嬌雙強1V1的年度權(quán)謀大戲。
身子已漸漸恢復靈活,她最后嘆了口氣,把這那些荒唐的念頭全甩出腦海,起身去煮早飯。
幸好她這輩子沒有黎小姐那般“驚艷絕才、袖懷乾坤”的本事。
要不得這日子得多累??!
來不來就中個毒,受個傷,跳個懸崖……
運氣好的,還能撿到武功秘籍,修成武林大佬;運氣不好,便留在懸崖里喂鷹了。
“少夫人,郎君今早有事去了樂游原,約莫要晚上才能回來。”
出門之時,元信上來稟報。
黎蕭問:“他不是被解去了官職嗎?怎的還有事出去?!?p> “額,雖然無官在身,但京中交際應酬卻斷不了。娘子稍安,徐先生也跟著去了,自然護得郎君周全。”
“護、得、周、全……”
黎蕭把這幾個字在反復咀嚼了幾遍,心中大致了然。
那樂游原上沒什么狼蟲虎豹,但有一個叫“李承璽”的惡魔。
而徐山槐在將軍府素來是位“隱士高人”,能勞動他的大駕,想必安朔此行不會輕松。
黎蕭思忖片刻,還是坐不住,回涼風院叫上初尋便坐馬車出門了,到底是個不甘寂寞的主兒。
日過正午,四角馬車沿著長安街一路往南拐進東市。
“樓心月”的烏木大門緊緊閉合,連二樓的門戶都閉得死死的。
門前落得冷清,一反素日常態(tài)。偏生樓吟月做了這般安排,卻沒同黎蕭打招呼。
這情形,怎么看著都有幾分詭異。
下車,黎蕭叩響烏木大門。
半晌無人應答。
繞道“樓心月”后門,門前靠著個伸腿閉眼的小乞丐。
“叮咚——”
兩個通寶投入空碗,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小乞丐抬眼,一雙瞳子漆黑油亮,直愣愣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帶著氣聲說:“細……謝謝?!?p> 他看來是餓極了,連說話都有氣無力。
黎蕭記得車上還有些桂花糕,于是讓初尋取來,都給了他。
“系……謝謝,謝謝菩薩娘子?!?p> “不客氣。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門后這家人哪兒去了?”
乞丐狼吞虎咽地嚼完了一盤塊花糕,差點兒被自己噎死。
她又叫初尋取了水來,親手遞給小乞丐。
小乞丐遲疑了許久,終于低下頭說:“對不起娘子,小的不知?!?p> “無妨?!?p> 黎蕭寬和地笑笑,才離開幾步忽然去又復返。
“瞧你有手有腳的,為何不尋份差事做?”
“……多病無力,身無所長。沒人肯要我。”
“我這兒正好有份跑腿的差使。小兄弟,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