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大陸,域分五方,東、南、西、北、中,此外便是無垠的海洋。雖說不是一塊完整的大陸,但若是五域的陸地面積加起來,那也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不,應該說要更甚之了。
君唐皇朝,建朝堪堪五百年,卻在極其險惡的東域站穩(wěn)了腳跟,要知道,這里的險惡可不單單指的是環(huán)境。
作為君唐的都城,寧安,盛極繁華,縱覽全局,你會發(fā)現(xiàn)原來整個城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矩形。而城中城,便是皇宮,同樣方正。以寧安城中軸為分界線,左閭居住著平民百姓,城右則是宮中高官,身份尊貴。
不過,凡事有例外,左閭之中偏偏就有著一座極為特殊的府邸,那便是天南王府。
天南王,夏南天,鎮(zhèn)守天南關十八年,僅僅只用三十萬大軍便將關外氣焰兇悍的蠻族全數(shù)拒之關外,不敢越雷池一步,解除了南方之憂。
如此顯赫戰(zhàn)功,使當今皇帝陛下龍顏大悅,念及其祖上又曾與先皇一起征戰(zhàn),功勛卓越,索性封了他個天南王,震驚朝野。因為對于外人,無論怎么說封侯已是盛寵,這異姓王卻是聞所未聞。
故反對之聲不絕,而向來賢明的皇帝一反常態(tài),直接將此事蓋棺,不容置喙。至此,君唐便多了一個異姓王,天南王。
夏南天素來不喜奢華,心向?qū)庫o,便將自己的王府移出城右,建在左閭,皇帝欣然允諾。
起初,百姓得此消息,心下畏懼,對王府很是疏遠,畢竟那可是天南王,殺得蠻族潰不成軍的狠人,是萬萬不敢冒犯的??啥嘈r日后,百姓發(fā)現(xiàn)王府中人少有驕橫,待人溫和,且經(jīng)常布施乞丐,無有欺凌之舉,于是漸漸卸下心房,到如今,已經(jīng)是能夠坦然相待了。
有了天南王坐鎮(zhèn),左閭中偷雞摸狗之事聲聞漸消,判罪斷案也格外分明,畢竟誰都知道這位王爺嫉惡如仇,眼里不容穢亂。多年下來,左閭民風和尚,居而心安,夏南天深受敬重。
只是,美中不足,百姓都為夏南天感到惋惜,原因很簡單,他如此卓越,獨子夏夢卻是一個紈绔,整日不學無術,流連煙花。
說到這夏夢,眾人不免又是一陣嘆息,因為以前的夏夢與現(xiàn)在簡直是兩個人,這一切,都要從道覺那天談起。
在神道大陸,有一群人,他們能夠飛天遁地,焚山煮海,眨眼之間便可飛遁百里,隨意一拍便能破碎虛空,威能驚天,這,便是道者。
道者,悟道意,納道氣,修道訣,控道法,不斷突破自我,完善己身,以期證得大道,飛升封神。
不過可惜,并非每個人都有成為道者的機會,有無天賦,都只有道覺那日才能知曉。
而道覺,便是幫助一個人覺醒其悟道能力的儀式,覺醒瞬間若是能感悟到天地間的道意,哪怕是一絲,也足以證明其具有修道的天賦,即是說能夠成為一名道者,如果不能,結(jié)局顯而易見。
夏夢,便是不能感悟出一絲道意。
之后,他閉門不出,整整十日,十日過后,變成了現(xiàn)在的夏夢。
“哈哈,喝!都給我喝!今兒誰要是不醉,爺可不讓他回去,哈哈!”夏夢舉著酒樽,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轉(zhuǎn)了一圈兒,笑聲刺耳。
聽到的人無不滿臉惶恐,心中大罵一聲王八蛋,表面卻急忙起身舉杯陪笑,這混世魔王的話,誰敢不從?
夏夢迷蒙著雙眼,看著這一幕,笑得更歡,叫得更加肆意了。所有人見狀都不可察覺地微微搖頭,想那天南王馳騁疆場,是何等風采,生的兒子居然這副德行,宛如市井中的地痞流氓。
“夢公子,不行了,我不行了,真的喝不下了,求您放過我吧。”夏夢身邊,一個身形矮小的胖子帶著哭腔,手里還顫顫巍巍地端著酒樽,嘴角淚水混合著酒水滴下。
“什么?不喝了?這怎么可以,來,再喝一杯?!币贿呎f著,夏夢將酒樽換到左手,右手則捏住矮小胖子的下巴,一股腦地往他嘴里灌注酒液。
矮小胖子本就飲酒過度,強行硬撐,哪受得了這一灌,頓時仰倒在地,七竅流血,模樣凄慘。
“切,沒勁,來人!把他給我扔去喂狗,連這點酒都喝不了,活著有什么用?”夏夢神色難看,胡亂地揮手,喚來人就要把矮小胖子喂狗。在場的其他人眼中怒色一閃而過,卻不敢妄動,敢怒而不敢言。
實在是太囂張!太跋扈了!這是所有人此刻唯一的想法。此等行徑,哪怕是寧安城中別兒個官宦子弟也找不出幾個能與其比肩的。
“啪!”
就在眾人心生不平暗暗感嘆時,場中突然一聲脆響,那方才還無比囂張的夏夢夏公子竟是倒飛出去,撞碎了后面的欄桿,再定睛一看,左臉赫然多了一個鮮紅而碩大的巴掌印。
“拜見王爺!”在場的酒客齊齊跪下,俯首貼地,天南王,到了。
“你們起來吧?!?p> “謝王爺!”
聞言,跪下的人方才敢站起來,卻還是不敢直視前方的男人。
“來人,將他帶去醫(yī)館,好生治療?!毕哪咸煲恢傅厣系陌∨肿?,掏出一錠銀子交給護衛(wèi)。
“是,王爺。”護衛(wèi)接過銀子,連忙扛起矮小胖子趕往醫(yī)館,這么一會兒的時間,矮小胖子口鼻間滲出的鮮血已經(jīng)染紅地面。
處理完此間事務,夏南天轉(zhuǎn)頭看著趴在地上的夏夢:“混賬!給我起來,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那一巴掌還要不了你的命!”
夏夢渾身一顫,頓時不敢繼續(xù)裝死,搖晃著身體爬起來,左臉的紅腫看上去格外滑稽。
“回去?!?p> 踏踏!踏踏!
馬蹄遠去,酒客們緩緩松氣,各自找個地方坐下,議論紛紛。
“唉,王爺真是家門不幸,生了這么個兒子,一世英名都快被敗光嘍?!?p> “誰說不是,作孽啊?!?p> “噓,你們小聲點兒,要是被那個夏夢聽了去,回頭恐怕又沒有你們好果子吃?!?p> 兩人臉色發(fā)白,連忙偷偷瞄了瞄門口,確認沒有夏夢的身影才放下心來,不過這個話題已是就此打住。
數(shù)里開外的夏夢自然不知此間之事,與夏南天一道回了王府。
一下馬車,夏南天便自顧自去了書房,也不訓斥夏夢。夏夢也樂得如此,獨自往自己小院的方向走去。下人們對此早已是見怪不怪,在他們記憶中,夏南天從未呵斥過夏夢。
走了幾步,夏夢內(nèi)心莫名煩躁,于是繞了繞路,去了后山,乘乘清風。
一刻鐘后,夏夢站在一座懸崖邊,張開雙手,享受著山間清風的吹拂,煩躁大減。
“都說這三生崖上能憶起自己的前世今生,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吹著吹著,夏夢突然想到民間流傳的傳說,來了興趣。
他腳下的這座懸崖名為三生崖,據(jù)說能夠在特定的情況下回憶起自己的過去,但具體是怎樣,還從未有人嘗試過,都以為那只是一個傳說而已。
“我記得好像是……對了,月圓之夜,將一滴鮮血滴下懸崖!”一拍腦袋,夏夢想起這個方法。
可是,今天也不是月圓之夜啊,還差一天,明兒才是,夏夢無比糾結(jié)。雖說他不介意等一天,但說不好明天就突然沒了興致,可此刻時間上又不太對。
猶豫半晌,夏夢伸手從腰間掏出一把小刀,往手指上一劃,頓時割開一道小口,一滴鮮血滲出。
“不管了,試試再說,反正也只是傳說?!?p> 這么想著,鮮血已經(jīng)離開手指,徑直滴落懸崖,去往黑暗的深淵,他不知最終的盡頭在哪兒,只能不斷地,永遠地,向下墜落,哪怕最后是在半空中風化殆盡。
夏夢等得腿發(fā)麻,一屁股就這么坐在冰冷的地面,被激得打了個哆嗦。之前回府時是亥時,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寅時了,足足等了兩個時辰,可什么也沒發(fā)生。
“靠!傳言果然不可信,凍死我了,媽的?!毕膲粲肿税雮€時辰,還是什么也沒發(fā)生,嘴里罵罵咧咧,準備起身回房,不料一陣眩暈襲來,一個沒站穩(wěn),竟直挺挺地從三生崖上跌了下去。
“不是吧?這么倒霉?我真是玩了個鳥了?!睆娏业氖е馗凶屜膲纛^暈目眩,往事如同走馬燈一般浮現(xiàn)。
十年了啊,夏夢閉上眼睛,心中苦澀。
山風凌冽地呼嘯著,似要把人的肌膚割裂,被烏云遮擋許久的明月終于肯灑落一點微薄的光彩,照進山谷。光彩很微弱,可整個山谷卻仿佛因此開始發(fā)出淡淡的熒光,云霧驟起。
就像是剛剛睡醒的嬰兒那樣,夏夢只感覺腦袋一片昏沉,全身無力,意識朦朦朧朧。
“這兒,是哪兒?”
夏夢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在一個奇怪的空間,這里什么也沒有,只有無盡的黑暗。
然后在夏夢的注視下,漆黑的空間中央,驀地出現(xiàn)了一個光球,只有拳頭大小,光芒忽明忽暗。隨著時間的流逝,光球慢慢長大,然后一縷縷光星從本體上分離,懸浮在它周圍,顏色開始發(fā)生變化。
金色、綠色、藍色、紅色、黃色、青色……顏色種類越來越多,越來越雜,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些是什么東西?如此奇特?難道我來到了地府?地府也搞這些花花綠綠的玩意兒?”夏夢咂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一下這些光星,然后迅速收回,什么也沒發(fā)生。
知曉光星無害,夏夢膽子大了起來,伸手將光星捏在手中,觀察起來。
空間中央那顆光球已經(jīng)停止生長,反而體積正在縮小,慢慢地縮成一個點,然后,啵的一聲消失了,沒錯,消失了。
“玩兒我呢,說沒就沒了?我還說有什么變化?!毕膲艋饸馍项^,感覺自己被耍了,沖到光球消失的地方,掄圓了拳頭一拳砸下,卻發(fā)現(xiàn)身體好像不能動了。
只聽見一聲細微的聲響,腦中轟然炸開,意識瞬間變成空白,渾身像觸電一樣抽搐著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