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章
這雪亮的一刀映亮了整個第三殿,牛頭人巨大猩紅的牛眼在這煌煌刀光之下,也變得黯淡無光。
這一刀似乎斬斷了因果,割斷了陰陽,如宇宙星漢倒懸,仙界天罰降世。斷頭臺上刀斷神魂,生死簿上筆勾仙籍。
奔翼的瞳孔陡然間收縮,尸骨堆里百余年的磨礪讓他行事無比狠厲果決,看到天刀之時,他體內(nèi)的神力和精血就瞬間瘋狂燃燒。
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一步步后退。每一步落下,都像是抽幀后的動畫,只留一個靜止且形態(tài)不同的身影,中間看不清任何連續(xù)的殘影。
這是神對空間特有的掌控力。
可惜的是奔翼沖擊真神境失敗了,體內(nèi)道傷更重,此時的每一步都是在消耗他本來就不多的生命力。
奔翼每后退一步,頭上的頭發(fā)就灰白一分,直到第七步,頭上已不見了黑發(fā)。
隨著不停穿過奔翼留下的神境領(lǐng)域,七層之后,刀光也暗淡了三分,這一刀仍如影隨形,始終在奔翼身前三尺處。
退無可退,奔翼一聲斷喝,一身神力盡數(shù)凝聚在右拳,旋即擊出,神光炸裂,天刀破碎,但碎裂的刀片依然像彈片一樣,大半插進(jìn)了奔翼的身體。
奔翼一聲大吼,缺少神力保護(hù)且護(hù)在胸前的左手臂只剩下了半截大臂。
這一身厚重的青銅甲胄保住了他的命,只是重甲總有覆蓋不到的地方。直到這時,祭臺上那三尊神像才在轟然巨響中再度坍塌。
殺陣在奔翼周圍再度浮現(xiàn),土撥鼠也跟著從虛空中蹦了出來。但土撥鼠再也祭不出這一刀了,除非再給它和林暮寒足夠的時間和材料。
“這都死不了!”土撥鼠有些心疼,它潛伏在祭壇這段時間,為了提高殺陣威力,一擊必殺,可又賠進(jìn)去不少的天材地寶。
自己居然被算計了!奔翼狂吼著用右手甩出一支短矛。
發(fā)狂的神缺境修士一擊是可怕的,殺陣直接碎裂了一角,短矛去勢不減,土撥鼠化為一道輕光躲在了摘星盤后,然后一盤一鼠就被斜斜釘進(jìn)了礫石之下,直接昏死過去。
幾乎同時,林暮寒挺槍刺出,速度奇快無比。
你快,總有人比你更快!
一道流光貼著他的身體飛了出去,不用想,能比林自己速度快的,只有百舍飯手中的飛劍了。
飛劍的射出的方位極其刁鉆古怪,好像是從地底鉆出來的一樣,貼著地面以極其微小的夾角刺進(jìn)了奔翼的胸口。
祁梁玉的眼中卻有一道清芒閃過。林暮寒身上的勢已經(jīng)凝實,并且不斷地他前進(jìn)的身形壓縮折疊,就像在用身體按壓一根蓄力的彈簧。
平天訣第六式?祁梁玉若有所思。七式平天訣,祁家如今只余五式,這少卿身上真的有后兩式,真是匪夷所思。
不斷凝聚的實勢為弓弦,身體為弓身,林暮寒手中的鐵槍如不斷蓄力的弩箭,疊加了林暮寒八次全力一擊的勁力。
但他身體已經(jīng)接近了極限,依然沒能完全使出平天訣第六式。如果不是分了太多修為給鏡我身,或許這一槍就能疊加出十次攻擊的力量,完全將平天訣第六式使出。
或許是察覺到這一槍的可怕,奔翼竟然瞬間連退兩步,然后他的手如龍爪般探出,在胸前一尺處抓住了槍身。
以神的應(yīng)變之快,神力之強(qiáng),也沒能將槍尖阻擋在甲胄之外。
滋……
冰冷堅硬的槍身摩擦著奔翼粗糲的掌心,發(fā)出列車在鐵軌上驟然急停的刺耳摩擦聲,然后依然緩慢刺進(jìn)了奔翼的胸膛。
槍身蘊含的力量實在太過霸道,在神缺境修士的手心中依然如驚雷炸裂,刺穿奔翼的肋骨,連進(jìn)七寸距離。
一瞬間的停頓,仿佛時間靜止。
奔翼那只僅剩的眼睛目光重新恢復(fù)了冷漠無情的平靜,神有傷,但手依然穩(wěn)如磐石,無懼狂風(fēng)駭浪。
這一瞬間的靜止,也讓林暮寒完全看清了奔翼的眼睛。
那只失去了眼睛的眼窩深處,像是棺木上出現(xiàn)的黑窟窿,深處腐爛的血肉依然會滲出烏黑的血。而那只完好的眼睛沒有了狂躁嗜血的瘋狂,只有屬于神的無上冷漠的意志。
殺不死……
林暮寒平靜的眼神中帶著一絲遺憾,若是自己完全使出第六式,完全可以抓住奔翼后退的那兩步機(jī)會,再疊加兩次攻擊的力量。
后面疊加的那兩擊,可能會引起質(zhì)變。
奔翼雖然未動,但林暮寒整個人凝聚起來的“殺勢”已經(jīng)像被狂風(fēng)吹破的窗戶紙,千瘡百孔。
他體內(nèi)的靈氣激蕩亂竄,如鋼刀刮過奇經(jīng)八脈,五臟六腑。
林暮寒的臉色瞬間極度慘白,鮮血沖破了緊咬的牙關(guān),掀開嘴唇涌了出來。
在這個時候,天下的翹楚不會坐視不理,他們不想在還沒有合力殺死奔翼前,失去少卿大人這柄銳利的劍。
葉青熒雙眉微微皺了一下,清冷的眼神深處閃過復(fù)雜難言的色彩,然后她動了,身后展開異象,有仙子從畫中走出,玉手輕拂,月下飛仙,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流霜峰翹楚曲清吟潔白的肌膚縈繞著淡淡的光輝,整個人朦朧素雅,祭臺之上,空里流霜,竟有一道莫名的仙道印記直接顯化在林暮寒周身。
風(fēng)雪月微微驚愕,實在想不通流霜峰這位平日同樣冰冷的仙子會為了救素不相識的少卿大人,祭出保命的印記。
奔翼輕咳一聲,右手松開槍身,接下漫天攻擊,然后踉蹌后退。
血腳印在平整的石上隱約可見,奔翼很想殺了眼前這個讓他倍感威脅的少年,但傷勢極重的他已經(jīng)很難應(yīng)對如此眾多的攻擊。
權(quán)衡之下,他放棄了這次唾手可得的機(jī)會。
因為他還有相當(dāng)?shù)淖孕拧?p> 林暮寒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雙膝一軟,拄著槍身半跪在地。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天地間竟然回響起渺遠(yuǎn)古老的令人心悸的魔音。
一曲葬神,萬劫不復(fù)。
葬神一曲可葬神,此曲一出,不分?jǐn)澄?,虛無縹緲的音波化為實質(zhì)的神劍直接斬進(jìn)林暮寒的心臟、識海和丹田。
林暮寒雙眼血紅,奮力抵抗魔音,重傷之下幾乎在葬神曲下隕落,多虧了萬物土祭煉的道爐,讓他不至于元神潰散。
方圓百丈之內(nèi),一切有形狀的石塊全部被音波磨滅。接近這里的翹楚很清楚葬神曲的威力,只能咒罵著飛速后退。
葬神曲似乎可破開神缺境獨有的守護(hù)之力,奔翼臉色瞬間蒼白,神血再度從胸腹內(nèi)腐爛模糊的血肉內(nèi)涌出,帶走奔翼殘存不多的生機(jī)。
一名身穿青色衣衫的老者,一名身穿黑色衣衫的老者和一名身穿灰布衣衫的老者幾乎同時在虛空中浮現(xiàn)。
這三人容貌有幾分相似,三人所站的方位恰好將奔翼和林暮寒圍住。
“斬道境強(qiáng)者?”
林暮寒看到這一幕,瞳孔陡然間收縮,但是短暫的緩沖也給了他運轉(zhuǎn)《道初吐納法》恢復(fù)的時間??诒且晃w內(nèi)散開的靈氣重聚在丹田,一呼時,暖洋洋的靈氣已經(jīng)沿著經(jīng)脈游走遍四肢百骸。
灰衣老者呵呵一笑,道:“真是沒想到,最后的贏家會是我們兄弟三人。說起來還要謝謝你,有你在先,我們才敢突破斬道境的封印。沒想到,這里真的存在禁制的漏洞,呵呵!”
“你的道果歸我們了!”青衣老者布滿褶皺的枯瘦臉龐笑意滿滿。
風(fēng)雪月異常憤怒,道:“你們神淵什么意思?難道忘記共同立下的誓言了嗎?”
歸蒼冷冷一笑,道:“那三人搶奪道果,純粹是為了自己,和我神淵無關(guān)。我也管不了他們,他們是死是活,也和我神淵無關(guān)?!?p> 嘴上說是無關(guān),其實這一幕被天下翹楚看在眼里,歸蒼心中是什么滋味也難說。
大敵當(dāng)前,神淵的人如此拎不清輕重緩急,連妖塔和魔谷的翹楚都很不滿。
徹底亂了!無論林暮寒再怎么咒罵這三個想要摘果的老東西,也只能離開這里再說。
這三個老家伙大概是久困于斬道境巔峰,無法封神,所有封印了自己來這里碰運氣。
蕓蕓眾生,人如芥子。
天下修士如恒河沙數(shù),然封神者萬里無一,只因封神其中的艱險遠(yuǎn)超常人想象,時機(jī)、天賦和資源缺一不可。那些占據(jù)百萬平方公里土地的門派,可能上百年里都無一人可以封神。
封神之路大道艱險,一路走來披荊斬棘,艱險異常,于是腦袋異常聰明的修士還是找到了其中隱藏的捷徑,那便是吞噬別人的神人道果,煉化為已用之后,自己封神概率自然大增。
現(xiàn)在奔翼遭到了重創(chuàng),此時出手奪取神人道果成功幾率很大,這個險絕對值得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