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陽曾經(jīng)最為隱秘的法陣樞紐,宛若一個個神秘的山洞,黑漆漆的洞戶毫無光亮,不知通向何處,也不知其內(nèi)有何物。
此刻最外圍的洞戶正站著一位紅發(fā)青年,雙手施法,維持著前方一枚流光四溢的寶鏡。寶鏡方方正正,內(nèi)外雙口,明顯分為兩層,其外寶光十足,其內(nèi)古樸自然,吞吐奇妙氣息。
正是此枚寶鏡,竟然牽扯洞穴數(shù)不清的熱風(fēng),回旋至此,久久不散。
“赤應(yīng)!還不束手就擒?少陽可曾虧待于你,竟然伙同邪魔犯下如此惡行!”
不知從何洞穴,傳來聲聲斥責(zé),赤應(yīng)卻不理不睬,只是施法維持寶鏡。
與此同時,熱浪愈發(fā)洶涌,縱使赤應(yīng)修煉少陽真法,逐漸皮開肉綻,露出鮮紅血肉。
眼看要承受不住,忽然一聲威喝,身軀猛然擴(kuò)大數(shù)倍,一條赤龍盤踞于中,雙目炯炯,愈發(fā)狂躁。
“不知悔改!”
忽地一洞穴亮起赤紅,如壁爐中猛然反竄出的火焰,猛地炸開。
隨火現(xiàn)身者有十余人,皆是少陽鼎鼎大名的人物,甚至有四位仙人,而凡俗首席真陽子站在首位,見面二話不說便直接出手。
無盡火焰從其五指涌出,化成五只奇異火鳥,飛騰而上,沖向赤應(yīng),速度之快宛若流光,根本沒有留下反應(yīng)世間。
龐大龍軀生生承受此擊,被轟出五個血洞,龍血撒于石壁之上,仿若硫酸,腐蝕性極強(qiáng)。可畢竟身軀龐大,縱然受此一擊,似乎也無甚大礙。
可接下來,龍鱗之下火鳥飛竄,竟然再次匯聚為一只三足金烏,如火山爆發(fā)般猛地沖出,竟然將赤應(yīng)整個龍身掀翻在地,寶鏡終端維持,也掉在一旁。
其中一位仙人想拿起寶物,卻仿佛摸到烙鐵一半,痛苦地縮回手,再一看,堂堂仙人之軀竟然留下深深紅印,久久不能消散。
“孽龍,你受誰指使偷的回陰鏡?”
那地仙開口詢問,乃仙宮長老之一,其聲貫穿力極強(qiáng),刻印至赤應(yīng)腦中,疼的他來回翻滾,一時地動山搖。
“烈尨真人,仙宮法陣本可修復(fù),可不知為何天降奇火,焚燒萬物,此時根基已損,回陰鏡也無可奈何了?!?p> 一位明顯擅長法陣的仙人,此時已經(jīng)慌了神,顯然早已通過此地查看到仙宮之景,充滿恐懼。
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瀕死的赤應(yīng)身上,滿是怒怨。
悟道子與玄陽子同時趕往斷魂山,此事只有門內(nèi)極少數(shù)高層知曉,可偏偏就有門下弟子中斷法陣,整整破壞一刻鐘。
正當(dāng)邢堂仙人撥亂反正,哪知之前不過聲東擊西,赤應(yīng)帶著回陰鏡來到大陣樞紐之地,生生截?cái)喾?,?dǎo)致徹底崩壞。
回陰鏡本是少陽至寶之一,其最大公用乃溝通幽冥,行另道之路。不過對于少陽來說,通常是用來鎮(zhèn)壓異數(shù),對抗陽極之力。
須知少陽宮占地?zé)o數(shù),卻皆為赤火之根,倒是符合修者之靈地??沙D攴e累,沒有變成不可控的火焰之地,便是結(jié)合無上陣法,再有陰極寶物壓勝,方成平衡,回陰鏡便是其重要一環(huán),放置于天山之內(nèi)。
按理說,此處寶地禁制皆為金烏王所設(shè),別說赤應(yīng)這等凡俗真我,就算是地仙去了也未必能拿得到。更何況寶物被取,大陣應(yīng)早有感應(yīng),卻直到此時才爆發(fā),實(shí)在離奇。
烈尨輕輕抬手,竟然將龍身拘禁起來,動彈不得,可赤應(yīng)身上鮮血如泉,恐怕堅(jiān)持不了多久。
“你若再不說,就沒有機(jī)會了!”真陽子直到此刻,才開口勸到,滿臉遺憾之情。
赤應(yīng)卻閉目不言,縱使仙人手段,也不吭一聲。
“雖不知你何故叛反,可你這般行徑,必然連累你師尊玄赤,莫非這些年師徒之情也全然不顧?”真陽子又是斥責(zé)。
赤應(yīng)直到此刻,才緩緩睜開鮮紅雙眼,先是憤怒至極,接下來卻閃過一絲悲哀:“此次斷魂山之行,恐怕再也見不到師尊了,是我虧欠他老人家的,卻不欠少陽什么!”
“特別是你!真陽子,暗中勾結(jié)太歸,謀害吾姐,更是壓制玉明妃、花骨,真當(dāng)我等不敢與你爭奪?”
真陽子臉色陰沉,恨聲道:“兩人身為少陽六子,此刻門內(nèi)危難卻不見蹤影,恐怕早有異心,此刻你之言語更是佐證?!?p> “哈哈哈,好個少陽首席。上行下效,當(dāng)年吾等父母恐怕也是被你們這般殺戮,再假仁假義收養(yǎng)兩孩童,若非有高人告知,恐怕至今蒙在鼓里,真是好手段。”既然話已至此,赤應(yīng)也不再掩飾。
本來他一心修行,就是想保護(hù)其姐,兩人相依為命,也不想多事??赡侨粘囿づc他透露真相,萬萬想不到,所謂無依無靠的孤兒,竟是少陽仙人親自出手,有回溯之景為證。
玄赤君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收留兩人,修行少陽道法。
也不知赤螭何時知曉此事,總之其后有所提防,可那仇人卻宛若人間蒸發(fā),再找不到蹤影。而赤螭又聯(lián)絡(luò)上當(dāng)初交予她功法的神秘人,其目的正是顛覆少陽。
當(dāng)日姐問弟曰:違逆本心之事??纱顺鹬?,何來本心?
本來只要叛逆之人擾亂大陣即可,但一刻鐘極有可能無甚損傷,后又有神秘之人聯(lián)系他,教其掌控回陰鏡之法,更是告訴他其姐之謀劃。他才心甘情愿來此,破釜沉舟。
說實(shí)話,雖然赤應(yīng)對于少陽衰落早有預(yù)料,卻也想不到,堂堂南疆四大仙宮之一,頃刻間崩塌瓦解,那燃燒之炎如地獄之火,無論凡俗還是仙人,都避無可避。
烈尨真人本就性格暴躁,聽聞赤應(yīng)之語更是不想廢話,只見手指并攏,遠(yuǎn)處龍身瞬間就像是被擠壓得海綿,血肉橫飛,就連龍角都斷裂不堪。
恰在此刻,一洞穴再次涌入熱風(fēng),可不同的是,此焰無物不沾,虛實(shí)盡空。
幾名離得近得仙人,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兇焰淹沒,轉(zhuǎn)眼間便消失在原地,仿佛被虛空吞噬一般,不留半點(diǎn)痕跡。
“糟了!”
烈尨身為地仙,見多識廣,縱使初時不曉得此焰來源,此刻也有所猜測。
這火起的莫名,更是鎖定他們這些修行少陽功法之人,根本不是靠普通介質(zhì),好似因果連接。
之前便是靠法寶遁法方才逃脫,此時匯集卻不得已硬拼一招。
地仙之法精妙無比,整個山洞好似熔爐,焚盡萬物??赡呛诨馃o實(shí)無虛,跨越玄法,直直落在其衣物之上,猛地燃燒開,頃刻間便燒灼成灰。
稍靠后的幾位看到連烈尨真人都擋不住兇焰,嚇得魂飛破傘,慌忙利用道法逃去。
只有幾位仙人才窺得,那黑火燒灼的是一件金色法衣,烈尨終究是逃了。
可這正說明,面對此焰,地仙也無能為力,他們也只能四散而去。
真陽子瞥了眼落在中央不成形態(tài)的碎肉,也慌慌離去。
“??!”
又是幾聲慘叫,隨即歸于虛無。
赤應(yīng)睜開只剩一只的赤目,盯著周圍無盡火海,說不上快意或是內(nèi)疚。心中只剩下那一頭紅發(fā),喜歡無理欺負(fù)他的姐姐。
也好,她不在少陽,最好以后也不要回來。
不,或許少陽從今日后就再也見不到了。
沉重的黑暗慢慢籠罩而來,卻在他徹底昏迷前,一道春秋之息如天上之河,緩緩流來,將這殘破龍身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