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牛角魔靈和狐尾魔靈又拖著一頭剛剛死去的麋鹿返回了碎葉山谷,魔靈們進進出出,運送的全是新鮮的果實和靈獸,這些都是為了祭祀準備的祭品,警惕了一夜的三品祭司忽然找不到那道熟悉的氣息了,心中難免有一點奇怪。
“走了?碎葉城什么都沒有,難道真是幾個偶然路過此地的散仙?”
“魔靈們都出去采集祭品了,也不知道今日的祭祀會不會順利?”
“我一直隱瞞著仙界來人的數量,只等傍晚請來隱江魔神,用他那強大的魔識一掃,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牛角,狐尾,你們趕緊做好午飯,不要耽誤了祭祀的時間。”
“哞!”牛角魔靈低沉的聲音和平時的并沒有多少不同,他撂下捕獵而得的靈獸,繼而坐在火爐邊悶悶地劈起了木柴。
狐尾魔靈扭動著纖細的腰身,一邊切割著鹿肉,一邊關注著大鍋里燒煮的山泉水,不一會,水開了,她將一塊塊鹿肉投入其中,又灑上了一些特殊的作料,顯然是對于烹飪有了一些新的心得。
“祭司辛苦了!昨夜我們都在拼命地汲取天地魔氣,只有您一直在搜索著那位三品靈仙的下落。”
“申時開啟祭壇,你們可要時刻盯緊點,別讓那個三品靈仙鉆了空子?!?p> “放心吧!別說這座巨石陣他們進不來,而且隱江魔神的異術他們更是吃不消的。”
“不能大意!靈仙也有靈仙的神通?!?p> “……”
“雪菜鹿肉粥!紅燒疾風兔腿!葫蘆瓜炒鹿雜!新釀的山果酒!”狐尾魔靈趁著眾人忙碌的空檔,已經將今天的午飯做好了,她高聲吆喝著全新的菜名,沒辦法,魔靈們都愛吃葷,哪怕是祭祀的前一刻,也喜歡酒足飯飽。
“我來一份!”
“我也來一份!”
“咦?味道不錯?。『?,廚藝有長進!”
“嗯!不錯!不錯!”
“我給祭司送一份去!”
秦入畫看著魔靈們吃得興高采烈,心中蕩漾著一波波得意,沒錯,狐尾魔靈和牛角魔靈已經被她和蒲牢聯手殺掉了,他們變幻成魔靈的模樣深入巨石陣,至少到目前還未被發(fā)現,這不得不說,鎮(zhèn)守碎葉城的魔靈們長期不參與作戰(zhàn),已經漸漸喪失了一些敏銳的判斷。
“牛角,還有一個時辰,我們也喝些熱粥吧!”
“哞!”
不遠處,三品祭司端著手中的大木碗,總有一絲淡淡的不安,他掃視全場,不少剛剛吃完午飯的魔靈們正在對撞玩耍,更遠的地方,火爐依舊燒得很旺,牛角與狐尾正在喝著剩余的雪菜鹿肉粥,一切都與往常一樣。
“咦?味道果然不錯?。 ?p> 他試著嘗了一口菜肴,終是放下了戒備,大口大口地吞咽起來。
祭祀的時間越來越近了,魔靈們卻感覺越來越困,大概是夏季來臨,陽氣日盛的緣故吧,他們一個個或坐或臥,懶懶地等待著申時的來臨。
“不好!食物有毒!”不一會,三品祭司忽然感覺頭部昏沉,他的魔識正以一種難以企及的速度持續(xù)地破碎著,模糊的視野里,所有吃了午飯的魔靈們一個個癱倒在地,呼哧呼哧地呻吟著,顯然是靈魂區(qū)域出現了同樣的問題,申時將近,但是他們哪里還有什么力氣祭祀。
“牛角,狐尾,你們兩個死兔崽子!”
“祭司,牛角和狐尾已經死了!”
“這……這是什么毒?這么多魔靈居然都沒有嘗出來?”
“開啟巨石陣全防御!還有意識的趕緊將毒素逼出體外!”
“……”
秦入畫與蒲牢并沒有走多遠,他們趁著眾人慌亂的空檔,已經在柴堆的后面變幻成了兩只完全不引人注意的小螞蟻,至于牛角和狐尾的尸體,當然是他們的本尊無疑。
“蒲牢,走!我?guī)闳ゼ缐旅婀湟还?!?p> “媽媽,你絕對是瘋了!”
蒲牢雖然一路嘟嘟囔囔,但是腳步依舊緊跟著秦入畫,食物相生相克的道理他不是很明白,但是七階上品靈烹師卻是深知其奧妙的,這一次,碎葉山谷的魔靈們被鬧得雞飛狗跳,不死只怕也要落下個殘疾吧?
這一路可謂熟門熟路,兩只小螞蟻頂著一小片碎骨慢慢地深入了祭壇下方,直到爬入了葛布靈仙的頭蓋骨下,依舊平安無事。
“葛布靈仙,我們來了!”秦入畫歡快地打著招呼,“這是蒲牢,我的兒子?!?p> “小鬼頭,你們到底是使了什么招,居然把這些魔靈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葛布靈仙直看得心情愉悅,大概是發(fā)現了頭頂將近一半的魔靈因為中毒太深而一命嗚呼的緣故吧。
“沒什么,麋鹿和疾風兔本身無毒,若是在菜肴之中加入了少許碧毒果和日蝕花為作料,四者融合便是一道蠶食魂魄的毒藥,比青棘涎還要兇猛。”秦入畫說著說著,不由得回想起自己舊日的中毒史,這一番感慨大多是對自己言說的吧。
“媽媽,那我們剛喝了一碗雪菜鹿肉粥呢?”蒲牢知道自己不可能有事,但是他總想著打破砂鍋問到底。
“只有雪菜鹿肉粥里沒有加入碧毒果與日蝕花,那些喜葷的魔靈們怎么可能放棄另外三道酒菜呢?”秦入畫淡淡地解釋道,“這一回,那個三品祭司暫時被廢掉了,哪怕他逼出了所有毒素,也至少要休養(yǎng)好幾天,才能再度開啟祭壇祭祀魔神,而其他還活著的魔靈已經不足為懼?!?p> “媽媽,你真是太厲害了!”蒲牢直聽得兩眼冒光、滿臉崇拜之色。
“六月底,這個時間雖然比不上八月末,但是機會難得,拼嗎?”葛布靈仙有一點猶豫,他并不知道《碎葉圖》是否能夠在當下完成修復,而機會卻只有一次。
“拼!”秦入畫將自己已經完成了魂力繪制的消息告訴了葛布靈仙,“……《碎葉圖》反向注靈我沒有試過,也許不止五天五夜?!?p> “那就預估一個七天七夜,只要修復了《碎葉圖》,便能毀去隱江魔神的祭壇,看情形,這群魔靈已經被打得找不到正確的方向了,剩余的事情就全部交給我吧。”葛布靈仙的聲音中有一絲顫抖,也許是為了即將來臨的自由與光復而興奮吧。
“蒲牢,你負責警戒!”秦入畫靈目一掃,巨石陣中殘存的二百多頭魔靈正在努力催吐逼毒,她微微勾了勾唇角道,“單槍匹馬不如巧奪天工,暫時先留下你們的小命!葛布靈仙,我下去了!”
話音剛落,一大片光滑無形的布匹在她的頭頂綿延伸展,一瞬間便將整片碎葉山谷分割成地上地下兩個部分,先遺碎葉城下方的時空瞬間封禁,若是在平時,這樣的動靜一定會引起魔靈們的注意,但是此時此刻,誰還有心情搭理祭壇下方的這塊頭蓋骨呢?
“老東西,又在瞎鬧騰!以為我們中毒了就沒有了守城祭祀之力?”
“沒有四品注靈師來此修復《碎葉圖》,你一輩子也別想掙脫隱江魔神的束縛!”
三品魔祭淡淡地掃了一眼祭壇下方的白骨,那一點靈力波動他還瞧不上眼,有了巨石陣和魔神祭壇的雙重保護,他當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逼出毒素,“這究竟是什么毒?我的魔識本已受創(chuàng),這下想要恢復就更加困難了……”
“九天!我們只需死守九天便能等來一個月一次的魔神顯靈!到時候鹿死誰手仍未可知?!?p> “……”
“嘩!好大一片布!原來這便是葛布靈仙的名字由來?!逼牙卧谛闹袩o聲地狂吼著。
這一片薄如蠶絲的屏障將魔力之源完全阻隔,魔靈們怎么可能關注地底的動靜,除非他們再一次集體汲取天地魔氣,葛布靈仙與秦入畫都沒有再說一句話,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爭分奪秒修復《碎葉圖》,他觀察了片刻,終是頂著那一小片碎骨爬到了祭壇邊沿,繼續(xù)偵察警戒起來。
……
碎葉城下五十米,秦入畫靜默于一片封禁的空間里,她將《碎葉圖》的靈紋軌跡倒推了三遍,又將凝神仙丹置放于隨手可取的地方。
葛布靈仙守護的碎葉城是相對安全的,她起手一指,朱雀盤空間頓時將儲存其中的《碎葉圖》魂稿推了出去,一道道魂力描繪的靈紋閃動著淡淡的綠意,它們輕浮于原本殘破的先遺靈圖之上,等待著注靈師的指令。
靈目!
火之調和!
秦入畫緊接著祭出了朱雀盤,一道紅光射出,碎葉城下頓時紅云滿境,那一道道殘破的靈紋被朱雀光影照耀著,就像一個個吸盤一樣,將那些吻合的魂稿吸住,逐一切入定位,不到一分鐘,上下融通,調和結束,她精心繪制的魂力靈紋沒有出現一個誤差,整幅《碎葉圖》的修復就這樣紋絲細密地完成了。
注靈!
此時此刻,秦入畫已經完全忘記了頭頂的危險,她打量著百萬平米的全新圖畫,心中豪情萬丈,手持青鸞筆,引動木性星力,她倒立而走,認認真真地從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開始為《碎葉圖》注靈。
從起始的第一筆開始,每一道靈紋都力求穩(wěn)、準、勻,每一段思路必須比落筆先行一步,她一邊想,一邊畫,筆尖的每一縷星力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木性星力靜靜地在地底流淌、沉淀,它們穿過一柄鋒利的小刀,穿過一位天仙的指尖,又穿過了一片茂密的樹林,最后于虛空之中化為點點碎片。
返璞歸真便是正著行走也對、反著行走也對。碎葉,意為破釜沉舟、浴火重生,當年那位靈仙便是如此成就了天仙之尊,也留下了這一點蘊含天道法則的圖畫。
七天七夜之后,秦入畫收起了青鸞筆,青光點點,如碎葉滿界,她驕傲地看著頭頂青翠欲滴的《碎葉圖》,疲憊中成就感十足,只是她可不知道,葛布靈仙與蒲牢這兩天已經開始為她著急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