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看守所

　　陽七和啞巴涉嫌故意傷害罪被批捕了，關(guān)進了看守所。

　　進看守所的那一刻，陽七的心隨著那沉沉的鐵門聲猛地咯噔了一下。

　　他想起了劉大根、滿香，還有禿三、飛猛子，他們都是進過看守所，甚至蹲過牢的人。想不到自己也有了這份“光榮”。

　　陽七和啞巴被看守所里的警察叫著登記、搜身、解下皮帶、脫掉皮鞋后，被關(guān)到了10號房。

　　房子不大，但關(guān)了13個人在里面。房子里沒有床，只有幾塊破板子。房子的一側(cè)濕漏漏的，有股尿騷味，估計都是在那里撒尿。

　　房門是鐵的，很高，基本上看不到外面。房門上有一個洞，陽七和啞巴吃的飯就是從這里遞進去的。

　　陽七看著那飯就想吐，飯上面漂著一點白菜，也沒什么油鹽味，比農(nóng)村里的豬食還差。陽七把飯擱在一邊，不想吃。啞巴皺了一下眉頭，勉強把飯吃完了。到了晚上，陽七就餓得不行了，肚子里咕咕咕直響。

　　第二天，陽七很早就起床，等著送飯來。早上送進來的是一個饅頭和一碗數(shù)得清幾粒米的稀飯。

　　陽七聞著很香，幾口就吃完了，眼睛還盯著啞巴的碗。啞巴望了一眼陽七，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剩下的半碗稀飯遞給了陽七。陽七也沒有客氣，一接過碗，就喝了個精光。

　　他感到看守所里的飯菜，好像也不是特別難吃。

　　在看守所，陽七和啞巴一直沒有與其他人打招呼，互相防備著。

　　呆到第三天，陽七感到上下兩片嘴巴好像要粘在一起了，實在難受，忍不住友好地跟一個戴著眼鏡的嫌疑犯笑了笑。那個“眼鏡”并沒有理他，而是用方言與另一個胖子聊天。

　　陽七隱約聽出這個“眼鏡”和那個胖子在聊做賊的一些見聞和心得。陽七心里又一陣悲涼，“想不到今天與這些人渣為伍?！?p>　　第四天早上，啞巴一起床就到處找東西。陽七開始有些吶悶，后來看到啞巴跟他在脖子上比劃手勢，才知道那個紅布香囊不見了。

　　陽七知道這個紅布香囊對于啞巴很重要。一進看守所時，警察就要收掉啞巴這個香囊，但啞巴拼了命地護著。警察沒辦法，就把他香囊上的帶子剪掉，只給他留著香囊。

　　前幾天，啞巴呆在里面經(jīng)常拿出香囊看，估計是被誰惦記上了。

　　陽七想起昨天“眼鏡”與胖子聊賊的事，便猜想是他們倆偷了香囊。

　　他徑直走到“眼鏡”邊上，“眼鏡哥，你看見啞巴的香囊嗎？”

　　“眼鏡”做了個鬼臉，表示不知道。

　　陽七又走到胖子邊上，“胖子，你看見啞巴的香囊嗎？”

　　“那女人的東西誰要啊？”

　　胖子有點陰陽怪氣地回道。

　　“那是啞巴要命的東西，你要是拿了，趕緊給他。”陽七從胖子的神態(tài)中已得知肯定是他偷了。

　　“你他X算個球啊，跟老子這樣說話。我沒拿，拿了也不給你，怎么著？”胖子站起身兇道。這時，香囊從胖子的身上掉了下來。

　　啞巴一見香囊，飛似地跑過去撿了起來，又十分愛惜地拍了拍香囊上的灰。

　　“什么玩意兒，土包子。”胖子見啞巴撿走了香囊，嘲笑道。

　　啞巴從胖子說話的嘴型與臉上的表情讀懂了輕蔑和欺辱。

　　是可忍恕不可忍。啞巴朝著胖子臉上就是一拳。

　　胖子被這突然的一拳打得眼冒金星?！安倌鉞的，敢動手?！迸肿舆吪叵叧鴨“鸵彩且蝗“鸵婚W，就躲過了。胖子又飛起一腳。啞巴就勢接過腳一掀，胖子整個兒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喲！”胖子尖叫一聲，從地上操起一塊板子朝啞巴砸去。陽七怕啞巴吃虧，一腳把胖子手上的板子踢掉了。

　　“打！打！打！”旁邊的嫌疑犯跟著起哄。“眼鏡”則在一旁詭異地笑。

　　胖子連連吃虧，就干脆與啞巴扭打在一起。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陽七一邊喊，一邊去扯胖子和啞巴。最后還是驚動了警察才把兩人拉開。

　　陽七把事情的經(jīng)過講了后，警察是各打五十大板，對胖子和啞巴進行了批評教育，責(zé)令寫出檢討書。

　　啞巴自然不會寫檢討書，陽七只好為他代勞。在落款時，陽七突然想起啞巴沒有名字，落“啞巴”也不太好，想來想去，就落了一個“陽八”。陽七已經(jīng)把啞巴當(dāng)親兄弟了。

　　有一個姓許的警察拿過去一看，說這名字有點不對，檔案上是“啞巴”，不是“陽八”。陽七只好解釋一番。

　　許警察覺得這事也有趣，“陽八好，有名字總比沒名字強?！?p>　　就這樣，許警察對陽七和啞巴也有了些好感，就把他倆調(diào)整到3號房，這個房間大一點，里面只有6個人，加上他倆也才8個人，舒服多了。

　　后來，許警察經(jīng)常叫陽七和啞巴去打掃衛(wèi)生。陽七和啞巴每次都很認(rèn)真地打掃，讓許警察很滿意。漸漸地熟了，陽七就跟許警察說起自己和啞巴的冤枉。

　　許警察很有同情心，就告訴他們明天就是周一，有兩個檢察官會來看守所開展檢察監(jiān)督，到時候就向他們反映情況。

　　周一那天，果然有兩個檢察官來了。陽七趕緊說有情況要反映。那兩個檢察官耐心地聽陽七講完后，又與啞巴比劃了手勢，然后跟陽七說：“你們反映的情況如果屬實，一定會得到公正處理的?！?p>　　“謝謝林檢察官！謝謝孫檢察官！真是太謝謝你們了?！标柶叱苏f感謝，再也說不出其他能表達心情的字眼了。

　　過了一個星期，許警察帶著林檢察官和孫檢察官來見陽七和啞巴了。

　　“陽七，經(jīng)過我們調(diào)查核實，你確實沒有動手打張武，而且張武的傷是輕微傷，而不是輕傷。當(dāng)然，啞巴打張武是不對的，按照法律規(guī)定，要進行行政拘留，負(fù)責(zé)張武的醫(yī)療費用?，F(xiàn)在，啞巴也進看守所有半個月了，就不再進行行政拘留處罰了。至于逮捕對你們造成的傷害和損失，你們可以申請國家賠償。”林檢察官嚴(yán)肅地說道。

　　“你們今天就可以出去了?！睂O檢察官在一旁補充道。

　　“真的？真是太感謝您們了！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真的，法律還是公正的。”陽七激動地與林、孫兩位檢察官和許警察握手，表示感謝。

　　啞巴從他們的表情和手勢中也知道自己可以出去了，激動得呀呀呀地叫起來，腳也不由得跳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發(fā)出聲音來了。

　　“去吧，外面有個人在等你們。”孫檢察官神秘地笑了笑。

　　陽七滿臉激動而又疑惑地拉著啞巴走出了看守所。在打開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那個叫小黃的城管。

　　小黃看到他們，連忙過來與他們握手。而陽七忍不住抱緊了小黃。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

　　“黃城管，真是費你心了?！?p>　　“我們是老鄉(xiāng)，就不要客氣了?！?p>　　“啞巴被抓的時候，我去找你幫忙，你不在，反倒被那個黑疤城管抓了?！?p>　　“我也是后來聽說了這事。你被抓了沒多久，張武與幾個同事晚上在一起喝酒，可能是喝得有點多了，把你們打他和受傷的真實情況講了出來。其中一個同事跟我關(guān)系比較好，就跟我說了。我正準(zhǔn)備向公安局和檢察院反映真實情況來救你們，林檢察官和孫檢察官就來城管隊調(diào)查情況了。張武如實交待了，還被領(lǐng)導(dǎo)狠狠批評了一頓。他跟那個姓周的醫(yī)生涉嫌偽造假證，也要受到法律的追究?！?p>　　陽七聽得心驚肉跳，不知道這里面還有這么多道道，要不是許警察、林檢察官、孫檢察官、黃城管這些好人公道正派、講良心，還不知道要在牢里蹲多久呢。

　　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啞巴自然是搞不清這些事，也許他心里覺得這是老天開眼，或許是菩薩保佑，或許是他媽媽顯靈。陽七看到啞巴手里緊緊地握著他媽媽留給他的唯一念想——紅布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