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悶氣的杜迦迦懶得跟媽媽解釋果汁的來源，等到哥哥拎著兩瓶大可樂回家，媽媽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杜迦迦心里才暗爽了一點，也不說破，坐在一旁翹起腳看熱鬧。
只聽媽媽皺起眉頭責(zé)怪杜興瑞：“咋這么敗家買這么多？”
杜興瑞怔了下，他拎起兩大瓶可樂說：“一瓶不夠的，天氣這么熱。”
“那這些果汁呢？”媽媽沒好氣地指著桌面上。
“啥？”杜興瑞有點莫名其妙。
一旁看著這一幕的杜迦迦“撲哧”一聲笑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之后，得知真相的媽媽并沒有反省自身，反而敲了一下女兒的頭：“臭迦迦，看媽媽的笑話?。俊?p> 媽媽太討厭了！捂著頭嘟著嘴的杜迦迦如是想。
當(dāng)天，她的鮮榨果汁還是得到了家人的一致好評，尤其是哥哥，喝得嗓子眼滑，咕嚕一杯，咕嚕又是一杯，父母也說不錯，果汁比買的飲料好，營養(yǎng)好沒防腐劑添加劑。
爸爸清清嗓子，跟杜迦迦說：“迦迦，要不你明天再榨一些果汁吧，爸爸拿去送人?！?p> “喔？”杜迦迦心里迷惑地想：好像這果汁還沒好到那地步吧，還成了送禮佳品咋的？
爸爸回答她的疑問說：“迦迦你還小，等你長大就知道了，這送禮也分情況的，專門送禮自然要送些人家稀罕的，這上門看望一下人然后手里拎點東西嘛，就意思一下行了，就像你這果汁，合時節(jié)，又不貴?！?p> 原來如此，爸爸這話說的可是人情世故方面的小竅門，杜迦迦算是受教了。她又說：“那爸爸你幫我去買個榨汁機好不好？我不太會買電器?！?p> 爸爸一口答應(yīng)，起身就出門買榨汁機去了。
爸爸買的榨汁機比田秀文家的要先進一些，玻璃罩和底座是一體的，玻璃罩上有個沉重的蓋子壓著，放東西進去和倒汁水出來時，只要拿走蓋子就可以了，杜迦迦對此大為滿意，總算不用使勁兒掰了，也不用不小心弄得身上都是汁液了，嘻嘻。
媽媽拿出一大堆雪梨給杜迦迦，還弄了半個檸檬，削皮切塊，下水加糖，然后“呼嚕?！薄昂魢！币魂嚨督M猛轉(zhuǎn)，弄出半玻璃罩的雪梨檸檬汁。
“搞多點，”媽媽一邊幫她過濾果渣，一邊說：“雪梨水最潤喉了，滋yin潤肺，養(yǎng)胃生津，咱們自家也備一點?！?p> “唷，媽你知道得不少嘛。”
“那當(dāng)然，你媽可是那個啥，中醫(yī)世家啊?！眿寢層悬c大言不慚地吹著牛。
“可媽你不是西醫(yī)嗎？”她閨女有點不客氣地揭她的底。
“你這臭迦迦，我就不能中西結(jié)合嗎？?。?？”媽媽瞪了杜迦迦一眼。
有殺氣，杜迦迦縮了下脖子，卻還有些不甘心地嘟噥著：“我就沒見您把過脈?！?p> “什么？”媽媽聽不清，但總覺得這女兒沒說好話。
“嘿嘿沒啥，這中西結(jié)合療效好啊。”杜迦迦還是一貫的沒骨氣。
最后她們弄出一大水壺的雪梨檸檬汁，放進冰箱，媽媽還另外凍上一排冰塊兒。
等晚上七時上下，媽媽從冰箱里取出雪梨檸檬汁倒了一保溫壺，然后拎著它跟著爸爸一起出門，在依次亮起的路燈照耀下，走向張老師住的筒子樓。
到了樓下，他們恰好遇上有幾個搬家具的漢子出入，大鐵閘門大開，于是便跟著進了樓。
到了張老師的樓層，有個搬床墊的搬運工正好下來，床墊塊頭大，樓道又較窄，搬運工搬得哼哼唧唧、磕磕碰碰的，于是夫妻倆側(cè)身躲在張老師家門前角落處，好讓搬運工下來。
這時，他們聽到張老師家傳來說話聲，這筒子樓的結(jié)構(gòu)是大門后先是陽臺，進了陽臺然后才是客廳門，說話人的聲音就從陽臺上傳來：“……總該有個高點的事業(yè)目標(biāo)，這四中是差了點，但二中你上不去啊?！边@是一個男的粗啞聲音。
“本來是好事，就怕我這腰，唉，要是養(yǎng)不好的情況出現(xiàn)了，豈不是兩頭都漏了？”這是張老師的聲音。
那男子停了下，咳了幾下：“要早點治當(dāng)然好，像這么心頭亂麻麻的，早知道我就不出這次長差了?！?p> “可不，”張老師聽起來很是苦惱，“想到那位，我也煩，人家大約還想托我拉一把小孩入學(xué)呢。”
大門外，兩夫妻對視了一眼，張老師這句話可讓他們提起心來，這時那搬運工已經(jīng)下了樓道了，兩人卻沒有敲門，反而聽得更小心翼翼了。
那男子安慰說：“別想了，說不定他們小孩成績差遠了，你幫不了忙也算正常是吧？”
張老師無奈地笑了聲：“呵，還說不定人家四中變主意呢。”
兩人靜了會，張老師才說：“誒，你幫我抓個主意。”
那男子想了下說：“咳，依我看法，還是順其自然，這樣，手術(shù)肯定要做，欠的人情以后還可以還，四中要來問你，我們可以……”
門外夫妻倆本還想聽下去，無奈又有搬運工下來，他們守在別人門外總顯得有點鬼鬼祟祟的，七分像賊三分象特務(wù)，于是杜瑤江就開始敲門。
“叩叩叩”敲門聲響后，張老師家陽臺上的聲音停了下來，那男子問：“誰啊？”
杜瑤江咳了聲，提高音量回答：“你好，請問張老師在嗎？我是杜瑤江，我和我愛人來您家做做客?！?p> 大門開了，露出張老師和一個四十多快五十的男子，這男子身穿汗衫手持蒲扇，一副正納涼的樣子。張老師手扶著墻，聲音有點不自然地說：“呵呵，原來是你們啊，快請進來。蘇端，這兩位就是幫我聯(lián)系手術(shù)的杜先生和李醫(yī)生，這是我愛人蘇端?！?p> 杜瑤江笑著對張老師的老公蘇端說：“你好蘇先生，真不好意思啊，我們兩人來打擾了。”
蘇端也笑著回應(yīng)：“客氣了，客氣了，咳，快請進，請坐。”
杜瑤江是辦公室小領(lǐng)導(dǎo)，那蘇端是采購，兩人都常與人打交道，心態(tài)克制得好，表面也顯得很是自然。反觀李翠蓮和張老師兩人，她們的表情就生硬多了，李翠蓮不自覺地皺著眉頭，臉上繃得有些緊，張老師則有點心虛，目光飄移，也不曉得在看什么方向。
他們進了客廳，杜瑤江呵呵笑說：“我們家里沒事，就榨了點果汁，這個消暑又營養(yǎng)，比店里買的飲料要好?！闭f著去拿李翠蓮手里的保溫壺，一下還沒拿動，暗中加了點力才扯過來。
李翠蓮心里那個氣悶啊，按剛才偷聽來的話頭，好像這張老師遇上什么事，可能幫不上忙了。這怎么行？！咱們這么落心去幫你治病，又是送護腰帶又是聯(lián)系名醫(yī)，到頭來……
一方氣悶，一方心虛，弄得客廳里的氣氛隱隱有些尷尬。杜瑤江想在言語上繞個圈子試探一下張老師有什么為難之處，他沉吟了下，正要開口，這時，敲門聲又響起來了。
“哈，今天真熱鬧，好像又有客人到了?！碧K端一邊說，一邊很快地起身，走去開門。
門外是一名頭發(fā)灰白、五六十歲的男子，蘇端拉著門問：“噢，請問您是？”
對方笑著說：“初次見面，鄙姓肖，是四中的副校長，來拜訪張老師的?！?p> 張老師在客廳聽到聲音，恍然大悟提高聲音說：“原來是肖校長?！闭f完，她快速地看了眼杜瑤江李翠蓮，神情間閃出一點為難。
蘇端請那肖副校長進來，肖副校長見客廳里情形，便說：“原來張老師有客人在，我這可真是叨擾了。”
蘇張兩人連說：“您客氣了，是我們有失遠迎才對?！?p> 肖副校長坐下說：“是叨擾了，是叨擾了，我這人沒約好時間。主要是我們四中對張老師這樣的人才是慕才若渴啊，所以我昨天才打來個電話，今天想想，還是要上門來見見，免得讓你們覺得呢，我們不夠有誠意對不對？呵呵?！?p> 杜瑤江和李翠蓮兩個在一旁對視一眼，暗中都皺起了眉頭。
蘇端和張老師有點兒尷尬，吱唔兩句后，張老師遲疑地說：“謝謝肖校長你們的厚愛，這個級長……”
肖副校長見她停下口，便說：“那個張老師，你的教學(xué)水平不錯，帶的學(xué)生成績是有目共睹的，我們四中剛好就缺你這方面的人才，你的水平高，我們也不好讓平調(diào)過來是不是？級長的位置是一定留著的，這你放心。”
聽了這話，夫妻倆人終于心中明悟，原來是四中來挖二中優(yōu)秀老師的墻角了，還用級長的高位來相誘。難怪之前張老師夫fu言語間好一陣為難：張老師是要動手術(shù)的，術(shù)后效果還不定好壞，那是要去四中呢還是留二中呢？級長當(dāng)然好，可要恢復(fù)得不行，落個兩間中學(xué)都不收留的地步，那就完了蛋也。
杜瑤江心中一陣惱火，總有一種被人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感覺。當(dāng)他好不容易才抑下火氣，開始仔細思量這事有什么周轉(zhuǎn)的余地的時候，李翠蓮已經(jīng)忍不住帶著些怒氣發(fā)聲了：“哈，原來張老師是要高升了，恭喜啊?！?p> 張老師聽了干笑兩聲，臉上有些尷尬，也有些羞惱，她老公蘇端見狀給她解圍，他咳了兩聲，對肖副校長說：“咳咳，實不相瞞，肖校長，我家小張她得了腰間盤突出。”
肖副校長點頭說：“我知道，昨天電話里提了一下，怎么？嚴(yán)重嗎？”
“要動手術(shù)?！?p> “這么嚴(yán)重??？”肖副校長也眉頭皺了下，“這病康復(fù)不難吧？”
“得看手術(shù)做得好不好?！?p> “喔，那聯(lián)系上醫(yī)院了吧？什么時候做那個手術(shù)？”
“咳，還不知道呢?！?p> 肖副校長沉吟了下，他對腰盤突出這病沒啥了解，不過聽人說過是挺麻煩的，如此說來也有點顧忌，要招聘張老師過來倒容易，可人家要是身體狀況太差了，上不了班做不出貢獻怎么辦？真翻臉不認人把人給炒了，這在哪里也說不過去。
蘇端又說：“咳，我的意思是這樣，反正今年暑假這么長，先動了手術(shù)看看康復(fù)情況，再決定?！?p> 肖副校長正為難中，難得蘇端給架了個梯子，他趕緊順著下來，笑說：“這樣也好?！?p> “不過肖校長，你們那邊還請口風(fēng)緊些，別讓人知道，拜托了。”
肖副校長連連答應(yīng)，又隨便說了兩句話后，就告辭了。
蘇端和張老師都起身送他出門，客廳里，李翠蓮黑著個包公臉，一副想要發(fā)作的樣子，這時一直沒出聲的杜瑤江終于有點捋順?biāo)悸妨耍呐睦畲渖彽氖?，說：“阿蓮，先別急，我們還是再等等看?！?p> 李翠蓮有點氣急敗壞的樣子：“可你看……唔?！?p> 杜瑤江捂住她的嘴：“耐心點，別鬧！”
杜瑤江平時比李翠蓮話少多了，可一嚴(yán)肅起來，李翠蓮還是要順?biāo)?，勉強克制住了脾氣。這時蘇端和張老師也轉(zhuǎn)回來了。
接下來，杜瑤江和蘇端聊了些場面話后，心里又轉(zhuǎn)了幾圈，想著卡在這骨節(jié)眼里總不是辦法，俗語也說送佛送到西，最后這一步還是得做的。
于是他打定了主意，把自己這次的來意說出來：“蘇先生，張老師，那個腰間盤突出的治療手術(shù)嘛，我們已經(jīng)和市人民醫(yī)院的專家聯(lián)系好了，明天就可以去掛號，直接住進醫(yī)院，手術(shù)呢，專家答應(yīng)讓你們插個隊，在月底前就進行?！?p> 蘇張夫妻均有點動容，心有不安之余，口中連連多謝。
李翠蓮面色不豫，在旁邊暗哼了一聲。在她看來，這回真是倒霉，機關(guān)算盡，做的全是無用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