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赴幽州杜恕李豐解恩怨、宴兩京昭伯泰初賀年節(jié)
性子耿直、曾經得罪過司馬懿五弟司馬通的杜恕雖然與司馬家關系僵硬,但杜恕也本不喜歡驕逸的大將軍曹爽。
但偏偏弟弟杜寬杜務叔卻偏偏是曹爽麾下的門生。
去年的時候,才四十二歲、正當壯年的杜寬受曹爽之命,前去分割河東郡,就在他大刀闊斧厲行改制之時,卻偏偏在這個時候突然染上了惡疾。
杜恕永遠也忘不了,自己這個清靜玄虛、敏而好古、篤志博學,寄托著全家人希望的兄弟,臨終之前那滿是不甘和遺憾的眼神。
那眼神簡直令杜恕的心都碎了。
兄弟三人之中,杜恕認為最沒有出息的就是自己。自己不僅性子直、脾氣倔,才學更是不如二弟杜理、三弟杜寬。
二弟年少成名,有精察機要之能,但卻在二十多年前英年早逝!那一年,二弟才不過二十一歲而已。
三弟好學且胸懷大志,本是宗族之望,可如今卻也溘然長逝。
兄弟三人,終究只留下了杜恕孤零零一個人。
去歲之冬,二弟杜寬臨終之際,含淚抓著兄長杜恕的手,再次竭盡全力的訴說著自己的志向:
“人誰無死,弟本不懼,奈何壯志未酬,弟不能......親眼看到變法成功的那一天了......”
愛護兄弟的杜恕當時早已泣不成聲,在那一刻,就算兄弟叫他上九天而尋一羽,他也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的。
就這樣,杜恕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自己都要盡力完成弟弟的遺愿——助力完成變法改制!
就在此刻,一名英氣勃勃、二十四五歲的青年來到了正堂之上,他見杜恕神思哀傷,于是出言安慰道:
“父親,可是又想起了二叔、三叔?憂思傷人,還請父親節(jié)哀。父親此番北上,路途遙遠,且幽州寒苦,孩兒特意準備了些冬衣,已經放到了父親的車駕上?!?p> 原來這青年正是杜恕的嫡子,文武雙全的杜預杜元凱。
杜恕見兒子進堂,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雖然杜恕一直告誡諸子不得結黨,但他早就知道,自家兒子和司馬昭走得很近。
杜恕雖然耿直,可是并不糊涂,對兒子結交司馬家的事,他自然是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家兒子才能非凡,將來無論是追隨哪個家族,都必定會是棟梁之才。這也是杜恕敢支持大將軍曹爽變法的原因所在。
只要不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那家族就不會徹底覆滅。
“預兒,明日父親就要赴任幽州了,家中事務,你務必好生打理。明日父親要和幾位好友在長亭話別,你記得準備些果肉菜蔬酒水?!?p> “是,父親,孩兒記下了?!?p> 這一夜,杜恕莫名其妙有些心悸,一向睡眠很好的他居然失眠了。杜恕莫名其妙的開始回想起了他這半輩子的許多事情。
自從他當年出京擔任弘農太守以來,他就已經是出了名的耿直剛正。
那幾年,杜恕勸課農桑、整肅吏治,將弘農郡治理的井井有條,但他同時也因為自己的耿直而得罪了不少的人。
即便如此,但當?shù)氐陌傩諈s對杜恕十分留戀,這更讓杜恕下定了絕不與貪官污吏同流合污的決心。
幾年后,他轉任趙國國相,卻被一幫宵小之徒氣的大病一場,盛怒之下的杜恕確實被氣出了病,因此他干脆告病辭官,歸家休養(yǎng)了兩年。
后來,杜恕病體痊愈,再次起家擔任了河東太守,而大將軍曹爽的改制也恰好在此時推行了開來,就在杜恕兄弟大力推行著分割大郡的政策時,司馬懿卻力主安排自己再次回到了朝廷,擔任了御史中丞一職。
多年過去,杜恕依舊還是那副壞脾氣,這也讓杜恕在朝中的人緣變得非常差。
一言以蔽之,杜恕在朝內,不得當世之和。
此次大將軍曹爽安排杜恕外任幽州的原因之一,也正是因為彈劾打壓杜恕的要員過多,他實在是不好處理。
杜恕的思緒紛紛擾擾,直到凌晨子時時分,這才終于緩緩進入了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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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孩兒思忖一夜,總覺得此番您出任幽州刺史危險重重,雖然父親兼任建威將軍,護烏丸校尉,有使持節(jié)的大權,但那程喜程申伯,父親實在是不可不防??!”
杜預的精神頭此刻看起來并不是太好,看來他昨晚也并沒有睡好。
杜恕雖然性情剛正,在外得罪了不少人,但對兒子杜預卻十分的關心,他柔聲道:
“你有頸疾,藥郎吩咐你要按時休息,怎么又不遵醫(yī)囑了?”
杜預聽了父親的關心,心中一陣感動,他繼續(xù)勸道:
“父親,孩兒小可之疾,不必掛懷,倒是父親您......”
杜恕聞言,直接開口打斷了杜預的話:
“預兒不必擔心,為父自有應對?!?p> 杜恕上了車駕,不多時來到了洛陽大夏門外的長亭。
即將赴任東郡太守的好友荀俁,以及好友侍中李豐、尚書袁侃三人早就在長亭之中等候了。
幾人命扈從取出攜帶的蔬果酒肉,列席而坐。他們心中都明白,今日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夠再相逢,幾人一邊敘舊,一邊談論當今大勢,一邊滿樽而飲,不知不覺都已經有些微醺了。
杜恕此刻微醉,面色微紅,他舉著一樽酒,來到了李豐席前笑道:
“安國兄,今日你能來送我,說明你還惦記著我這個老兄弟,我感到非常的開心,不知安國兄心中與我的恩怨,如今已化解否?”
李豐見一向骨鯁的杜恕今日卻愿意放低身段,心中的那點本就不算什么的怨氣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想當年,杜恕父親杜畿與李豐父親李義,皆擔任京官,兩人都長在京師洛陽,故此少年相知,有總角相善之情,后來,兩人俱各成人,李豐重名而杜恕性子恬淡不好名利,因此也就有種道不同的意味在其中了。
再后來,李豐馳名京城,但杜恕卻聲名不顯,一日李豐出游,聽到道旁有人談論當今天下名士,恰好就說起了李豐和杜恕。
李豐凝神去聽,卻不料聽到了‘豐名過其實,而恕被褐懷玉’的評價。
當年的李豐極其重名,聽了這話,心中自然十分怨怒,不僅如此,他還因此幾乎與杜恕斷席絕交!
就這樣,兩個少年的知交好友,一連好多年都沒有相互往來。
直到此番杜恕即將遠赴幽州,早就想當面致歉卻一直抹不開面子的李豐這才抓住了這個機會。
此時此刻,兩位好友也終于徹底打開了積壓多年的心結。
“恭喜你二人終于冰釋前嫌,來,我們同飲一杯以賀之!”
袁侃、荀俁見兩位好友終于和好如初,自然極為開心,四人舉樽同飲,頓覺年少時胸中的豪氣干云再次升騰了起來,這種感覺令四人快意無比。
臨行之際,一向沉穩(wěn)細心的袁侃把著杜恕的臂膀交待道:
“務伯兄,征北將軍程申伯,處先帝之世,任職青州時,險些讓田國讓身死名消。務伯兄如今雖杖持節(jié)大權,但程申伯為人工于心計,又極難纏,如今與兄共屯一城,務伯兄務必小心提防、勿要與其生出嫌隙才是!”
“多謝袁兄提醒,恕多留意便是。”
杜恕本就天不怕地不怕,更何況此時醉酒半酣,正值豪氣不消之時?因此他只是嘴上應承,心中卻不以為意。
幾人最后對飲一樽后,杜恕向北,荀俁向東,兩人就這樣迎著冬日的寒風,踏上了各自的征途。
【注一:《三國志·杜恕傳》載有杜恕參議表章。中有一句“近司隸校尉孔羨辟大將軍狂悖之弟,而有司嘿爾,望風希指,甚於受屬。”裴松之注曰:“臣松之案大將軍,司馬宣王也。晉書云:“宣王第五弟,名通,為司隸從事?!币伤∷瓶胥U摺!薄稌x書·杜預傳》載:“預,字元凱,京兆杜陵人也?!杆。闹荽淌??!?,其父與宣帝不相能,遂以幽死,故預久不得調?!惫P者據(jù)此構思了杜恕支持變法改制的情節(jié)?!?p> ————————————
不知不覺,又已是一年元日除夕的佳節(jié)盛會。
整個洛陽城內,爆竹聲聲,香草藹藹,換置桃符,家家戶戶都飄散著屠蘇酒、椒柏酒的香氣。
宮中火盆大燃,太樂丞指揮著樂者舞者奏著雅樂、舞著魚龍百戲,全城內外一片喜氣洋洋,好不熱鬧。
【注二:三國時期的爆竹,是將竹子焚燒而爆響的簡單爆竹?!?p> 當年的帝王將相,早已身入北邙,當年那群宮中下棋游玩的孩童,如今也已經年近半百,天各一方。
大將軍曹爽指揮鴻臚寺忙著布排宴會的同時,中領軍曹羲、中護軍司馬師也指揮著曹訓、曹則、曹文叔,甄德、郭建、司馬駿、郭芝、卞琳、甄毅、甄暢等人麾下的禁軍嚴密巡邏戒嚴著各處的治安。
曹爽今年還特意安排了一場千魚宴會。
冬日的魚,本來極難尋覓,何晏勸諫了一下曹爽,但曹爽堅持要好好犒勞一下為改制忙活了整整一年的文武百官,因此還是安排了這場耗資不少的千魚宴。
宴會上的魚類雖無千種之多,但就連北方十分罕見的松江鱸魚膾、藕片清蒸武昌魴魚,曹爽都安排了各自二十條之多,可見此次宴會有多么用心。
曹爽兄弟幾人忙活了大半天,直到深夜,這才終于回到了府邸。宮中宴席禮儀繁縟,曹爽兄弟自然沒有吃飽,此時回到家中,剛好可以和家人再次聚餐。
一家人就這樣難得的聚在一塊吃了一頓團團圓圓的年夜飯。
曹爽、曹羲兄弟幾個自然沒有忘記遠在江南龍虎山的七弟曹皚,早在一月前,曹爽便命荀勖專門安排了精銳校事,為曹皚帶去了十來名北方的名廚,此時龍虎山上的道者們自然也能吃的到北方的嬌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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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長安,征西府。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正月十五。
月前,夏侯霸雖未成功阻攔胡王入蜀,但卻挫敗了姜維那號稱驍銳的虎步軍,大大的振奮了雍涼軍心,而夏侯一族在西北軍中的威望,也終于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夏侯玄更是安排了一場排場不小的慶功宴會,進一步拉近了夏侯叔侄兩人與雍涼諸將的關系。
此時此刻,夏侯玄與郭淮在雍涼軍中的威望、地位、實力,也終于到了不相上下的時候。
席間,前將軍郭淮一直悶悶的喝著酒,并沒有多少話語。
不多時,宴席散去,夏侯玄確保幾十名麾下靠得住的玄甲衛(wèi)將喝醉的將軍們一一安全的送去了寓所之后,這才返回了征西府后院,這一日正好乃是十五佳節(jié),惠姑早就準備好了祭祀的豆糜物品,夏侯玄回府后,夫妻二人一同完成了祀門祭戶、祭蠶神、迎紫姑的節(jié)令儀式,敬告了神祇、祖先后,這才陪小夏侯云一同賞起了月。
“爹爹,娘親,我還沒有見過祖母和兄長呢,不知什么時候可以見到他們?!?p> 已經兩歲多的小夏侯云,此時口齒已經清晰了很多。
夏侯玄聽了孩子的話,心中泛起一陣憐愛之意,他摸了摸孩子的頭頂,笑著說道:
“姜伯約虎視眈眈,西北局勢不定,爹爹現(xiàn)在走不開。待來年爹爹打垮了姜伯約的虎步軍、無當飛軍,一定向陛下請旨回京,帶上云兒,一塊去洛陽探望祖母和兄長,你說好不好呀?”
夏侯云此刻憨笑著說道:
“好呀好呀,那爹爹要早點打敗姜伯約嗷!”
“一定!”
執(zhí)戟良人
大將軍的最后一個年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