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徐文長竟然從紹興趕來寧波投奔他,這是徐言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
不論如何,徐言在看到那份名帖后都激動的無以復加!
徐渭是誰?那可是與解縉、楊慎并稱“明代三才子”,“青藤畫派”之鼻祖,善行草,能操琴,諳音律,愛戲曲的多藝文人。用后世流行的話說就是六邊形全能戰(zhàn)士。
當然,徐渭給世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還是充任胡宗憲的幕僚,助其擒獲徐海、汪直等大???。
經(jīng)過最初的激動,很快徐言就冷靜了下來。此刻的徐渭應該正是家道中落、屢試不中,妻子亡故的艱難時刻。
論年歲徐渭也就比徐言大上十來歲,前途如此黯淡,其內(nèi)心肯定是絕望的。
這真是上天送上來的絕好機會??!
徐言已經(jīng)決定收留徐渭,不管是留作己用還是將來推薦給朱紈都是不錯的選擇。
卻說他換了一身湖藍色道袍,戴了幞頭便拔步前往花廳。
來到花廳前徐言又整了整衣袖的堆疊,這才放心邁步而入。
此刻徐渭已經(jīng)在花廳中等候了,見徐言來了連忙上前長揖行禮。
“徐渭拜見公子?!?p> 徐言趕忙將徐渭扶起,笑聲道:“文長兄多禮了。”
他細細觀察,發(fā)現(xiàn)徐渭頭戴四方平定巾,穿了一件玉色布絹制成的襕衫,寬袖皂緣,皂滌軟巾垂帶。
襕衫是生員的標準著裝,只是這身襕衫許是漿洗的次數(shù)太多,已經(jīng)隱隱有些發(fā)白。徐言還注意到徐渭的右肩上縫了一塊補丁。雖然是用相近顏色的布料補的,但稍仔細看還是能夠分辨的出。
徐渭生著一張國字臉,眉清目秀,留著一撇八字胡,下頜蓄須。
只是他明顯營養(yǎng)不良,臉上帶著菜色,眼睛也因為充血有些通紅,顯得十分憔悴。
這真是太慘了。
“快快請坐?!?p> 徐言拉著徐渭坐下后自己也坐了下來,見徐渭有些拘束便率先破冰道:“文長兄是履卿兄的朋友,便也是我徐言的朋友。文長兄還是稱呼我以時吧?!?p> 誰知徐渭卻是搖了搖頭:“禮不可廢,徐某既然是來投奔公子的,便該守禮?!?p> 徐言沒想到他這么執(zhí)拗,只得暫且先順著他的話道:“既然來了便安心住下來,我叫人馬上給文長兄收拾一間屋子出來。若是文長兄覺得不方便,我便在府外買下一套宅子贈予文長兄?!?p> 徐言的態(tài)度如此熱情,大大出乎徐渭的意料。
他拱了拱手嘆道:“徐某何德何能,竟受公子如此大恩?!?p> 徐言心道你也太謙虛了。你簡直就是聚寶盆,智多星啊。有了你,還愁什么東南不靖,還愁什么倭患不除。你簡直就是老天爺送上的禮物。
但面上他卻是不露聲色。
“文長兄,徐某這個人最重義氣,既然是履卿兄的朋友,我一定照拂?!?p> “多謝公子!”
徐渭已經(jīng)感動的快要哭了。
他雖有秀才功名,但既雇不起書童撐錫面蓋傘,也坐不起兩人抬的肩輿。
可以說除了這一身的襕衫,生員的體面已經(jīng)被他丟光了。
這種情況下徐言讓他重新感受到了尊重,這是他在家鄉(xiāng)紹興萬萬感受不到的。
“聽聞公子連奪縣試、府試案首,真是可喜可賀啊?!?p> 徐渭心道拜見新東家總要說些好話,思忖片刻如是說道。
徐言和聲笑道:“運氣好些罷了?!?p> 見徐言自謙,徐渭卻是搖頭道:“若是只憑運氣能作出‘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shù)百年’這樣的名句?實不相瞞,徐某正是仰慕公子的才名才來投奔?!?p> 徐言暗暗流汗,心道原來是這個原因。
那么問題來了,將來他作詩的時候要不要考慮把徐渭的詩作剔去一些,給這位明代大才子留下些湯喝?不然屆時徐渭一首作不出,豈不是尷尬。
當然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徐某聽說了,公子師從大儒緒山先生,怪不得有如此才情?!?p> 徐言心道我才跟著錢老先生學了一個月,不過是學到些皮毛罷了。
“咳咳,文長兄啊,家?guī)熞恢眹诟牢倚惺乱驼{,還請文長兄不要再夸贊我了?!?p> 徐渭頓生仰慕之情:“想不到公子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見識,緒山先生果然沒有看錯人。徐某...徐某恨不得立刻替公子效力?!?p> 徐言:“......”
沉默了片刻,徐言清了清嗓子道:“文長兄一路舟車勞頓,暫且先住下休息幾日。待文長兄休息好了,我們再聊效力的事可好?”
見徐言這么說了,徐渭自然識趣的點了點頭。
“如此便不叨擾公子了,徐某告退。”
徐言松了一口氣,這便喚來雙喜,叫他帶著徐渭先去住處安頓下來。
老實講,徐言還真沒有想到把徐渭安排到什么位置上。
徐家雖然家大業(yè)大,但基本上各處用的都是多年跟著老爹打拼的老人。
綢緞鋪、米糧行徐言插不上手,府里的事宜也有管家包辦。
思來想去,徐言能做主的也就是新開的書坊“妙峰堂”了。
細細一想他確實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替他操持書坊的生意。
畢竟徐言是要走科舉的,必須隱于幕后,不能親自過問生意。
至于徐渭嘛,徐言倒是也沒坑他。畢竟這位大才子,在歷史上終其一生也未中舉。
只能說這就是命。
至于徐渭的人品自然沒的挑。
歷史上成為胡宗憲的幕僚后徐渭可謂兢兢業(yè)業(yè),進言獻策幫助胡宗憲立下赫赫戰(zhàn)功。
甚至許多胡宗憲的奏疏都是徐渭幫著起草的。
后來嚴嵩倒臺,胡宗憲罷官下獄,死于獄中。
徐渭深感痛心,憤而寫下《自為墓志銘》,欲自殺為胡宗憲殉葬。索性被人救下。
而眼下徐渭投奔徐言時可比歷史上投奔胡宗憲時更為潦倒。
徐言毫不猶豫的收留了他,并待之以國士之禮。
如此雪中送炭,徐渭如何能不感激?
有道是士為知己者死,徐渭便是這樣一個人。
徐言敢肯定,徐文長肯定會對自己忠心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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