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生活沒有了目標,不同人會有不同狀態(tài)。比如習慣于被目標激勵向前的人,一旦沒了目標會覺得心中彷徨,仿若一切都沒了意義。嚴重者可能會心中抑郁,郁郁寡歡。但像燕林這樣本身就心無大志的人,反而覺得是一種解脫。如今天下之大,時間充裕,他只管做自己感興趣的事,無需為了那些所謂的目標而奔波忙碌。
既然焦疏雨得了命令要在燕北尋找《菩提經(jīng)》,燕林閑來也無事,就跟著她一起。說是找《菩提經(jīng)》,實際上倒更像是游山玩水。近半個月的時間,兩人都在燕北游蕩。
焦疏雨在外會帶著面紗,以防有人認出她是百里九寨的人。燕林也將萬隱寺素白的僧服換下,挑了件青灰色的棉襖,披上雪白的毛皮披風。只是他依舊在腰間系上了一條白布,為逝者戴孝。
燕北這一帶燕林從前從未來過,看山新奇,看水新奇,哪怕是看到山野間的動物也覺得新奇。雖然心里總覺得壓著些什么,但美景之心曠神怡有時會讓他忘了那些糟心事。
焦疏雨一開始對燕林這處處都好奇的心態(tài)不太適應(yīng)。有一次,燕林追著一只慌張的松鼠上躥下跳,追逐間還用上了法力。看著那松鼠怨念的眼神,焦疏雨奇道:“巴蜀難道沒有松鼠?”
“有是有,但毛色不一樣啊!”燕林笑吟吟地道。
焦疏雨從小在燕北長大,對一切都十分熟悉。見燕林游玩開心,想到他經(jīng)歷的那些事,心中一軟,好好幫他謀劃了一下路線,一路帶他往北去。
兩人都身懷絕技,從不挑路。須知美景往往深藏于絕境,而若非有兩人這般的修為,恐怕也到不了那樣的絕境。
他們于山窮水盡之處領(lǐng)略了成片的雪松,于山巒溝壑間為晶瑩凍湖醉心。二人有時會從鋪滿積雪的山崗一躍而下,任清風拂面,雪景從左右掠過?;蛟趦龊献分?,腳步輕盈快捷,猶如雙蝶飛舞。
此間燕林時常看到焦疏雨暢懷而笑,這是從前很少見到的。從前的焦疏雨情緒內(nèi)斂,即便笑也不過是嘴角微揚。有時看到這個絕色佳人于銀裝素裹的世界中盈盈走來,他會恍然間看得出神。這種時候自然會被焦疏雨狠狠打一下,但焦疏雨的臉頰上也會紅暈頓現(xiàn)。
是日,二人從雪山之巔游玩結(jié)束,來到山腳下的一個小鎮(zhèn)。那小鎮(zhèn)實則是燕北的一個交通樞紐,客舍林立,旅客行色匆匆,街邊滿是賣紀念品的小店。焦疏雨似乎對那些小東西不感興趣,于是兩人徑直去了一個酒樓,店家將他們引至二樓。
店家可能見二人相貌堂堂,氣質(zhì)不凡,起了討好之心,于是給兩人安排的位置也是堂中最佳。此時日子算下來已是初春,但畢竟是在北方,春風依舊料峭。于酒樓之上可以俯瞰小鎮(zhèn),遠處迷霧間隱約可見雪山。
燕林興致極佳,對小二道:“小二哥,熱兩壺酒?!?p> “你還敢喝酒?”焦疏雨正色問。
小二見兩人起了分歧,站在一邊不知道要聽誰的。
燕林雙眼彎彎,一臉期待的樣子,征求焦疏雨的意見:“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喝了,就喝一點,怎么樣?”
焦疏雨不情愿地點頭。
二人邊喝酒邊聊,只覺得愜意無比。燕林道:“忽然間覺得段虹把我逐出師門逐得真好!要不是她,我哪能欣賞到這般景象。”
“你現(xiàn)在是開心,也不知道仙盟的人都把你的名聲傳成什么樣了。萬隱寺出了一個動凡心的小和尚,你可能要青史留名了。不過——”焦疏雨眉梢一挑,拉了個長音,“話說回來,你對俞姑娘說你心中有人,是哪位姑娘???”
焦疏雨給燕林來了個措手不及,他一口酒喝到一半嗆到,咳了半天才緩過來。
怎么回答呢?或許他說話的當時確實只是編了個理由照顧俞喬兒的自尊,但這半個月下來,他真的能說自己心中沒有人嗎?
他心中的那個人面色清冷卻內(nèi)心柔軟,纖細脆弱的身軀卻有著堅強獨立的內(nèi)心。
但燕林不敢說。焦疏雨很少表露情感,燕林捉摸不透。如果貿(mào)然說了,或許如今這樣美好的一切就都沒了。于是燕林故作不屑道:“哎呀,我編的,還不是為了照顧俞姑娘的情緒?!?p> “真的只是這樣?”焦疏雨目光在燕林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小酌一下酒道,“你倒是受女孩子喜愛,不是師姐疼就是有姑娘表白的?!?p> “嘿嘿,畢竟我俠骨柔情。”
焦疏雨差點一筷子甩過去。
然而這時他們看到樓梯口走來一群人。那群人各個手握長劍,上來之時腳步輕巧,身材結(jié)實而挺拔。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們是修仙者,燕林和焦疏雨的修為算是佼佼者,自然看出了他們的身份。兩人一時間都不說話,悶頭吃飯。
其中有一位長者,發(fā)髯皆白,也問店家要了酒,喝了一口道:“酒還湊合?!?p> 旁邊身材魁梧者道:“師伯,這畢竟是凡人釀出來的酒,肯定比不上我們的。”修仙之人若是自命不凡,往往會叫非修仙者作“凡人”。
“就是不知道岱安峰上的酒如何?!?p> “岱安峰是如今第一大仙門,樣樣都是第一。晚輩聽說岱安峰那一帶最出名的叫……叫什么瀟湘雨。也不知道岱安峰會不會拿出來給我們嘗嘗?!?p> 悶頭吃飯的兩人同時冷哼了一聲。焦疏雨低聲對燕林道:“瀟湘雨是師父的,俞君見自己恐怕都拿不到,怎么可能招待他們?”
“他們是要去岱安峰?難道岱安峰又發(fā)生了什么事?”燕林問。
“不清楚,聽他們后面怎么說?!?p> 長者道:“不過我們就算上了岱安峰也不一定有酒喝。這次去岱安峰是因為岱安峰協(xié)助萬隱寺舉辦祭奠儀式。萬隱寺死了那么多人,我們上山要是飲酒恐怕是要遭天譴的?!?p> 聽到“祭奠儀式”,燕林笑瞇瞇的眼睛一下子閃爍著悲涼。焦疏雨看到了,在一旁沉默不語。
身材魁梧的人道:“非也。師伯,你想啊,萬隱寺他們自己人還出了違反門規(guī)被趕出師門的,可見全門罹難對她們來說也不過如此。我聽說啊,被趕走的是萬隱寺那根獨苗,好像是因為他動了凡心才被逐出師門的。萬隱寺那么多小尼姑,也不知道是對哪個動了心。要說快活還是這人快活,皇帝老兒后宮也沒他那么充裕啊哈哈哈哈!”
燕林差點拍案而起,這時焦疏雨握住了他的手,壓制住了他爆發(fā)的怒氣。燕林氣得渾身發(fā)抖,眼見要是再聽下去恐怕場面要一發(fā)不可收拾。焦疏雨叫來店家,立刻結(jié)賬,然后拉著燕林離開。
燕林一語不發(fā),任由焦疏雨把他拖到無人處。
焦疏雨道:“你別生氣,以訛傳訛傳下來的話肯定不會好聽的?!?p> “我沒生氣。”燕林雖這么說著,但肩膀還是在顫抖。他又憑什么生氣呢?他心里涌起一股自責。萬隱寺落難,而自己這段時間卻如此逍遙自在,似乎此前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他這樣怎么對得起師父和師姐的養(yǎng)育之恩?
焦疏雨拍著他的肩道:“你準備怎么辦?祭奠儀式,你去嗎?”
燕林此刻已經(jīng)平靜了許多,心中的內(nèi)疚甚至讓他覺得那些人罵得對。
他握緊拳頭,心頭像是壓著磐石一般難受:“焦姑娘,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找《菩提經(jīng)》了。師父與大師姐與我有恩,就算不能參加祭奠儀式,遠遠磕個頭都是好的?!?p> 焦疏雨伸手去將他的拳頭掰開,輕嘆一口氣,細語:“燕公子,她們一定希望你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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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指一算,好像已經(jīng)連續(xù)更新一個月以上了,也算是個小小成就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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