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はじめまして?！?p> 帶著回音的電子音響起。
影像逐漸拼湊出一個怪異的人形，那形狀伸出一只手，放在胸前，亂碼堆積，好像鞠了個躬。
沈曉皺著眉，警惕的看著這堆“東西”，并沒有急著回答。
世界停止在黑白的畫面，他看到那堆東西像一個電子機器人一樣，只有一個人形的輪廓。
那堆東西發(fā)出吱吱的聲音，換了個姿勢，“頭部”的地方露出一條彎鉤。好像在笑。
它沒有眼睛。
“……哎？沒反應(yīng)的么？虧我還特意用了你喜歡的拓國語。”
影像再次發(fā)聲。
“你是……誰？”
沈曉的心中其實已經(jīng)有了一個答案，畢竟能夠入侵游戲中的人據(jù)他所知只有那個【龍】，但如此明目張膽的發(fā)生這樣的場景，顯然不是那個【龍】的手筆……而且，這個聲音，他聽過。
但他沒有著急說出來，他覺得這個人此刻出現(xiàn)在這里，一定有什么目的，他不能表現(xiàn)的太敏銳，他應(yīng)該顯得多疑且膽小，像一只受驚的老鼠，這樣可能會獲得更多的信息。
人形影像用手指扳著下巴，作出了一個思索的樣子。
“嗯……我想想，這個時候應(yīng)該說些什么臺詞來表現(xiàn)我的高深莫測呢……”
影像突然整個人塌了下來，堆積著一座小山的形狀，一邊還發(fā)化著聲音：
“啊，還是算了，太麻煩了啊……”
那是一種聽起來就很低沉蒼老的音色，像一個獨居多年的老人。
小山也自然的變成了拄著拐杖老人身形，留著胡子，但依舊只有輪廓，沒有眼睛，看不到臉。
“我是梟。”老人又變成了凹凸有致的女人，女人用著帶有誘惑性的嗓音說道：
“你可以叫我梟，或者帥哥，美女，隨便你稱呼，只要你能讓我感覺到你在叫我就行了，小帥哥~”
影像這次的聲音很好聽，讓沈曉想起了網(wǎng)上的聲優(yōu)直播和錄制視頻的影像，腦海里自然而然的腦部出了一個美麗的女人。
但話的內(nèi)容讓沈曉沒來得及繼續(xù)遐想——影像說了“梟”這個字。
這和沈曉心中的推斷確實一樣，但……【梟】好像毫不在乎沈曉如何稱呼自己，他說的這句話也讓沈曉分不清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沈曉的眉頭緊鎖，這種無厘頭的樣子讓他莫名其妙想起了經(jīng)常來他書店的瘋子，這個人不會也有什么精神疾病吧？
還是要確定一下的。
他試探性的問道：
“你是那個‘天啟’組織的首領(lǐng)？”
女人撫摸著自己的臉龐，像是在欣賞自己水嫩的皮膚，可在白曉看來還是一堆模糊的亂碼。
“啊不不不，首領(lǐng)聽起來太酷了吧？我就是個普通人啦~”
女人側(cè)面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她的身形又變換成了小貓，蹲坐在地上，甚至舔了舔爪子。
“……你，為什么要用這種樣子？”
沈曉嘗試和【梟】攀談。
聽到沈曉的提問，【梟】抬起頭，看著沈曉，語氣讓沈曉聽出了里面的詫異：“你沒有聽說過，一般強力的boss登場的時候都會整一些花里胡哨的情景么？鄙人雖然不才，但姑且也覺得自己是個boss吧？”
沈曉有些無語，但【梟】接著就變成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雖然只有黑影，但依舊能看出身上的肌肉。
“畢竟，龍的登場就非常酷吧？他呀，整個人就好像是小說里走出來的呢，平常和他見面的時候也會有‘這個人果然很不一般’的感覺，我也想那么酷的~”
你是小孩子嗎？沈曉心想。
“你是男是女？”
“你猜?！?p> 【梟】很迅速就轉(zhuǎn)移了話題：
“對了，親愛的白曉先生，有沒有感覺玩這個游戲有點力不從心呢？感覺到有些難過吧？這一關(guān)?！?p> 聽到【梟】說出這樣的話，沈曉有些意外，他以為這個【梟】會說點其他什么呢，比如要不要加入我這個組織啊，對社會有什么不滿啊，玩這個游戲挺沒意思的吧？之類的。
可這個人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把整個游戲都暫停了只是為了問他游戲難不難？
這種感覺和語氣，好像一個和自己一樣的玩家，或者測試商品的人在詢問客戶的體驗，一點也沒有秦洛口中的那種神秘危險組織的邪惡頭子的感覺。
沈曉甚至覺得那個【龍】才更像boss。
但……他不會一直在看著自己吧？他想干什么呢？他現(xiàn)在找自己又是為了什么？
沈曉心中思緒萬千，嘴上只是回答道：“還好?！?p> “別這么冷淡嘛，我記得你應(yīng)該是個特別喜歡吐槽的人吧？安心啦，外界的影像傳輸我已經(jīng)切斷了，不會有人看到咱倆這段對話的?！?p> 【梟】攤了攤手，一副“別把我當(dāng)壞人”的樣子。
“……你想做什么？”
沈曉嘴上不說，心里卻對【梟】有了一絲好感，他差點忘了，這個游戲的場景應(yīng)該是可以讓外界看到的……他討厭被別人看著的滋味。
“幫幫你嘛。”【梟】最終變成了一個和沈曉游戲內(nèi)差不多身形的男人，只是多戴著一頂魔術(shù)師一樣的帽子，且沒有臉。
【梟】摘下頭頂?shù)拿弊樱谑稚习雅?p> 他用著輕佻的語氣：
“emmmm……其實你難度選錯了，這個虛擬場景的活動本來就是秦區(qū)長為了體現(xiàn)新生代的活力與精神才采用的，畢竟五個人為一組嘛……”
【梟】又左手裝腔作勢的挑了挑下巴，開始介紹了起來。
“一個提供方向，一個下定決心，一個進行取舍，一個學(xué)會放棄，一個鼓起勇氣……啊，人類的精神啊，真是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p> 【梟】手舞足蹈的贊美，像是癲狂的演員。
“龐大背景下的宿命，輪回，無法改變的歷史，凄美的背景……”
沈曉站在原地，很無語的看著那個吱吱作響的影像，已經(jīng)確定了這個人有病，不是精神病也是中二病。
還是晚期的那種。
【梟】接著說道：
“咳咳，言歸正傳，我是來給你一些‘提示’的?！?p> “不如說……是到了必須給你‘提示’的時候了?！?p> 沈曉沒有插嘴，他只是靜靜的聽著，雖然這個人看起來很奇怪，但他莫名有一種預(yù)感，打斷【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梟】接下來的話，可能會牽扯很多的游戲信息，甚至可能還有現(xiàn)實的一些事情……
畢竟，應(yīng)該到了正題的時候了。
“這個游戲一開始是我和一個故人做的，當(dāng)時只是因為無聊，簡單的構(gòu)建了借由vr產(chǎn)生的偽現(xiàn)實游戲的簡單概念，你懂吧？就相當(dāng)于你和陳默同學(xué)在地下體育館里玩的那個游戲，和那個類似，只是這個故事要龐大一些，而且主題并不只是冒險游戲，后來呢，這個游戲就被京都的那些科技狂人加以改造進化，加入了鏈接腦神經(jīng)的科技，劇情上加以豐富其中的內(nèi)容、真真正正的成了一個能夠虛擬出一整個龐大世界的場景，這里的npc都具有著一個真正人類所具有的東西……夢想、欲望、思考……換句話說，他們是有獨立意志的?！?p> “我可以告訴你一些‘秘密’……其實也不算秘密吧，對于寰國來說，那些科技前沿和政治前沿的事情其實稍加分析和探索就可以知道了，畢竟很公開嘛，可是呢，這個國家的大部分人是不會關(guān)心那些的，因為科技和政治這些詞語本身就意味著與‘爭斗’‘奮進’‘堅持’相關(guān)，那不是人們輕易就能獲得的精神……”
【梟】話鋒一轉(zhuǎn)。
“我姑且稱呼‘它’為‘記憶存取技術(shù)’吧，這種技術(shù)可以通過鏈接人們的大腦讓人們獲得或者失去‘記憶’，看過那些之前的科幻電影吧？和那些類似吧，只是這項技術(shù)還不成熟，沒有進入大眾的視野……對了，我現(xiàn)在和你對話的這些，也全部是‘記憶’?！?p> 【梟】“碾碎”了手中的帽子，噗嗤一聲，手里憑空生出了一只黑色的玫瑰。
他右手拿著花，左手一瓣一瓣的揪著玫瑰的花瓣。
“我們回到游戲，你們的游戲?qū)嶒瀾?yīng)該會有三個階段，這只是第一個環(huán)節(jié)，理論上來說，你只要跟著劇情走，幫助那個教皇把國王推下王座就可以了……但是……我不知道我們的秦區(qū)長是怎么想的，他對你很上心，讓你變小應(yīng)該也不是單純來校園調(diào)查‘天啟’的吧？他似乎并不想讓你這么輕松通關(guān)……你應(yīng)該能知道的，其實當(dāng)你發(fā)現(xiàn)你和你的隊友在不同時間線的時候，你就應(yīng)該已經(jīng)觸發(fā)通關(guān)劇情了……”
【梟】裝模作樣的仰頭嘆了口氣。
“其實這個世界是我當(dāng)初和‘她’最喜歡的一個世界，雖然劇情很短，但每個人物其實都有一段隱情，只是沒來得及繼續(xù)做下去……”
沈曉居然聞到了【梟】手中玫瑰花傳來的香味。
“友情提示，你是來決定方向的，又不是戰(zhàn)勝宿命的……所以我還是勸你放棄?！?p> 【梟】說著，攤了攤手。
“你不用試探我?！鄙驎哉驹谠兀苯訉Α緱n】說道：“如果我放棄的話，你的登場就沒了意義了吧？”
【梟】黑白馬賽克的臉上，彎鉤咧到了嘴角，像是笑容變得更加濃烈了。
“我喜歡聰明的人，白曉先生。不枉費我稍微干涉了下你的情感，你果然是能夠打出‘完美’結(jié)局的人?！?p> 【梟】沒有吝嗇贊美，他嘴里輕輕的哼了一聲，手中的玫瑰花已經(jīng)被揪的只剩下帶刺的根了。
他的手輕輕觸碰著玫瑰上的刺，黑白世界里唯一的紅從他的手指流出，滴落到地上。
血腥味帶著花香。
干涉情感？沈曉欲言又止。
“玫瑰有刺啊?！薄緱n】對著沈曉，莫名其妙的說出了一句話：“美麗的東西大多危險，而聰明的人大多痛苦，你不覺得嗎？白曉先生。”
沈曉沒有接過他的話茬。
“你是怎么知道這么多的事情的……？還有這個游戲，如果是你創(chuàng)造的，秦洛又怎么會拿來作為活動？”沈曉沒有把疑問一下子提出來，只是思考著一開始【梟】說話的內(nèi)容，帶著懷疑問道：“你不會是秦洛身邊的人吧？”
“怎么會呢?！?p> 【梟】咧著嘴角搖了搖頭。
“秦區(qū)長并沒有在權(quán)力中心哦，也許在九區(qū)，他能做的很多，但對于整個寰國來講，真正的大腦還是在京都，不然他就不會迫切的開展這個活動來證明什么了，他需要人們的支持，這樣才代表著他的道路是‘正確’的，才可以具體將他的理想具現(xiàn)在九區(qū)，乃至寰國，哎呀，話題跑偏了——如果想救那位女孩的話，就想想一開始的游戲提示吧……那是我和她一開始創(chuàng)造這個游戲時留下來的技巧，或者說……漏洞，還有我托【龍】帶給你的禮物，你很聰明，白曉先生，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完美完成這段沒人觸發(fā)過的劇情的，而且，以上那些我知道的信息并不是因為我是秦區(qū)長身邊的人，或者在秦區(qū)長身邊設(shè)有棋子，是因為我本身很了解秦洛，也很了解你，所以可以猜到你們會怎么做，怎么想?！?p> 【梟】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好像帶上了些許的不明意味。
“有些東西，簡單推理一下自然就呼之欲出了……你的過去，你的性格，你的家人朋友，我都了解……我甚至還了解一些你不知道的……有沒有猜到我是誰？”
“其實也怪我，本來你應(yīng)該是很了解秦區(qū)長的，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哦？”
沈曉感覺【梟】在嗤笑。
“猜不到也沒關(guān)系，去救她吧，去救那個女孩，讓我再對你增加些興趣，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像游戲里的npc一樣，給你提供更多的信息和獎勵?！?p> “你總要出去的對吧？”
“和龍不一樣，這不是【契約】，這是【交易】?！?p> 影像突然舉起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如果你真的能打住完美結(jié)局的話，還給你一些記憶也不是不可以哦？”
“……什么？”
沈曉有些震驚，【梟】的這句話遠比他之前所有的話更令他動容。
什么意思？我的記憶變得模糊……難道還有其他的原因？
【梟】此時卻突然張開了雙臂，像是在擁抱什么。
亂碼打在【梟】的臉上，就像古老的電視機花屏了一樣。
“記憶還真是重要啊，它決定著一個人的過去，也昭示著那個人未來要走的路，人果然是記憶的奴隸啊?！?p> 【梟】一瞬之間變成了一個女孩的身影，白色的長發(fā)披肩，頭戴遮陽帽。
女孩如此說道：
“白曉，加油吧，努力邁向更好的結(jié)局吧，就當(dāng)是……世界上的一切都有他存在的意義，你的堅持和執(zhí)念也是如此……為了我……”
他發(fā)出了艾唯的聲音。向沈曉伸出了手。
“……你！”
【梟】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沈曉有些被激怒了，他甚至忘記了剛才想要問一下【梟】關(guān)于自己的記憶的事情。他現(xiàn)在只是覺得【梟】在戲弄他。
影像交織又發(fā)出吱吱的聲音，亂碼劇烈變化，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瘋狂，沈曉有些炫目，最終那團影像鋒利的定格成了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年輕男人，而那個樣子，沈曉還是很熟悉的。
克萊恩·蘭斯，【梟】變成了沈曉現(xiàn)在的樣子。
【梟】夸張的咧開嘴角，伸出食指在嘴唇處比了個噓的手勢。
周圍的一切仍舊保持在靜止中，【梟】和沈曉面對面，像一對孿生兄弟，顯得詭異而怪異。
“那么，后會有期?！?p> 【梟】沒有給沈曉開口的機會。
——咚——
教堂旁的鐘樓突然響起了鐘聲，沈曉隨后聽到了鳥叫聲，他只是眨了下眼，世界就開始前進。
人們開始移動。
【梟】的身影已然消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沈曉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隨后就回過了神，準(zhǔn)備先回到卡佩蘭頓城堡休息一下再仔細想一下【梟】的話。
只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一下，伸手從兜里摸索著什么……
他展開手，紅色的寶石靜靜的躺在他的手掌中心。
在太陽光的照射下，閃耀著妖艷的紅色。
這東西……怎么那么像之前和陳默玩的那個游戲里的道具？