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得報后大驚,本想上前去瞧個仔細??墒堑K于諸貝勒和大臣阻攔,只能在中軍里聽前面的稟報。在他看來楊林果然隱藏了實力,否則怎會突然出現(xiàn)這么多明軍?好在在自己的猛攻之下對方終于沉不住氣,把隱藏的這些人馬都派了出來。楊林小賊果然奸猾!
努爾哈赤本欲繼續(xù)猛攻,從城北回來稟報戰(zhàn)事的皇太極上前勸諫道:“父汗,我軍從天明攻至現(xiàn)在早已疲憊不堪。而且各旗也沒有吃午飯,只是墊補(吃)了些面餅和肉干充饑。這樣下去恐怕要影響軍心士氣。不如暫時讓各旗退下來,等吃飽喝足后再繼續(xù)進攻。此事不知您允否?”
“你說的有道理,就按你說的辦。是本汗報仇心切,沒有把這些事考慮周全.......”
努爾哈赤眼望著叆陽城,忽然悲從中來哽咽道:“杜度的死讓本汗心疼的不得了,我的大孫子啊......”
皇太極見狀忙跪下叩頭勸道:“父汗,杜度是您的大孫子也是兒子的大侄子。他為國戰(zhàn)死兒子也是心疼的不得了??墒窃捳f回來,兩軍交戰(zhàn)傷亡難免。杜度做了自己應該做的,沒給咱們家丟臉。所以父汗您一定要看開,咱們大金凡事還得需要您拿主意呢,您可千萬保重身體啊......”
皇太極的反應讓其他貝勒眼紅的不得了,急忙也跟著跪下來勸導努爾哈赤想開些。但是杜度的死還是讓某些人比較開心的,例如代善。這是因為在杜度死后,他的兒子們的位置會往前排,以后分家產(chǎn)也會多些。
努爾哈赤畢竟征戰(zhàn)了幾十年,在眾人的勸導聲中把情緒很快穩(wěn)定了下來。為了表示自己沒事,還特意下令讓廚子送上小米粥和餅來吃。
后金軍得令后全部撤下去休整,這讓守城的軍民得到了難得的喘息機會。城中幾乎所有的適齡男丁都在協(xié)助守城,余下的老弱婦孺也沒閑著,趁著這個間隙很快把飯菜熱水等送上了城。同時一些守城物資和器械也迅速得到了補充。
楊林也趁著這個功夫把哨官以上人員聚到一起,開了個簡短的會議。會議的內(nèi)容主要有三點,一是鼓勵軍民繼續(xù)堅守城池奮勇殺敵,并把殺敵的賞錢直接發(fā)下去,以此激勵士氣;二是明確守城的方針,就是“堅守待援、尋機反擊”,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擊。而且為了加強指揮力量,張祝、徐晉、張魁武等中級軍官分別被派駐各面城墻督戰(zhàn),有臨機決斷不必稟報的權力;三是清點各部人數(shù),關注重點人群,防止有意志不堅之徒與賊胡內(nèi)外勾結陰謀奪城。
眾人紛紛表態(tài)一定會把這些事情辦好,請游擊大人放心。楊林也是點頭表示贊許。
對于最后一點,張祝這位守備大人進行了補充發(fā)言。他道:“咱常聽楊游擊講,老奴奪城一般都是先在城內(nèi)埋好細作,然后里應外合尋機奪城。咱們叆陽經(jīng)過楊游擊這一年的安排,防細作的手段極為厲害。但是我老張就尋思過這事兒,一個小兵兒再厲害也不可能自己一人打開城門迎敵軍進城。投敵的往往都是那些當官兒的,只有他們才有能力這么做。所以俗話說‘人心隔肚皮’,誰也不敢保證誰在數(shù)萬敵軍圍攻之下還能始終效忠朝廷?!?p> 張祝說到這兒眼睛一瞪,拔出戰(zhàn)刀殺氣騰騰的對眾人道:“各位,咱們平日里都是大碗喝酒大塊兒吃肉的好兄弟。但是在戰(zhàn)場上那就是刀頭舔血、令出必行的上下級。你們現(xiàn)在都是當官兒的,手下至少都管著百八十號人。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動歪心思出賣大家,哼,咱老張這個二當家的別的能耐沒有,殺他全家的能耐還是有的!”
“大人,你還信不著咱們這些兄弟嘛......”
“是啊大人,從富察河那一戰(zhàn)大家就在一起了.....”
“大人,您想多了......”
眾人紛紛表態(tài),張祝卻是不買賬道:“都他娘的少扯犢子!老子這些話不僅是替游擊大人提點你們,也是替我老張和城中軍民提點你們,你我皆是當兵吃糧的,干了這一行就別想別的!否則要是象李永芳、范......范什么程。操他娘的,管他范什么程!總之你們當中要是誰象這些軟骨頭一樣,出賣祖宗、出賣弟兄,當面一套兒背后一套兒,老子把你們烀熟了撕吧了蘸醬吃!”
眾人都知道張祝的脾氣,這位土匪出身的守備大人那可是真能說到做到,所以再次出言附和保證。這一幕把楊林看得既贊賞又憋不住樂。這個時候的軍隊就這樣,“將為兵膽”,有什么樣的將就有什么樣的兵。雖然這些人都是老弟兄,但是在特定環(huán)境下人是會變的。所以在這個時候張祝“唱黑臉”敲打一下眾人,這也算變相的統(tǒng)一下思想。
大約過了一個半時辰后,吃飽喝足的后金軍再次組織人馬攻城。為加強攻擊力量,其組織大量盾車、撞車,掩護步甲和輕甲繼續(xù)猛攻南門。其再次發(fā)揮擅射的優(yōu)勢,向城中發(fā)射大量羽箭。
城墻上有明軍和丁壯不時中箭倒下。倒下的人被迅速抬下去,然后有人立刻頂上去。一個半時辰的休息讓大家都恢復了力氣,也都知道韃子這次發(fā)了狠,不拚命守城的下場只能是全城被屠。
后金軍的箭雨不僅僅是射向城頭和城內(nèi),他們還對瞭望塔,狼牙拍、三角懸錐等守城器械發(fā)射火箭。目的就是要燒毀這些守城器械。
瞭望塔佇立城墻之上,為了便于觀察要高出城墻很多。楊林在當初搭建時就考慮了防火問題,所以在瞭望塔的底部和四周都用厚泥巴進行了防護。
而狼牙拍和三角懸錐這些守城器械也都是高于城墻,原理是利用慣性砸擊攻城敵軍。它們本身目標小,用鐵做的部件多,所以對它們并沒做什么防火措施。但是后金軍中擅射的人比較多,再加上兵力優(yōu)勢。一波火箭射過來往往就是數(shù)百枝。因此狼牙拍、三角懸錐自身的繩索或是做支撐的木桿會被點燃。不過很快會被明軍撲滅。
瞭望塔是被攻擊的重點。因為后金軍發(fā)現(xiàn)這些瞭望塔特別討厭。不僅為明軍提供信息,而且還在上面發(fā)射冷箭冷槍,己方不時會有人中招。
后金軍如雨的火箭不斷飛向城頭的瞭望塔,其中難免會有火箭射到?jīng)]有防護的地方。有的瞭望塔先是被零星火箭射中,接著一支支增多,最后火焰越來越大。現(xiàn)在戰(zhàn)事正緊,守城明軍不可能架著梯子上去救火。瞭望兵們在自救失敗后只能從里面撤到城上來。
后金軍這些戰(zhàn)法的最終目的,其實就是掩護他們的“新式武器”上場。這種“新式武器”其實就是多人能一起扛著跑的“撞錐”。
“撞錐”其實是撞車的縮小版,只不過體形變小重量也變輕了,適用于步兵攻城?!鞍l(fā)明者”不是別人,正是努爾哈赤的好孫婿李永芳。
李永芳是在后金軍上一波進攻中產(chǎn)生的靈感,他發(fā)現(xiàn)撞車笨重不靈活,屢屢被城上守軍擊傷擊毀難以沖過護城河。那么把撞木卸下來讓人扛著攻城不就行了嗎。他把這個想法立刻報告給了努爾哈赤,得到了允許后立刻開始實施。因此才有了人能扛著攻城的“撞錐”。
“撞錐”其實就是大木頭樁子,經(jīng)過加工打造后變成攻城利器。因為又長又重,需要十幾人甚至幾十人扛著才能前進。后金軍在休息的一個半時辰里整整打造了百多根“撞錐”。為了防止明軍發(fā)現(xiàn),它們混雜在盾車和撞車中間,然后趁著現(xiàn)在明軍被箭雨壓制發(fā)動猛攻。
扛著“撞錐”攻城的這些人按照阿敏等傳授的經(jīng)驗,為躲避明軍矢石拚命向城下沖。一路上不斷有后金兵被擊中倒下,但是立刻就會有人頂上去。
有的扛著“撞錐”的后金軍小隊被投石機彈丸整體擊中,慘叫聲伴著鮮血滿天飛。但是后面的后金軍會毫不猶豫的頂替上來,扛起“撞錐”繼續(xù)前進。這種蠻勇和頑強就連楊林也不得不佩服。
后金軍潮水般涌了上來,一些人甚至已經(jīng)沖過了護城河直達城墻下。他們立刻用“撞錐”撞擊羊馬墻,以便為后續(xù)大隊人馬打通通道。
孫廣在后來著的《遼東平虜事略》中對此記述到,“......申時四刻(下午十六點左右),建奴休憩已必再犯我城。其勢甚重、圍城數(shù)匝,旌旗影曳、賊聲鼎沸。其兵攜包鐵撞木(指撞錐)百十具,四面鑿城頗為勇悍。先破我城下羊馬墻,再銜刃援梯而上。天氣未暖,賊胡兵赤膊上陣者蓋乎往常。時我軍主將楊林命各哨及民兵嚴守城垛,以各種火器和回回炮、野驢炮反擊。賊胡兵中者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