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府衙出來,侯庭沒有多做耽擱徑直回了客棧。
此時三人也都分別得到了治療和照料。
三人之中邵甫是身中奇毒,無生散的毒性太強,顯然也不是這府城中的大夫就能治好的,眼下不過就是給他擦洗身子,喂些湯水罷了;
徐源受了傷重,他挨了黃良玉整整十七拳,除了外傷的淤青以外,五臟也受了內傷?,F(xiàn)在已經(jīng)上好了藥,侯庭回來之后也在給他渡著真氣;
至于趙曜,他受的傷是最輕的,和黃良玉搏斗的時候,受了些皮外傷,朱常樂打他的那一燈籠,也是修養(yǎng)一段時間就能好了。故而現(xiàn)在三人里,只有他是清醒的。
“師伯,說起來我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老告知。昨天我和義管事他們回來的路上,遭到了一伙賊人的追擊?!?p> 侯庭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認識到趙曜的少年老成,也沒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他說。
“那一伙追擊我的,也是白蓮教賊人!領頭的就是臨清州守備張東!”
這下侯庭終于是被驚到了,昨晚前半夜的時候,候義一個人奔命似的趕回莊上,說他們路上遇到了大隊的馬賊,趙曜獨自一人留在路上抗擊賊人。也正是因為如此,侯庭和侯杰才會半夜沒有睡下,真可以說是一飲一啄自有天數(shù),也正因如此兩位俠客才能發(fā)現(xiàn)有人在巢父林縱火。
只不過,侯庭是真的沒有想到,追擊車隊的賊人竟然也是白蓮教,更有甚者那白蓮教頭目居然就是臨清州的守備張東!
“賢侄,這張東到底是怎么找上你們的?”
侯庭發(fā)問,趙曜當時也沒有隱瞞,如實的說明了在臨清州街頭打了張東的兒子,對峙只是又報出了巢父林的名號,這才惹得張東起了殺心,在夜間私自帶兵出城追殺。
“師伯,弟子擅自報巢父林的名號,又假借徐師兄的身份……還請師伯責罰弟子的自作主張?!?p> 侯庭又能說什么?趙曜在這個過程中確實是顯得有些魯莽,可要究竟說他的本意是好的,公然調戲婦女這種事,要是侯庭在場也免不了出手管一管。
“罷了,時也命也?!?p> 侯庭長嘆了一聲說到,不過旋即表情也變得肅殺了起來。
“一州守備甘心下作,老夫這就去拜訪一番臨清知州,讓他好好查一查他治下的這位武官。”
聽侯庭這么說,趙曜一時間有些尷尬的說到。
“師伯,那個……‘三眼虎’張東早在昨夜的爭斗之中,被弟子我一刀梟首了,跟著他一起的貌似還有一個張東的師兄,就是不知道現(xiàn)在還在不在臨清州了?!?p> 趙曜的話讓侯庭更是對他另眼相看,也是昨夜里他沒有太看到趙曜的表現(xiàn)。對于這個‘三眼虎’張東,侯庭還是有所耳聞的,就說不是什么要緊的人物,但放在江湖上也算是個人物,打拼半生才給自己掙了一個守備的位子,竟然能讓趙曜這么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家伙給解決了。
“嗯,殺的好。你說他那個師兄,應該就是什么諢號‘多頭蛇’的于利,也是個泛泛之輩?!?p> 也就是在與趙曜說著話的時候,侯庭突然聽到樓梯之下一陣人群攢動,緊接著就有人上了二樓,正當侯庭心下納悶,客房之外傳來了知府陳德文的聲音。
“住在里面的可是侯老英雄?”
侯庭當時一驚,心想這個文弱書生倒也有幾分傲骨,早晨自己剛嚇了他一跳,這還沒到中午就要還回來。心里想著,卻不好過于耽誤,親自拉開了門將陳德文請進了屋中。
同時侯庭還不忘打量陳德文,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打聽出了他們的落腳之處,這個知府倒也有些能力,最起碼他對治下府城是握有著絕對的掌控權。
“生員見過侯老英雄?!?p> 這是巡撫都要敬著的人,陳德文當然也不敢怠慢,朝著侯庭拱手略微一施禮。侯庭則是趕緊把身子往旁邊偏了偏,現(xiàn)場還有不少的外人,他到底是不好托大,站在這里實受一位命官的施禮,傳出去未免會有些風言風語。
“陳大人折煞老夫了,侯庭不過一介山野村夫,哪里當?shù)闷鸫笕酥Y?”
陳德文則是不與侯庭多做客套,眼下可還有個造反的白蓮教,他沒有那么多的時間來浪費。
“侯老英雄,那件事情本官都已經(jīng)據(jù)實上報給巡撫大人了,接下來該如何去做,還需要等上官老爺?shù)拿睢?p> 我看老英雄身邊還帶著幾位傷員,依本官說不如就請老英雄到府衙里居住,還能給幾位義士一個較為可靠的療養(yǎng)?!?p> 鎮(zhèn)東俠半晌沉吟,陳德文是如何打算的他不得而知,不過現(xiàn)在看來倒是可以答應下來。
一干人又是一番周折,就這樣搬進了府衙的后院,至于有關臨清州守備張東的事,侯庭也盡皆告知了陳德文。
暫將此事按下不表,卻說臨清州之中,于利在趙曜離開之后,當即命人收斂好了張東的尸體,如喪家之犬的一般逃回了州城。
也多虧了張東辦事仔細,他帶人出城追趙曜之前,特地安排自己的親信看守城門,為了就是回來的時候不會驚動他人。
回到了張東的守備府中,于利卻并沒有感到一絲安全。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弄清楚了,砍傷他的那個小子并不是徐源,而是叫趙曜。
當然那小子叫什么對于利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小子和巢父林確實有關系!
劫殺巢父林的車隊,還暴露了白蓮教的身份,于利用胯骨軸想都知道侯庭必不會善罷甘休。
多頭蛇此前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惹上一位俠客,經(jīng)過一番的權衡利弊之后,于利終于是下定決心一走了之。
想到這里,于利越發(fā)覺得不能多待,現(xiàn)在天色開始見亮,于利就覺得下一刻侯庭就會橫空出現(xiàn),斬下他的頭顱!
“不行!我必須要走!”
管不了腿上的疼痛,于利強掙扎著從床上蹭了下來,一瘸一拐的走出了門,在墻角擰下了一根鍬把當做拐棍。
“師父!我爹死了?。?!”
于利剛想往院外走,那邊張成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跑了過來。
跑到于利的面前,張成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師父!您可要替我爹報仇?。 ?p> 就在剛才,張成已經(jīng)在后堂看到了身首異處的父親,幼兒失恃的他對母親本就沒什么印象,從小最依賴的就是父親,現(xiàn)在張東突遭不測,簪花虎頓時沒了主張。
“這……”
張成一句話把于利給問住了,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答復徒弟。
“怎么?師父?您難道不想為我父親報仇嗎?”
張成乜呆呆的看著于利,他這時才注意到于利腿上打著包扎,歪斜著身子拄著鍬把,他何曾見過師父樣子如此的凄慘?
“成兒,你放心!我怎么可能不想提你師父報仇?”
于利看著張成的臉,一時間眼角竟然也濕潤了起來。他自己無后只有這個一個徒弟,同時他也知道張成現(xiàn)在也只有自己這么一個依靠。
“成兒,你也看到師父我現(xiàn)在傷的也不輕。
你可知道害死你爹的對頭是誰?仇家正是巢父林的鎮(zhèn)東俠侯庭!
師父也不瞞你,實話實說這樣的對頭咱們眼下惹不起。仇早晚得報,可想報仇就必須要練好本事,不然你我?guī)熗街荒苁且月褤羰??!?p> 張成人傻了,在他目前短暫的人生當中,還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比自己的師父和父親更厲害,可事實告訴他,原來放眼整個武林,張東和于利也不過就是螻蟻。
“徒兒,事不宜遲,你準備準備跟師父我這就離開臨清州!
與其讓那侯庭殺過來,我們先行遠遁江湖,我定要再給你尋一位高明的老師!一定叫你報仇成功!”
聽著師父這么說,張成也只能含淚點頭。在這一刻,從前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張成似乎長大了幾歲。
一雙大手用力的抹去眼淚,張成發(fā)狠似的站了起來,伸手扶住了于利說到。
“師父,我聽您的,您說怎么干就怎么干!等我收拾細軟,咱們這就離開臨清州!”
說著話,張成扶著于利回到屋中落座,自己則是轉到后房收拾金銀細軟。
于利看著張成的背影,心里終于是得到了一絲告慰,雖然是遭逢大變,不過張成到底是變得有些人模樣了。
雖說是比從前懂了點人事兒,可糊涂了這么多年,一時間到底還是腦子沒那么清醒。
張東積攢了這么多年的財富,家里的金銀寶貝豈是一星半點兒?張成到了內堂之后,簡直是看到什么都想拿。
猶豫不決的挑了一個多時辰,張成才做好了決策,將挑好的東西打了一個大包袱。
于利在正堂中簡直是如坐針氈,在等張成的這段時間里,他無時無刻不在惶恐侯庭,同時又怕張東半夜領兵出城的事情敗露,繼而泄出投靠白蓮教的事。
“你可算是出來了,我已經(jīng)叫人安排好了車。一會兒彭師爺和咱們一齊離開?!?p> 張成在收拾好了東西之后,聽于利這么說心中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勁,他那塞糠的腦袋雖然算不上靈光,但也不能說傻。
張東不管怎么說也是堂堂守備,對頭就算再是武林俠客,敢殺朝廷武官那也是形同造反,自己作為苦主怎么不去找當官告發(fā),反而要躲出去?
而要是換個角度考慮:對方是亡命之徒不怕朝廷的法度,自己和師父惹不起這樣的家伙要躲出去,怎么還要帶著一位幕僚師爺?
只是雖說心中充滿了疑惑,但出去對于利的信任,張成只能先將疑惑放在心里,等以后再問個清楚了。
沒一會兒,下人就已經(jīng)過來稟報車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張東已死的事情,現(xiàn)在還只是張成、于利、彭嚴和少數(shù)親信知道,至于府里的普通下人,還完全不清楚主家已然身首異處了。
“好,你們出去候著吧,等彭先生回來之后,我再請守備出門。”
于利是打著張東要外出的名義叫下人備車的,現(xiàn)在萬事俱備就差彭嚴到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讓于利沒有想到的是又發(fā)生了變故。
“于老師!好消息??!咱們不用躲了!”
就在下人們都出去之后,彭嚴竟?jié)M臉喜色的跑了進來。張成看到這一幕,頓時怒火滿懷。他這邊父親剛死,這姓彭的一臉喜氣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有于利在,他只怕就要沖上去打人了。
“彭先生,您這是什么意思?我?guī)煹苌碓獯箅y,哪里來的什么好消息?”
說著話,于利的面色也是有些不好看。彭嚴這才如夢方醒,朝著于利和張成拱了拱手。
“抱歉,是彭某欠考慮了。不過是真的有好消息,我剛才打聽到了一件事,聽進城的人說昨夜巢父林起了大火,那火燒了一整夜還沒熄。侯家莊的人,全都死在大火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