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后門傳來開鎖的聲音。
“信給你,我回客棧了?!?p> 沒等人出來,魏攸將信箋塞到方濯手里,撂下一句話就走了。
那步伐如飛,走得不知比平??炝硕嗌?..
來開門的依舊是香香,她手里拿著一串葡萄,探出頭來:
“瞧我耳朵多靈,老遠(yuǎn)就聽見你這車轱轆聲。”
香香走到方濯面前,摘了顆葡萄塞到嘴里:
“今天后廚的大哥比較忙,只能你自個兒搬了哦?!?p> “嗯,沒問題。”方濯轉(zhuǎn)身去卸車上的桶。
“對了!你有看見你的魏公子嗎?”香香走到方濯身邊,一臉壞笑。
“什么?”方濯停下手中動作望著香香。
香香神秘的附耳過來,對方濯說到:
“我方才看見他來怡歡樓啦。”
“???奧——”方濯假裝驚訝一聲。
“雖說沒一會兒就出去了,但難保...”香香停頓一下,又附到方濯耳邊,“你要看好自家男人哦。”
香香靠近時身上一股混雜著酒味的胭脂香撲來,方濯下意識朝后退了一步。
“香香姑娘喝酒了?”
“你不喜酒氣嗎?”香香理了理額頭垂下的發(fā)絲,“大多是鳶兒喝的,每次從許府回來就泡酒壇子里了。”
“鳶兒姑娘?”
“對呀,她酒量好,能品個幾杯?!毕阆阏f完又撓了撓自己手背,“不像我...喝多了就起疹子...”
方濯腦子想起谷鳶兒從許府出來的虛弱模樣,她皺起眉毛。
‘不知道怎么個唱曲能讓鳶兒姑娘那么累?累到以酒澆愁...’方濯心里嘀咕。
“好啦,我?guī)闳ズ髲N。”
香香下巴一揚,露出笑臉,領(lǐng)方濯進(jìn)了門。
“你先搬,我要去看看客人~”
帶方濯到了后廚,香香就跑開了。
怡歡樓有兩層,一樓是大廳,另附著廚房。
方濯吭哧吭哧將泔水裝滿推車,又開始糾結(jié)該如何接觸到谷鳶兒。
畢竟自己現(xiàn)在身上臭烘烘的,也不好往室內(nèi)跑。
方濯在院里繞著怡歡樓看了大半圈,發(fā)現(xiàn)二樓有許多窗戶大開著,便對著一扇窗,試著呼喚了兩聲。
沒成想那窗里有人扔出來一把瓜子皮,紛紛揚揚的灑了方濯一腦袋。
方濯正覺無奈,抖著頭上瓜子皮時。
那扇窗的右側(cè)就有人打開窗戶。
谷鳶兒探出身來,臉上蓋著一抹紅霞,但神色如常不似醉酒模樣。
她朝方濯壓著嗓子說道:
“方姑娘?找我何事?”
見谷鳶兒細(xì)聲說話,方濯也不好大聲回應(yīng)了,也壓著嗓子說:
“徐大哥有回信,說明日能到曲周。”
谷鳶兒扶著窗框的手明顯顫抖了一下,她眼神暗了下來。
方濯拿出夾著木片的信條,拋給了谷鳶兒。
待她接住,展開看了良久,才開口回應(yīng)方濯:
“我跟你們?nèi)ァ!?p> “那明晨我們來找你!”
“好...”
方濯正想著任務(wù)完成,準(zhǔn)備離去,谷鳶兒又叫住她:
“方姑娘——”
“明日就找我外出陪伴就好,不要告訴媽媽我去等他?!?p> 方濯應(yīng)聲,谷鳶兒回頭張望了一下,便匆匆同方濯擺手,關(guān)上了窗戶。
看谷鳶兒不像往日那般提起重逢就心酸難忍的模樣,方濯也放心了。
她溜回后門,老實等香香來劃驗。
香香是怡歡樓的管事姑娘,平日招呼后廚與大小雜務(wù),前前后后還算忙碌。
“我來了?!毕阆阕哌^來,手里拿著毛筆與冊子,勾畫上了方濯今日的工份,“都搬好啦?”
“嗯,都搬好了?!狈藉c香香站在后門。
“那個...方才你去后院...”香香見方濯有些躲閃,收起筆,神情端重起來,“你放心,鳶兒的事我都知道?!?p> 也是覺香香與鳶兒情誼不假,方濯便坦誠道:
“我是去告訴鳶兒姑娘徐大哥的消息。”
“鳶兒那男人,真的來找她了?”香香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嗯,徐...”
“罷了罷了,我也不多嘴了~也幸得鳶兒是清倌兒,不然以這些男人的秉性啊...”香香蹙起眉來搖搖頭道。
“清倌兒?”
方濯沒聽過清倌兒這一稱謂,一時又好奇的問了,不過香香解釋到一半,就被二樓的姑娘喊住。
“香香快回來了!”
“哎!來啦。”香香回頭應(yīng)完,另外還囑咐方濯道,“后門別給我關(guān)上啊?!?p> 說罷,香香就匆匆往回走了。
......
次日,兩人去往怡歡樓的路上。
方濯跟在魏攸身后,躊躇了好久才問出口:
“魏小哥,你見多識廣,知道什么是紅倌兒???昨夜香香同我解釋了清倌兒,是陪伴聊談品酒的姑娘,但說到紅倌兒時,便被叫走了,你知道紅倌兒嗎?”
“......”
魏攸看了方濯一眼,額頭隱隱有些黑線,停下腳步對她說道:
“跟我進(jìn)去。”
怡歡樓外表并無獨特之處,門邊掛著民營歌舞坊的木匾標(biāo)識。
一般歌舞酒樓、坊院都傍晚迎客,白日通常是留門訂座。
因是早晨的緣故,顯得有些冷清。
魏攸領(lǐng)著方濯進(jìn)樓,走過一扇大屏風(fēng),大廳正中的舞池展入眼簾。
池中鋪著一張巨大的圓形毯,上邊散落著精致的果盤酒器...
雖說現(xiàn)在天已大白,但怡歡樓大堂只留了一扇天窗。
由天窗采光,漏進(jìn)室內(nèi)的光見得若隱若現(xiàn)。
并且,天窗四周還垂下紅紗幕簾,穿系于二層扶手上。
光打在紅紗上,整個怡歡樓染著一抹妖冶的霧紅。
樓里比較空蕩,魏攸這次也再沒有被姑娘一窩蜂似的攔路,順利的帶著方濯走上了樓梯。
二樓走道上,此時正有一綠衣姑娘從屋內(nèi)出來,整理著衣衫。
她抬頭看見方濯正踏上二層,出聲叫住了她:
“哎哎——姑娘,大早晨的小倌兒們還沒醒呢?!?p> 聽得綠衣女子嬌俏的聲音,魏攸也同方濯一齊轉(zhuǎn)過頭來。
魏攸對那女子開口道:
“找鴇母來?!?p> 綠衣女子見到魏攸,露出驚喜神色,抬手遮住了嘴角:
“喲,這位爺又來了?還這么早?”
方濯咬著嘴唇,四處張望,覺得這氣氛中有一絲絲尷尬。
“叫人?!蔽贺嫒舯?,對那女子命令道。
“是是是,這就去...”女子轉(zhuǎn)過身,眉飛色舞地朝鴇母房里跑去,“冷冰冰的老娘喜歡~”
“這就是紅倌。”魏攸回頭對方濯解釋方才的疑問。
方濯點點頭,沒說話。
親眼見到怡歡樓的氣氛,才知道這不應(yīng)屬真正的歌舞教坊。
她不禁在心里嘆道:
自己的賀縣遠(yuǎn)離靈州城,地簡物薄,民風(fēng)單一。
最大的娛樂場合只有一年一度的枯燈游會。
初入他鄉(xiāng),那是萬萬沒想到外地會如此的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