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尚佛是從先帝就開始興起的,當年先帝騎馬打下中原江山時身邊就有一位喜歡穿白衣的和尚跟隨出謀劃策,滅漢后成為一代國師,掌一國之大權(quán)。
國師府也是在大秦一統(tǒng)中原之后建立的,先帝曾親自定下規(guī)矩:一代皇帝,一朝國師。
即是上任國師不可留任到太子登基,國師府需得另換主人,一代皇帝對一代國師。
其實這也是擔心太子登基手腕尚欠,怕上任國師朝中黨羽勢力過大從而出現(xiàn)“挾天子”的情況。
但所謂國師府其實就是一座寺廟,只不過比起一般的寺廟此處明里暗里的錦衣衛(wèi)密布,據(jù)說光是鎮(zhèn)守在這里的北鎮(zhèn)撫司天字一等的高手就有兩位之多,更別提那些地字及以下的,且寺廟分為里院外院,外院與通常寺廟無異,可供京郊人士燒香拜佛、虔誠祈禱,還有一隊神機營黑衣箭隊日夜巡邏。
內(nèi)院則更為隱蔽,更像是一座藏書樓,大大小小的書架遍布全樓,實則全是當朝機密存檔,大秦皇室的一切秘密都藏在這里,只有國師和那位偶爾來到國師府的皇帝陛下可以翻閱,連太子都無權(quán)過問。
此時國師府內(nèi),一個玄衣老僧正跪坐在香爐前雙手合十,默默頌文。
年輕人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邊,但也乖乖照做。
半個時辰后,玄衣老僧緩緩而立。
年輕人心里長舒一口氣,一周一次的頌經(jīng)終于完了。
老僧突然道:“殿下還請跟我來內(nèi)院?!?p> 年輕人一聽還要待在國師府內(nèi),頭都大了半圈,但聽到“內(nèi)院”二字,不禁一愣,有些詫異道:“老和尚,你竟然讓我去內(nèi)院?”
老僧笑道:“有什么不妥嗎?”
年輕人忙到:“妥,穩(wěn)穩(wěn)地妥!”說完忙扶住老僧,一臉諂媚。
老僧無奈一笑,向內(nèi)院走去。
一路上先是一位穿著深藍蟒衣的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副指揮使攔路,老和尚打過招呼后來到內(nèi)院門口,門口的神機營黑衣箭隊將領先向老和尚點頭示意,然后再和后邊的太子殿下行禮。
太子殿下面無表情的受著將領的行禮。
直到最終走進了內(nèi)院,太子抬頭望去,中空的塔形建筑中全是高低不一的書架,架中擺滿了大小統(tǒng)一的簿子和書籍,他先向最近的架子看去,簿子擺放極有條例,按照時間年代一一上排,比如他眼前的就是武德年間的一本兵部奏章。
年輕人輕輕用衣袖拂去奏章上的積灰,默默拿起來翻閱。
老僧先對著大廳正對門墻上一幅菩薩畫像雙手作禱,然后才在幾案前的蒲團上坐了下來。
太子略微翻過一本奏章,向老僧道:“老和尚,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雖然常年來國師府聽老和尚的傳道解惑,卻從來都是在外院,莫說走進內(nèi)院一覽究竟,通往內(nèi)院的路關卡重重,全都是國師的人,沒有國師的點頭他連內(nèi)院的門都看不到。
但今天國師卻一改從前,居然主動拉他走進內(nèi)院,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雖然這么說不太合適,但太子是何等人,幼時跟隨當時還不是皇帝的唐王狩獵,拉弓射大蟲一箭斃目而死,唐王不顧四周人多眼雜,大笑道:“吾兒有太孫之能。”其后唐王登基,立封太孫為太子,昭告天下。
近來他更是做了一件轟動朝堂之事,靜跪于乾清宮前兩個時辰控訴林相勾結(jié)北遼,關鍵是陛下竟然不由分說直接把林相下詔獄十八層,這讓朝廷中那些林相黨嚇得是如履薄冰,紛紛暗自揣測圣意,這天,莫不是要變了?
老僧笑道:“殿下應該猜到老衲要說什么了?!?p> 太子聞言用手摸了摸嘴唇。
“不過殿下只猜對了一半,”老僧拿起水壺向桌上墨盤倒了些許水,然后拿起一只墨塊緩緩磨了起來。
太子略微猶豫一下,有些遲疑道:“是關于那位現(xiàn)在江南的前朝國師?”
老僧點頭道:“繼續(xù)說?!?p> 太子道:“與西北王有關?”
老僧頭也不抬,繼續(xù)磨墨。
太子臉上破天荒有了些緊張,“老和尚,擅論當今天子親王可是誅九族的罪,你不會……”
他咽了口口水,緩緩道:“我聽我娘講過,當初西北王之所以可以逃出早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的京城,是因為……那位前朝國師?!?p> 老僧用一支狼毫把磨好的墨汁涂抹均勻,開始提筆書寫著什么。
老僧問道:“為什么?”
太子思來想去想了好幾個答案,卻又被自己一一否定,最后如實答道:“前朝國師自有安排,青史為見?!?p> 老僧緩緩嘆了一口氣:“他都已經(jīng)不在京城了,你又何必怕得罪他,要是把你這些聰明用在政見上就真的大事可期了?!?p> 太子聞言不語。
老僧接著說道:“前朝的布局卻要我們當朝的來解,這是先帝定的規(guī)矩,那你知道他為何如此嗎?”
太子無奈道:“先帝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敢妄評,老和尚你就別為難我了?!?p> 老僧緩緩吐出幾個字:“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p> 太子一驚,差點上去捂住老僧的嘴:“老和尚你瘋了,這么大逆不道的話也說得出來?”
老僧哈哈大笑道:“表面上無所畏懼,其實心中擔驚受怕,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說的就是你,這一點,你遠遠比不上你的二弟,甚至連你三弟也比不上。”
太子嘆了口氣,說道:“我二弟的確是個精明人,知道朝中我黨羽密布,驅(qū)身去了邊境從死人堆里撈戰(zhàn)功,這一點我的確比不上他?!?p> 太子突然冷笑道:“但我那三弟若是想跟我扳一扳手腕,我不建議讓他后悔來到這個世上!”
老僧聞言嘆氣道:“大道不該如此小?!?p> 太子有些疑惑。
“若是老衲沒有算錯,你真正的對手不是三皇子,甚至不是二皇子……”
老僧緩緩將桌上那張白麻紙豎起,太子定睛一看。
宋若雪!
前朝司禮部大監(jiān)。
西北涼城內(nèi)。
西北王府將京城使團安排在一座涼城中相當知名的酒樓,王府財大氣粗直接給整座酒樓盤了下來供一路舟車勞頓的使團休息。
此時一間天字號房中,崔繡正一臉尷尬地看著顧千戶,略顯手足無措,不曉得說些什么才好。
要不是昨晚碰巧顧熙也在醉仙樓,他可就沒這么容易脫身了,少說也要和那個西北地頭蛇大干一場。
不過天下少有碰巧的事,至于顧熙是否有意坐在醉仙樓中先不去說,畢竟這次他還是幫了崔繡一把,況且令牌也是從他那里借的,于情于理,崔繡都欠他一次人情。
“好了,算我欠你一次人情,”崔繡無奈道。
千戶臉上滿是不屑,嘴上卻道:“我可不敢讓主事大人欠人情,”說完擺擺手就要告辭。
“哎,我這里剛好還藏了一壇京里頭云歌坊特制的御酒……可惜了……”
“你小子!”千戶笑罵著錘了一拳崔繡胸口,道,“還不快拿出來!”
一頓消愁之后,崔繡臉頰微微有些紅潤道:“這次竟然失手栽在一個老娘們手上,不應該……太不應該了?!?p> 千戶也有些醉態(tài),笑道:“無妨,咱們一醉解千愁!來,干一杯!”
一陣觥籌交錯之后。
千戶喝得爛醉,隨意倒在地上。
崔繡雖然雙頰緋紅,但神志清醒,把千戶放在床上。
當他欲收手轉(zhuǎn)身離開時,千戶突然對著他耳朵輕輕說了些什么,酒氣四溢。
崔繡當即色變。
“孫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