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同的
……原來也可以這樣么。
不是厭煩長輩們的做事,她只是有時候,也想任性一下。
不要那樣事事管她于身后。
她有自己的判斷。
即使她才十三歲。
言曌是那樣沉悶迷茫的孩子。
灰敗的童年,蒼白的少年。
是哪里來的燈啊,忽然給她的蒼白填上一快溫暖的顏色。
她突然間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是說謝謝?
還是……
面前的男生又張了口,沉穩(wěn)而帶著使人信服的力量:
“可你得保護自己。你還有傷,不要因為不值得的人讓傷后二次受傷?!?p> 言曌怔在原地,沒有一時回他。
她在絞盡腦汁地想,說什么好。
可千言萬語最后只匯聚成了一個小獸嗚咽著強做鎮(zhèn)定似的“嗯?!?p> 嗯。我知道了。
嗯。謝謝你。
嗯……
嬴策只得到了一個嗯,本有些悵然??僧斔辞迕媲芭⒉卦诿遍芟聬炛陌霃埬?。
緊緊抿住的嘴唇。
有些泛紅的鼻尖。
和,緊緊抓住雙肩包背帶的手。
他驀地,彎了嘴角。
日月同升側(cè)照來。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言瞾。
像一只默默收起爪牙的小老虎。
毛茸茸的頭悶下,等著別人來摸一摸。
只是那么一瞬間,他的心軟的無可救藥。好像已經(jīng)不是那個驕傲又冷漠的他。
又或許他的驕傲,不及言曌萬分之一的重要。
沒有人知道,嬴策有多想告訴言曌:
你是風過留痕,你是夜上星辰。
你是月色動人,你是我喜歡的人。
言曌,我喜歡你。
十五歲的嬴策喜歡十三歲的言瞾,二十五歲的嬴策愛著二十三歲的言瞾。
從過去到未來,從以前到現(xiàn)在。
溯回的時空是他們的引路人,逝去的時光是他們的見證者。
他想,夢境是上天給的一個契機,提前告訴他對言曌的感情,讓他抓緊機會,好好在一起。
……
喜歡的人就在面前,可他卻只能將波濤洶涌的感情藏在心間。
無言。
面對十三歲的言曌,嬴策不能說什么。
她還小。
2013年,國土的少年群體里還沒有流行養(yǎng)成一詞。
但嬴策開始了實踐計劃。
老婆,還是一起長大的好。
或許嬴策不知道,這也是言曌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自己。
習以為常的淡漠驀然間就這樣被擊垮了一塊。
坐在曹伯的車上,她默默地想。
嬴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
初中三年,他們從無交集。
言曌從沒思索過她的未來里會有誰。
但是她知道肯定沒有嬴策,沒有沈從璟。沒有現(xiàn)在所遇的一干人一干事。
可只是一個暑假過去,一切好像都不一樣了。
嬴策突兀地闖進她的世界。
她關(guān)上門,他就跳進窗。
她關(guān)上窗,他于是強行打了一個洞。
自顧自地,非要纏著她。
她其實很厭煩,很想甩開他。
為什么總想湊上來?為什么總想觸碰她?
很惡心。
他是她遇到的第一個這樣頻頻觸犯他底線的人。
可也許是因為是第一個,她不知道怎樣處理。
索性,就不去理會了。
不要企圖管束她。
言曌總這么想。
她曾羨慕無人知曉的山野中的那些小溪。自顧自地流著,從山上,到山下。
也許流進江河,也許匯入大海。
沒人在意它們的流向。
它們是長是寬,是大是小,都是自己的。
獨自野蠻而肆意地生長,擴大,流逝。
那是多美好的事。
她愛她的家人,愛言家宅子中的一草一木。
可她的一顆心臟總是如此疲憊不堪。
這不是少年為賦新詞強說愁。
大人總會說:孩子能煩什么?
可是孩子的煩惱,有時候,也真的很多。
言曌啊,其實也難以敘述自己在煩些什么。
…興許只是厭世吧。
她忽的想起幼時的那段時光。
無人照料的幼童穿著泥濘破爛的衣裳,蹣跚地在野地里爬行。
他們以為她很小,所以記不得。
可她記得如此清晰。
野狗的嚎叫,烏鴉的啼鳴。
朝朝暮暮。
可是只有朝朝,沒有暮暮。所謂朝暮,不過是人可笑的念想。
……
言曌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地不喜歡這個世界。
陌生人的生與死,愛與恨,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嘔……”言曌連忙捂住嘴,將腹間翻涌的惡心一再壓下。
她冷了臉。
滿腹惡臭的蛆,不值得她記住。
她會強大。她會讓言美人驕傲,會讓言家都感到自豪。
她叫言曌。等到她長大……她會讓那些樹根底下蠕動的丑惡蛆蟲,死的干干凈凈。
來日方長。
……
可也許嬴策……是特殊的。不知怎地,她灰敗冷寂的心臟,突然就被一只溫熱的手捧進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