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鎮(zhèn)荊豫王昶封疆、入臺閣石苞為郎
曹爽見了李豐的暗示,心中思慮片刻,明白此時再無挽回的余地,因此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夏侯玄見曹爽點了頭,立即便出班奏言道:
“臣以為,太傅所言極是。不過要讓何人擔任荊豫都督這一要職,臣以為,一定要慎之又慎?!?p> 曹芳見夏侯玄發(fā)話,心中明白夏侯玄定然有深意。對于夏侯玄這個自己的啟蒙師父,曹芳心中自然是十分尊敬的。他回復(fù)夏侯玄道:
“愛卿乃是中護軍,有推選武官之權(quán),不知愛卿,心中是否已有合適人選?”
夏侯玄見皇帝會意,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他明白,司馬懿一黨,擅長文采謀劃的人才比比皆是,但文武雙全且有資歷的大將卻并沒有多少,此刻自己舉薦的人,十之八九不會被司馬氏的人拒絕成功。
夏侯玄心中計較一定,此刻正色言道:
“啟稟陛下,臣以為,內(nèi)則有游擊將軍陳泰陳玄伯、大將軍府從事中郎王基王伯輿,外則有徐州刺史王昶王文舒,此三人皆可當此任!”
夏侯玄此言一出,少數(shù)人感到十分疑惑,只有曹爽、李豐等人明白了夏侯玄的用意。陳泰雖是故司空穎陰侯陳群的長子,與司馬家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但他的為人十分剛直,一向不喜結(jié)黨營私,故對曹爽等人并無危害。王基乃是司馬懿與曹爽爭奪不休的人才,如若此次讓大將軍給他一個天大恩惠,他勢必會徹底效忠曹氏。王昶雖然深得司馬懿器重,但他的兒子王渾王玄沖、侄子王沈王處道,雙雙在大將軍府任掾?qū)?,也是個可以拉攏的人才。
司馬懿見夏侯玄占了先機,略微感到了一絲意外。不過他細細思考之后,除了這三人,自己門下的其他人,盡皆無法服眾,因此便保持了沉默。
曹爽心中快速比對之后,立即便思定了最后的人選:
“啟稟陛下,臣以為泰初所言甚是,此三人當中,臣以為,推選王文舒來頂替夏侯俊林之職比較合適!”
曹芳見眾人意見終于統(tǒng)一,于是便正式下了詔命,夏侯儒被征還入朝,拜封太仆之職,而荊豫都督一職則為王昶所取代。
【注一:太仆是秦漢時主管皇帝車輛、馬匹之官,后逐漸轉(zhuǎn)為專管官府畜牧、以及兵甲器械打造事務(wù)。西漢太仆兼管官府畜牧業(yè),武威、隴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七郡設(shè)牧師官,養(yǎng)馬三十萬匹,以及供祭祀所用之牛羊。東漢太仆只保留主管皇帝車馬之權(quán),其余諸廄和西北六郡太仆牧師官皆省去。西漢時少府所屬之制作弓弩刀甲、主織綬及諸雜工的考工,東漢時移歸太仆。太仆在諸卿中屬顯要職務(wù),常常可升擢為三公。西漢時劉舍、陳萬年皆由太仆升御史大夫,公孫賀由太仆升丞相。東漢時太仆多選素負聲望或有功的大臣充任,甚至有時由司空、尚書令轉(zhuǎn)任為太仆,可見其名位之重。太仆秩為中二千石。】
說起這個王昶王文舒,也算是個難得的俊才。早在數(shù)年前,青龍四年,明皇帝曹叡下詔求賢,命令卿校以上各舉一人入朝為郎。時任太尉的司馬懿便舉薦了王昶。后來王昶外放徐州任職刺史,受封武觀亭侯,成為了名重一時的封疆大吏。
如今王昶頂替夏侯儒的位置,又遷升為了征南將軍,都督荊州、豫州諸軍事,且有持節(jié)之權(quán),一瞬間便成了帝國上下舉足輕重的人物。這讓曹爽心中略微有些忐忑,自己好不容易讓諸葛誕、王凌完全掌握了揚州的軍政大權(quán),一瞬間又失去了荊州,真不知是禍還是福。
至于司馬懿,此刻他心中也有著自己的盤算。此番爭奪荊州兵權(quán),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下的可用之人比起曹爽還是有些不足,自己的親家蘭陵侯王肅本來是個極其強有力的幫手,只可惜他也被曹爽安排到了廣平擔任一個小小的地方太守。
看來,得找個機會再將自己的老親家王肅調(diào)到朝中才行。
——————
朝會之上,父親夏侯儒的荊豫都督之職被剝奪,夏侯奉此刻心情郁悶,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夏侯奉少年之時,和族兄夏侯獻一同在堂兄夏侯玄麾下的羽林營任職。
這兄弟二人,夏侯獻的才具明顯更勝一籌。夏侯獻深得先帝曹叡贊賞,掌握著皇宮禁苑的兵權(quán),曾經(jīng)的風頭一度超過了夏侯玄,甚至差點成為了顧命大臣,只可惜曇花一現(xiàn),被劉放、孫資二人施展手段,剝奪了官職,如今只能在其父親夏侯霸麾下當個大頭兵,一切從頭再來。
而后來夏侯玄升任散騎常侍,羽林營換了新兵,夏侯奉也靠著父親夏侯儒的關(guān)系,被中正官舉薦成了尚書臺二十五郎之一的尚書兵曹郎,這些年來倒也沒出過什么差錯。
【注一:曹魏尚書郎共二十五員。這二十五個尚書郎分屬吏部、左民、客曹、五兵、度支這五曹尚書?!?p> 而如今父親被剝奪了兵權(quán),失去了之前顯赫的權(quán)位,這讓夏侯奉不得不為自己的前途感到憂心忡忡。
擔任尚書選曹郎的許允,此刻正在和李豐,還有袁侃、崔贊幾人討論著最近的時政。四人聊得正起勁,并沒有注意到單獨出神發(fā)呆的夏侯奉。
幾人聊得口干,許允便取來了自己的水壺水杯,給幾人倒了些清水。許允美美的喝了一大口清水,望著品階高出自己、袁侃、崔贊三人不少的李豐,半開玩笑的說道:
“安國兄,還是你這個侍中尚書仆射命好哇,三天兩頭就可以告假,哪像我們幾個,每天不僅要看那八座大尚書的臉色,還有處理不完的條陳,可真是羨煞我了!”
“就是就是,不說了不說了,士宗剛才提起條陳,我才想起我還有一些選調(diào)縣吏的案牘沒有整理呢!”
身為黃門選部郎的袁侃一聽許允提起條陳,忽的一下便起身前去辦公了。崔贊則舉著手中的漆木水杯,宛若飲酒一般陶醉的說道:
“今日酒,今日飲,今日事,明日推,管他呢!”
李豐聽了許允的話,臉上不禁微微一紅,自己身為侍中寺高級長官,兼任尚書仆射,恰好便是許允口中的“八座尚書”之一。這兩年來,他見大將軍曹爽與太傅司馬懿爭權(quán)爭的厲害,一時之間相持不下,并不敢貿(mào)然得罪其中任何一方,為了不涉及兩派的爭斗,每日他都是能告假便告假,躲避了無數(shù)的繁雜事務(wù)。
李豐正要開口辯解兩句,卻見一個儀容不凡、勢若飛鳳但卻神藏內(nèi)斂的年輕人走了過來,拍了拍許允的肩膀。此時臺中除了李豐之外,并沒有其他的長官,因此這幫年輕人并不怎么重視虛禮。
許允轉(zhuǎn)身看時,這才發(fā)現(xiàn)來人正是上個月太傅司馬懿親自舉薦的尚書駕部郎石苞石仲容,他笑道:
“原來是仲容兄,別來無恙啊,怎么,你曹中諸事都處理完了,快快請坐,喝杯水,解解乏?!?p> 那年輕人倒也不客氣,笑著便坐了下來,接過了許允手中的漆木水杯。這時,年輕人才注意到了身著高級朝服的李豐,頓時嚇了一跳,連忙調(diào)整坐姿,拱手賠罪道:
“不知長官駕臨,石苞君前失儀,還望長官恕罪!”
由于這一月李豐告了長假,因此新來的石苞自然還不認識李豐。李豐同樣也對這個新面孔有些陌生。
就在氣氛尷尬無比的時候,許允終于憋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哈,仲容啊,這邊是我時常給你提起的‘告假仆射’李尚書,名諱上李下豐字安國的便是!”
李豐此刻無奈的瞪了許允一眼,尷尬而不失禮貌的朝著石苞打了個招呼。
石苞此刻心中明了,他強忍笑意還禮道:
“原來是人稱‘玉山’的李尚書,卑職初來乍到,還望李尚書多多提攜才是?!?p> 李豐見這年輕人儀表不凡、儒雅俊美,又聽許允稱他為仲容兄,心中也已然明白了此人的身份,他不等許允繼續(xù)介紹,笑著確認道:
“閣下莫非便是京中號稱‘佼無雙’的石仲容兄?”
石苞沒想到成名已久的名士李豐居然會猜出自己的身份,受寵若驚的他急忙還禮道:
“正是在下!”
許允此刻也恢復(fù)了常態(tài),點頭道:
“安國果然厲害,一眼便看出了此人的身份。他正是司馬太傅親自舉薦的尚書駕部郎石仲容?!?p> 李豐自然聽明白了許允的話中話,此人乃是司馬懿舉薦的人才,看來自己對待此人,倒是不能潦草。
而石苞自然明白李豐、許允等人是屬于哪一派的。在石苞看來,自己雖然和許允關(guān)系極好,但相比之下,青龍年間,在打鐵鋪子里將自己發(fā)掘出來的司馬太傅,才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恩人。
想到此處,原本極有城府的石苞將自己所不經(jīng)意微皺起來的眉頭舒展了開來。
此時此刻,夏侯奉還是在發(fā)呆。而此刻處理完公務(wù)、路過夏侯奉身旁的中年同僚、尚書水曹郎仲長靈,此刻注意到了唉聲嘆氣的夏侯奉,他走上前來,拍了拍夏侯奉的肩膀:
“小關(guān)內(nèi)侯,有些事情,你必須得擔得住,放得下。我那女婿諸葛公休,早些年因浮華案常年罷退在家,可他從未有過一句牢騷,時至今日,機遇來臨,終于不是成了鎮(zhèn)守一方的封疆大吏了么?”
夏侯奉聽了老人的話,心中貌似開朗了不少。他朝著仲長靈感激的笑了笑。仲長靈此刻看見與女兒女婿年紀差不離的夏侯奉,想起了自己那可愛的小外孫諸葛靚。雖然自己有長孫在洛陽陪伴,但一想起那個鬧騰的小家伙,仲長靈心中還是泛起了一絲若有若無但卻難以甩脫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