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清晨。
旭日東升，一輛滿載的馬車緩緩出現(xiàn)在黑山腳下的官道上。
“王兄，昨晚為何非要在那鎮(zhèn)子上留宿？”
馬車上，寧采臣好奇地問向王皓，他們本該昨夜就到黑山腳下了，此時說不定都過黑山了。
“寧兄，過黑山可是有講究的，現(xiàn)在這個時辰才適合上山?！?p> 王皓看了眼天邊的日頭，如神棍般忽悠著。
“是嗎？”
看著似懂非懂的寧采臣，王皓沒有過多解釋。
其實他不過是想在白天上山罷了，最好能在日落之前走出黑山。
這是王皓一開始就計劃好的，雖然現(xiàn)在的黑山并沒有什么鬼物，但是和寧采臣同路，讓他不能不謹慎一些。
不管有沒用處，但盡人事吧！
隨著馬車逐漸行進，黑山的磅礴山體映入王皓眼簾，而山腳下一個略顯熟悉的茶攤也出現(xiàn)在他的視野中。
熟悉的佝僂身影正端著茶碗，等在路邊，正是青龍山的茶攤老頭。
“道長，喝口茶，歇歇吧！”
道長？
哪兒來的道長？
王皓看著老頭虛瞇的眼睛，眉頭一皺，這近視這么嚴重了嗎？
還有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
“老丈，你的茶攤不是開在青龍山的嗎？”
老頭聞言有些奇怪，仔細瞧向王皓的臉，才恍然道：
“原來是捕快大人，恕小老兒眼拙了。
唉！青龍山聽說鬧鬼了，現(xiàn)在都沒人走那邊了，小老兒只好把攤子搬到此處，求個生計?！?p> “是嗎？”
王皓跳下車，伸手搭在老頭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老頭就已雙腳離地了。
“大人，你這是做什么？”老頭驚慌失措的大叫。
王皓暗暗點頭，將他放了下來，應(yīng)該不是陰魂或者幻影！
此刻正在黑山腳下，謹慎一點準是沒錯的。
“王兄？”
寧采臣也是莫名其妙地看著王皓，他總覺得自從上路后，這王兄就有些神經(jīng)兮兮的。
王皓搖搖頭，沒有多解釋，而是看向老頭道：
“老丈，不要見怪，我剛才只是想扶一下你。”
“不會，不會。”
老頭毫不介意地擺擺手，隨后又關(guān)心起這上門的生意，再次舉起茶碗道。
“大人，到我那茶攤歇歇？”
“不用了，我們這兒趕時間上山呢！”
王皓搖頭拒絕，再次翻身上馬車，而老頭原本希冀的面容頓時失落起來，垂頭喪氣。
寧采臣看了有些不忍，提議道：
“王兄，要不然我們就去坐坐吧！”
“大人，小老兒還備有鹵牛肉?！?p> 老頭重燃希望，將自己的“招牌菜”擺了出來，希望能讓客人改變心意。
王皓也看到了老頭的可憐模樣，沉吟片刻。
再次抬頭看天，此時太陽才剛升起沒多久，一盞茶的功夫也確實耽擱不了什么，于是馬鞭一揚。
“走吧，就去坐一會兒?！?p> “好嘞！”
老頭興奮地應(yīng)和一聲，跑回茶攤準備。
茶攤中。
一大盤切好的鹵牛肉擺在桌子正中，王皓就著清淡的茶水，瘋狂下筷，他要爭取盡快結(jié)束戰(zhàn)斗。
王皓大快朵頤，寧采臣卻沒什么胃口，閑聊起來。
“王兄，過黑山真有那么多講究嗎？”
王皓沒有停下筷子，隨口含糊道：
“這你就不懂了，正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p> “是嗎？可是聽那些學長講，以前也沒什么講究??？”
王皓看著一臉閑淡的寧采臣，只覺蛋蛋憂傷。
你怎么就對自己的名字沒點數(shù)？
以前是沒那么多講究，可是現(xiàn)在和你寧采臣一起上黑山，能不多講究點嗎？
王皓感覺自己真是操碎了心，正想該如何敷衍之時，卻見老頭袖里套了個東西，鬼鬼祟祟地靠向?qū)幉沙肌?p> “書生，我這兒有個好東西，你看看用的上嗎？”
“哦？”
寧采臣好奇地看向老頭，只見對方神神秘秘地從袖里拿出了一個白玉鎮(zhèn)紙，不對，不應(yīng)該叫白玉，因為那質(zhì)地最多只能算是雜玉。
王皓仔細看向那玉鎮(zhèn)紙，感覺十分眼熟。
噗！
他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這玉鎮(zhèn)紙就是青龍山崖下挖出來的，只是被清洗干凈了。
現(xiàn)在這老頭是打算當著他的面銷贓?。?p> 眼看寧采臣已經(jīng)接過玉鎮(zhèn)紙，拿在手里把玩，王皓急忙道：
“寧兄，這東西不能要?！?p> “可我覺得還不錯啊！”
寧采臣似乎愛不釋手，不愿放棄。
王皓看到他這般模樣，無語道：
“這東西不吉利！”
“不吉利？”寧采臣疑惑道。
王皓正要解釋，可是一旁的老頭卻急眼了。
“怎么不吉利了？大人可不要亂說?！?p> 看著老頭市儈的模樣，王皓頓時感覺自己剛才的同情心好像有些多余了。
沒有理會，向?qū)幉沙冀忉尩溃?p> “這個玉鎮(zhèn)紙是從鬼書生的墳里挖出來的?！?p> 鬼書生？
寧采臣心里一驚，他也從王皓那兒聽說了青龍山事件的始末，自然知道鬼書生代表著什么。
不過看著手中的玉鎮(zhèn)紙，他卻遲遲不愿放下。
“大人不要胡說，這是小老兒在山上撿的?！?p> 這次老頭是真的急眼了，對著王皓就是吹胡子瞪眼。
“嗯？”
王皓轉(zhuǎn)頭看向老頭，虎目凝視，不怒自威。
咋的？
在我這個捕快面前還想翻供？
老頭一滯，剛剛鼓起的勇氣瞬間消散，低垂下腦袋，用微不可聞的聲音，繼續(xù)嘟囔道：
“撿的，撿的?！?p> “好了，王兄，不要為難老人家了。你也說過那些鬼書生都是死在趕考路上的苦命人，既然今天讓我看到這個玉鎮(zhèn)紙，或許是天意讓我繼承前輩們的遺愿罷?！?p> 寧采臣握緊手中的鎮(zhèn)紙，做出了決定，隨后看向面露驚喜的老頭，溫聲道：
“老人家，不知此物作價幾何？”
老頭激動地搓了搓手，隨后豎起食指和中指，看向兩人。
“什么？這東西你也敢要二兩銀子？”
王皓驚訝道，這種品相的放在縣城里，最多值一兩。
老頭聞言一僵，燦燦地收回中指。
這還差不多！
王皓滿意點頭，能殺價到一兩銀子，還算不虧。
老頭看到王皓點頭，放下心來，猶豫道：
“只要十兩就行了?！?p> “十兩？”
王皓感覺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再次虎目凝視，不過這次老頭沒有退縮，那根食指雖然顫顫巍巍，卻倔強地挺立著。
這是坑定我們了？
好膽！
王皓拍桌而起，就要發(fā)怒，不過卻被寧采臣拉住了。
“十兩就十兩罷，這是銀子，老丈你收好?！?p> 寧采臣從書簍中找出銀子，遞給了老頭。
老頭哆嗦著手，接過那一小塊銀錠，拿到眼前仔細擦拭起來，在確定銀子是真的后，豪氣地一揮手道：
“多謝公子，小老兒也不是見錢眼開之人，這一桌就當時我請二位了?！?p> 這么大方？
王皓奇怪地看向老頭，卻發(fā)現(xiàn)他眼中難言肉痛之色，正怯弱地看著自己。
這是怕我找麻煩？
王皓又好氣又好笑，不想再理會他，招呼寧采臣回到馬車上，再次啟程出發(fā)。
馬車上。
“寧兄，這鎮(zhèn)紙有什么好的？”
“或許此物與我有緣吧！”
王皓搖搖頭，不再放在心上，專心駕車，畢竟在青龍山時他也看過，只是個普通玉鎮(zhèn)紙罷了。
寧采臣低下頭，小心婆娑著玉鎮(zhèn)紙。
他剛才并非胡說，而是真的覺得有緣，在第一眼看到時，他就喜歡上了。
這時，鎮(zhèn)紙邊緣一處有些凹凸的劃痕引起了寧采臣的注意，他湊近一看，只見上面歪歪斜斜地刻著兩個字。
字跡很是拙劣，但寧采臣并沒有嫌棄，反而用手指小心撫摸上去，嘴角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小倩”
緣，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