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張靈夕把剩下的長江魚和幾種野味都給變著花樣做了，還很用心地分別設(shè)置了菜單。
崔將軍府的魚用了熏烤的方式，配的是西域的佐料，因為甯夫人自小在船上長大，什么魚對她來說都不新鮮，但西域佐料很難得，也算吃個新鮮。而野味則全用爆炒，主打香脆可口，搭配早上摘了送來的新鮮野菜，湊了一桌讓崔甯給趁熱送過去。
楊丞相府的則是清蒸的，大火嫩蒸后撒上醬油和蔥花。近年潛心修道的楊老肉吃的少了，魚還算喜歡，但也以清淡口味為主。而素菜就多給搭配了幾個，還讓老張給雕了花擺了盤。此外還做了一個全素但清甜的糯米飯，楊老特別喜歡，送過去每次都吃得干干凈凈，讓楊祎傳話夸過好幾回。
長沙王府的是張靈夕親自送過去的。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反正也要去武陵王府，就隔一條街，一并送過去了。最筋斗的一條魚給油炸了做了酸甜口味，是蕭遠喜歡的。此外就是苗疆送來的腌肉腌魚烤腸給蒸了個拼盤，蕭遠年輕時一直住在長沙，很是喜歡南面的苗疆口味。
至于武陵王府，那生她養(yǎng)大她的地兒，她輕車熟路地做了往年莫雪最喜歡的口味，還帶了謝湃給了二十年陳女兒紅，和蕭良喝到三更半夜。喝到后半程，張靈夕已經(jīng)開始哭哭啼啼，仿佛還是當(dāng)年那個承歡膝下撒嬌耍賴的小郡主?？墒捔枷敕愿老氯巳ナ帐傲怂郧白〉男≡海屗退谕醺畷r，張靈夕抹著眼淚站起來，“不，那地兒，我不敢睡了。我還是回凈虛行吧……”
一日為父終生為父啊，縱然張靈夕現(xiàn)在懟天懟地的，但蕭良還是不放心她自己回去，親自坐馬車送到了凈虛行門口。
這夜崔甯沒有回凈虛行，被甯夫人留下了。因為吃飯時，崔甯俯下身子給母親布菜，交領(lǐng)處的空隙露出了吻痕。
甯夫人當(dāng)著崔將軍的面沒說啥，只是說好久沒和兒子秉燭夜談了，想和他好好聊聊。
崔甯自然是乖順的應(yīng)下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母親想和他聊聊張靈夕唄。畢竟他現(xiàn)在一個月有二十七八天住在凈虛行，雖說玄天司是在那辦公，但真不至于總不歸家，呆在那總有原因。
金陵城里的流言蜚語也的確不少，但他和張靈夕有默契——放任這些野蠻生長的猜測和碎語。就讓所有人認(rèn)為他倆有點什么。這樣甚好，互相幫忙擋了桃花，那些個名門閨秀也別惦記崔大公子了，而想攀附上陰陽令主進而攀附皇帝的世家公子們也只能興嘆名花有主了。
崔甯仔細盤算過，皇帝那邊張靈夕自己坦誠交代過了“幫朋友求兩年時間”，而她本身背負(fù)的“皇后命里說”，也讓陛下不會主動提及婚嫁之事。他這邊，父母素來開明且足夠尊重他，時間長了或者流言太過時，甯夫人也許會詢問幾句，但只要他軟抵抗，拖個兩年肯定沒問題。所以他就一直有恃無恐的有事沒事往凈虛行跑，而現(xiàn)在他和楊祎捅破窗戶紙了，更是如膠似漆地粘在一起。
知子莫若母，甯夫人隔三岔五見到一回兒子，愈發(fā)覺得他整個人透著一股柔軟的氣息，和往年那種寡淡剛毅的感覺截然不同。
她當(dāng)然覺得張靈夕很不錯，他倆也毫不忌憚地展示著關(guān)系很好很親密。可她心中總有一絲忐忑，覺得眼前似有重重迷霧——女人的直覺，覺得兒子和靈夕的關(guān)系不像單純的戀愛關(guān)系?？赡遣鳖i下的紅痕……她覺得自己肯定沒有看錯，是吻痕。
崔甯自小懂事有分寸，任何事情都沒讓他們夫妻操心過，崔家亦是豪門世家中的異類，百年來嫡傳嫡子都是擇心愛之人婚配，不看出身，不計較門當(dāng)戶對。
甯夫人當(dāng)年在成都見到張靈夕時，真以為她只是桓君在街頭收的養(yǎng)女，也從未嫌棄和考慮過她的出身，打定主意只要崔甯真的喜歡，她就可以是崔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兒媳。這一點，在張靈夕當(dāng)上陰陽令主之后，也沒有任何改變，崔家素來是高手配俠女，她還私下和崔勤調(diào)侃過，這果真是崔家逃不過的定律。
反倒是確認(rèn)張靈夕是莫雪的女兒，繼而再發(fā)現(xiàn)她是皇帝的女兒后，心中有過擔(dān)憂。但縱橫江湖多年的漕運鐵娘子很快就想通，無論張靈夕的身份幾何，只要崔甯想娶，她都全力支持。
眼看著崔甯和張靈夕明目張膽的走得近，但兒子不提婚娶之事，出于對兒子的尊重和信任，也礙于張靈夕的特殊身份，她也就懶得多過問了——反正她也不著急抱孫子，崔勤娶她的時候就是年近三十了。哪怕崔甯長住凈虛行，人后的議論聽起來也有些過了，她也是給自己說，孩子們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的，她也足夠信任兒子有君子的分寸和氣度。
可，見著崔甯脖子里的吻痕，她真的震驚了，沒法淡定。金陵城里世家公子十幾歲納偏房側(cè)室的多了，流連風(fēng)月場所處處留情的也多了。但他知道自己兒子不是那種人，那吻痕怎么來的，自然是和心愛之人……
甯夫人不是沒想過，年輕人朝夕相處瓜田李下的，總有悸動的時候，有一些親密接觸也是正常?？赡遣鳖i之下的位置，得是寬衣解帶的程度了。
雖說可以退一步想，自己家是兒子，談不上吃虧，可一想那姑娘是莫雪的女兒，她就有自家女兒被占了便宜的感覺。而現(xiàn)在還涉及到皇帝，這三媒六聘都沒下的，萬一將來感情破裂沒下文或是姑娘翻了臉，崔家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她發(fā)現(xiàn)吻痕后，整個吃飯的后半程一顆心都是七上八下的，她得找崔甯說說，該有的分寸還是應(yīng)該注意，不能仗著人喜歡你，就不管不顧越過了紅線。
崔勤吃完飯去了書房，甯夫人讓下人撤走了食具，崔甯則安靜地等著母親開口。
“甯兒在凈虛行呆著比家里呆著開心吧？”甯夫人掛著溫婉的笑容打開了話夾子。
崔甯淡淡一笑，“都開心的。只是玄天司需要時常夜里除祟，我怕日日夜歸打擾了父親母親休息，遂多住在凈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